这客栈与城中其它建筑一样,均用粗黑的巨石垒建而成,内部也没有什么华丽的装饰,与人间的大店相比,实有云泥之别。店内伙计帮几人找好房间,两名女子合住一室,六名男子分两屋住下。
两个女子进了卧房,白玉立时扑到床上,抱着洁净的被子打了个滚,莫星华掩口一笑:“白姐姐,怎么这么高兴?”白玉一笑:“好些天了,第一次见到这样干净的被裖,终于能睡个好觉了。只可惜不能洗澡。”
莫星华道:“且看明天队伍要向何处而去吧。在城西南边二十里外,有一片湖,湖水极是清澈,若队伍能经过那里,咱们正好洗洗,换上这干净的衣服。”说着,将那包袱打开,从中取出一套衣服,递给白玉。
白玉脸色一红,从床上跳了下来,接过衣服,道:“多谢妹妹,将来姐姐赚到了钱,一定……”莫星华微嗔道:“你我姐妹,讲这些不伤感情吗?”白玉一笑:“是姐姐错了。”莫星华道:“姐姐先试试看合不合身吧,若不合适,明早咱们去换。”白玉急忙点头。
莫星华突然想起一事,不由开口问道:“对了,白姐姐,你怎么不问问商大哥,可听过你兄长的名字?”
白玉略一沉默,道:“我不敢,我怕……妹妹,如你所说,九幽中人人都要凭自己的力量活下去,我只怕我哥所在的队伍,与商大哥之间有过什么磨擦,那样的话……所以想来想去,还是不问的好,将来有得是机会,我可以自己打听。”
莫星华点头一笑:“姐姐想得倒深。”
刘响、司徒猛和楚随天三人住一间屋,楚随天一进屋,便迫不及待地打开那包袱,取出火铳琢磨起来。
这火铳乃为铜制,约有一尺多长,前端圆筒细而长,其上刻着“吉安守卫千户所监局镇抚李荣、军匠马舟和、计三斤八两重、洪武十二年造”等字,但楚随天大字不识,却只认得几个数字。偏向后端处,有一鼓起处,其上有一小口,正是放置药线的火门。鼓肚后方,是一段喇叭形的圆筒,却不知用来做什么。楚随天拿在手中摆弄,左看右看,猜不出个所以然来,刘响在床上道:“包里还有段木柄,用时将木柄塞在后面,用胳膊夹着。”
楚随天翻开包袱,果见里面还有一根尺多长的粗扁木柄,前细后宽,正好可以插 入那喇叭口内,便将其塞入,按刘响所言夹在腑下,以手持着木柄和火铳,冲屋内诸物瞄了一遍,瞄到刘响时,刘响眼睛一瞪:“记着,永不可将铳口对着自己人!不论里面装没装铅子!你要不养成这习惯,早晚一不小心伤了自己人!”
楚随天嘿嘿一笑:“装了铅子,我自然不会拿着它乱瞄,现在不是没装么?”嘴上虽如此说,心里却对刘响的话大以为然,急忙将铳口调转,对着地面。刘响知他心中已服,也不和他做口舌之争,道:“那后边鼓肚处,是药室,用时先将药线插 进火门,然后将火药从前边装镇进去,再将铅子灌入,用火折子点着药线,将铳口对准敌人等着火药爆炸就是了。包袱里有几个火折子,会用吧?”
楚随天一咧嘴:“大侠,您把我当傻子吗?”刘响哼了一声:“像你这般初入九幽,又身无武功的小子,说你是傻子都算抬举你了。”
司徒猛一进屋,便躺在床上不动,两眼闭紧,似是已经睡熟一般,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对话,他却充耳不闻。楚随天又摆弄了一会儿那火铳,敲门声便响了起来,他刚要过去开门,刘响已皱起了眉头:“想死啊?想死就这么直接开门好了!说不定你一开门,别人当头就是一刀,当胸就是一枪!”
楚随天一怔:“有这么吓人么?”刘响哼了一声:“这里可是九幽,你从前所知道的那些个王法,在这里全不算数,连屁也不顶。这里就讲一条――本事。”
楚随天暗自牢记于心,表面上却一摊手:“那就这么装聋子?”刘响瞪了他一眼,不耐烦地扯着嗓子喊:“谁?”门外立时有人回答:“刘爷,我是小胡,您让我买的衣服我买来了。”
“记着,先问清是谁。”刘响冲着房门努了努嘴,楚随天嘿嘿笑着,夹着火铳走了过去,一下将门打开,将火铳对准外面。门外果然是先前那伙计,一见楚随天拿着黑乎乎的火铳对准自己,不由吓了一跳。楚随天看了看他,只见其手中捧着一个包袱,便向前一步,右手仍托着火铳,伸左手把包袱拿了过来,那伙计看着火铳,流了一头冷汗,冲楚随天赔笑道:“客……客爷,还……还剩了九钱,您……”刘响在屋内道:“你留着吧,权当你跑腿的酬劳。”那伙计急忙道了声谢,一边给楚随天鞠躬,一边胆战心惊地退下。
楚随天将门一关,夹着火铳晃悠到自己床边,放下火铳,打开包袱,见里面正是一套粗布衣服,回头冲刘响一笑,却未道谢,将身上破衣破裤脱下,当场便换了起来。刘响一边看着他,一边说:“方才你未免谨慎得有些过头。不过也确是九幽中的生存之道。记着,这里就是阴曹地府,对谁都得防着点。”
“成,我第一个先防着你。”楚随天嘿嘿一笑,胡乱开起了玩笑,刘响哼了一声,拉过被子盖在身上:“早点休息吧,明天得起早赶路。”楚随天闻言将破衣叠好放在一边,熄了灯,摸索着回到床上,抱着那火铳睡了起来。
第二天一早,刘响睁眼醒来,见司徒猛已然叠好了被子离开,而楚随天早将被子踢到了地上,抱着火铳一脸得意地酣睡,想来是在做着什么好梦。他不由摇头一笑,起身下床,来到楚随天旁边,低头将嘴凑近他的耳朵,刚要大喝一声,楚随天却突然睁开眼,“嗷”地大叫一声,吓得刘响一个踉跄,一屁股坐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