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候小成准备将眼前这一白一灰两个着甲人杀死时,一阵低沉而又似乎高昂,厚重却又似乎有些尖锐的笛声突然响了起来,穿过虚空,飘向候小成。听到这笛声,候小成突然一脚踏空,险些摔倒,身子也乱转起来,他不由惊讶地转过头,向笛声起处望去,但却发现自己已经完全没了方向感,那笛声令他感觉天旋地转,不知哪里是上,哪里是下,何处又是左右,更不用说分清东南西北了。
“该死的声音!不过,好在只是声音……”他在心里咒骂着,力量开始向头部涌动,刹那间,他的耳朵被层层鳞片包裹起来,一些皮肉在鳞片之下将他的耳朵完全覆盖,他再听不到任何声音。他慢慢张开口,那条又细又长的蛇舌便快速地吐了出来,然后如同蛇一样,倏收倏缩,将外界的气味带进他的嘴里,分辨出方向与敌人的位置。
于是他立刻站稳了身子,看到五个身材不一,但都很漂亮的女子,自灰甲人出现的地方飞奔而来,其中一个脸蛋略圆,脸上有两个酒窝的女孩,正拿着一个酒壶样的乐器,起劲儿的吹着,但见到他并不为那乐器的声音所动后,那女孩就将乐器拿了下来,惊讶地看着他。
那自然是夏欣儿。
“蛇是听不见声音的,它靠信子收集气味辨别方向。”杨雪见夏欣儿一脸惊讶,便轻声解释起来。柳肖一点头:“那就让他醉吧!”说着,又放出了那“醉妃鸟”,但那小鸟飞到半途,一见到候小成那满身的鳞片和不断吐出的蛇信子,又立刻惊慌地飞了回来,任柳肖如何命令,就不是再出击。
“鸟怕蛇。”杨雪又开始解释。
“那用你的‘花宿’活埋了他!”看着倒在远处地上的白玉,夏欣儿愤怒地叫了起来。杨雪却摇了摇头:“没用,他能躲开。”
“你们退后,他是神之凭依,你们对付不了。”灰甲人大步向前,向五女挥了挥手,夏欣儿正要不服气地反驳,平十二已开口说道:“没错,你们去对付厉鬼的人。”
灰甲人的目光,一直停在楚随天的身上,平十二看了看他,低声说:“他若没死,你晚到一步也不会死;他若已死,你便现在就站在他身边,也救不回他。强敌当前,先除了敌人再说。”灰甲人停下脚步,身子微微颤抖着,突然转了方向,猛地向候小成扑去。
候小成听不见他们说话的声音,却可清楚地感觉到他们的敌意。见灰甲人冲了过来,他冷笑一声,先挥舞双臂,从臂上分裂出十数条大小不一的金蛇,令它们凌空射向灰甲人,随后眼中寒光一闪,吐着信子躬身前冲,身子贴地一滚,双脚连环向灰甲人胫骨铲去。
平十二丝毫没有让灰甲人独斗候小成的意思,持着镰刀紧随而上。灰甲人一扬双臂,两臂铠甲化成一片铁雾,将那十数条蛇击烂、融合,身子轻轻一跃,在两臂铠甲恢复如常的同时,双腿铠甲化雾击出,正中候小成右腿。
候小成感觉右腿如置于沙暴中一样,被打得无处不痛,咬牙哼了一声,急忙拧转身子,从那片铁化成的黑雾中脱了出来,便在这时,平十二的镰刀已然劈至,他怒吼一声,身子如同蛇般扭曲着,紧贴着地面游出丈许远,躲过一击。
繁花海的五女,此时已与厉鬼的人战在一处,崔月寒手持剑枪,与项江相斗,竟斗了个旗鼓相当,项江不时让长棍离掌旋转,放出道道旋风,却总被崔月寒抖起的枪花打散,只得老老实实地与崔月寒比拼武技。然而崔月寒的剑枪长达一丈有余,使用起来又极是灵动,逼得他招招只能自保,却无力进攻,而更可怕的是,他发现崔月寒的剑枪并非凡物,因为自己的长棍在剑枪斩刺之下,竟然布满了裂痕,可见那剑枪必是件神物。
形势立时变成了一边倒,厉鬼的成员人数虽众,但在繁花海的五女各展奇术的攻势下,却如项江一般,只能勉强抵挡,却无力还击,每个人都感觉到心惊胆战,那种胜利在望时的轻松,渐渐离他们越来越远。
项江见到自己的同伴不断倒下,而候小成却被平十二和灰甲人缠住,心中渐渐感觉到一阵彻骨的寒意。他预感到了这次的失败,同时想到了自己的结局。两次的失败,纵然大哥可以饶恕自己,但自己的地位却将一落千丈,再不能翻身。他咬着牙,狠狠地诅咒着楚随天,渐渐抛开逃生的念头,而做出了最坏的打算――拼命。
所以他的攻势立时加强,崔月寒马上便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压力,搏斗间,变得更加谨慎起来。
候小成被铁雾与镰刀死死缠住,全然无法还手,气得他狠狠地叫了两声,再不顾许多,猛地向后连翻数个跟头,落地后仰天狂啸起来。随着那啸声,一股股阴风平地而起,在他周身盘旋流动,一道道如血丝般的气体,在他身体表面跳跃,他身上的青色鳞片骤然变大、变长,便如一副布满刀刃的铠甲一般覆盖全身,他那双眼也渐渐变大,变得如同真正的蛇眼一般,分左右填满他头颅两侧,他的头脸向前突出,慢慢地变成了一个长着蛇头的人形怪物。
“他与蛇神融合了。”平十二一把拉住要趁机冲过去攻击的灰甲人,缓缓摇了摇头:“现在你面对的已经是拥有凡人躯体的蛇神,而不是刚才的候小成。所以,把他交给我吧,你的力量不足以对抗他。”
灰甲人看着平十二,一字一顿地说:“平老大,替我帮楚随天报仇!”
平十二微微一笑:“楚随天可是杀死过罗刹鬼的人,会这么轻易地死掉么?”说完,松开灰甲人的手,慢慢地向已经变成怪物的候小成――或者说,向蛇神走去。
“金刚力神,遥远的过去里,你是否也和其他神这样面对面地拼斗过?”平十二一边走,一边轻声地自语着,“来吧,用我的身体,你的力量,再重温这种场面吧,你的热血会再沸腾起来的。”
“那么你呢?不在意我对你精神的侵蚀了吗?”一个威武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回荡。
“我没有选择。”平十二缓缓说着,“我面对的是真正的神――只不过力量受到凡人躯体的限制,不能完全发挥而已。但便是这样的神,也绝不是任何一个九幽强者能够独自应对的。”
“你可以走。”那个声音再次响起,除了平十二,没人能听到,因为那声音响自于他的心中、脑中。“这件事本来就与你无关,那个女人虽然曾是你的伙伴,但此刻却在别人的队伍中。你何苦为了这种事拼命?”
“如你所说,她曾是我的伙伴。”平十二笑着回答。
一边说着,他一边朝着蛇神的方向,缓缓推出了右掌。
吐着信子的蛇神,猛一屈身一跃,远远地跳开,仿佛急着躲避什么可怕的东西一样。平十二点了点头:“神就是神,果然看得到你的‘无形之锤’。”
“是你从来没遇到过的强敌吧?”那个声音笑着说。“要不要我来打这一仗?”
“不用。”平十二也笑了,“我可不想像他变成蛇神一样变成你。”他看着蛇神,猛地踏地而起,如一只抄水燕子一般,贴着地面直掠过去,右手一挥,白色镰刀如同一道闪电,向蛇神的双胫扫去,同时,他的左手朝着对方可能躲闪的方向,缓缓推出。
蛇神并没有躲闪,他用凡人难解的表情,对平十二表示着不屑。他伸出左脚,用盖满鳞甲的脚掌,轻易地挡住了平十二的镰刀,于是平十二那一推,就成了无功之举。蛇神的目光中充满了嘲笑,拳头化成一只巨蛇,向平十二狠狠咬来。平十二用手在地上轻轻一撑,人立时飞天而起,那蛇一咬落空,便扭转身子,张口向空中喷出一股腥臭的毒液,但平十二飞得极快,那毒液并没能追上他,最后只是洒落一地,将黑石地面腐蚀出一个个大小坑洞。
蛇神怪笑着,拧动着身子,顺着旁边一座高楼墙壁而上,游身来到屋顶,猛地一窜而起,在空中化为一条巨大的青蛇,张开血盆大口向平十二咬去,平十二将镰刀一转,让锋利的刀锋落向蛇神的大嘴,蛇神只好在空中拧身游走,但转身之际,尾巴一甩,如同鞭子一样抽在平十二背上,立时将他从空中打落。
平十二结结实实地撞在黑石地面,砸得地上石屑纷飞,他抖落一身尘土,缓缓站起,那白色的铠甲除了背部被蛇神抽中的地方有些凹陷,别处毫无损伤。蛇神在空中转了个身,随即便猛扑下来,大口中猛地喷出一股毒液。
那毒液从天而降,如雨般洒向平十二,平十二贴地滑出数丈,躲过毒雨后,猛地将镰刀向蛇神飞掷过去。镰刀在空中旋转不休,以所向披靡之势,直飞向正向地面落下的蛇神,蛇神将身子一蜷,又从蛇形化为人形,信子一吐,伸手一抓,竟然将那疾转不休的镰刀牢牢抓在手中,随后稳稳落在地上,冲着平十二嘶吼一声,挥着镰刀冲了过来。
平十二也怒吼一声,迎着蛇神疾冲,仿佛要以全身的力量与蛇神来一次对撞一般。蛇神狂笑着迈开大步,冲着接近自己的平十二挥起了镰刀。而就在这时,那镰刀却突然变成了一只长长的烟杆,原本附着在其上的梦行虫身体,突然自其上脱离,化成一道锁链,紧紧地将蛇神的双臂和身体缠住,蛇神显然没有料到这武器竟能有此变化,慌忙用尽力气,将这锁链一下挣开。
但就在这时,两团铁屑之雾,却缠住了他的双足,一阵剧痛中,他的两脚被铁雾击得千疮百孔,再不能支撑他的身子,他于肉体难忍的剧痛和精神上的毫无防备中,失去了平衡,向前扑倒。而这时,平十二的右掌已经缓缓推出,那速度虽慢,但对于这时的蛇神来说,却像九霄击来的闪电一般,根本无从闪避。
一声闷响传来,有什么东西狠狠地击在蛇神身上,蛇神的身体在刹那间被打得变了形状,高高地抛飞向天空之中,随之而来的,是一阵骨碎之声。红色的血液随着蛇神身躯的飞舞,而向四周抛洒,这位蛇头人身的怪物,在空中茫然张大嘴巴,长长的信子随着身体的旋转而舞动着,却已失了之前的灵动。
平十二叹了口气,伸手接住眼看快落到地上的烟袋,白色的锁链摆脱蛇神的身体从天而降,缠在那烟杆上,重新化成了长长的镰刀,他抬头望天,猛地一跃而起,追上了正自天空落下的蛇神,狠狠将镰刀一挥。
血雨飘洒,一具无头的尸体,和一只硕大的蛇头,分别摔落在大地之上。
“没想到他这么容易就挣脱梦行虫化成的锁链。多谢。”平十二落地后,冲着不远处的灰甲人微微点头。两团铁屑于此时覆盖住灰甲人的两条手臂,重又变为铠甲。
“不必。”灰甲人匆匆说完这一句,便奔向了楚随天。
另一边的战斗,也已到了尾声,在繁花海五女的全力施为下,厉鬼的成员们一个接一个的倒下,最后只剩下项江一人,还在咬牙苦战。另四女各持兵器,渐渐围了过来,只用目光注视着他,却没有加入战团之中。但越是如此,他精神上的压力就越大,冷汗如雨从他周身各处毛孔中渗出,令他觉得全身冰凉。
他的棍已经伤痕累累,一边的棍头已被削断了一半,但却始终无法破开那剑枪的阻挡,杀进敌人的内围。他感觉自己的力量在一分一分被对手耗尽,自己却全无任何办法。
崔月寒却是越打越轻松,尤其是见平十二斩杀了蛇神后,更是如此。她轻抖着双臂,将丈许长枪舞成灿烂的寒光之花,将项江渐渐逼入死亡的绝境,一边打一边笑着说:“这位兄台,你的棍似乎没有我的断龙枪厉害啊。也怪不得它,我这断龙枪是天下第一锐利的神物,斩钢铁,破铠甲,如同儿戏。你就认命吧。”说着便是一招立劈,项江的长棍自当中而断,她的剑枪也在项江胸前画出一道触目惊心的鲜红。项江摇晃着身子,努力咬紧牙关,想用自己最后的力量完成一次飞跃,将断开的双棍插 进崔月寒的胸膛,但却摔倒在半途,那胸前可怕的伤口,迅速地流光了他的血,带走了他最后一丝清晰的意识。
五女这才飞奔向白玉。
谢晚萧直到此刻,才长出一口气,带着微笑倒了下去。不远处,余清虹颤抖着站了起来,先看了看沈翠袖――缠住沈翠袖的巨蟒,在候小成变成蛇神时便已化为飞灰消失,多亏如此,沈翠袖才只是昏迷,而未因太久不能呼吸而窒息死亡。见沈翠袖无事后,余清虹立刻向谢晚萧奔去,将他从地上扶起,仔细地察看着他的伤势,发觉他仍有气息时,才松了一口气。
楚随天仍那么四肢撑地立着,仿佛会保持着这样的姿势,直到九幽末日一般。灰甲人站在他面前,身子剧烈地抖动着,慢慢地蹲下 身子,将楚随天的身子翻转过来,用力抱住。他探着楚随天的鼻息,听着楚随天的心跳,直至确认楚随天没有死,才慢慢地平静下来。透过铠甲,他用爱怜的目光看着小浪,用带着无尽思念的目光看着楚随天,抱着他,慢慢地站了起来。
平十二在远方注视着他,轻叹一声,缓步走向被五女包围的白玉,白色的铠甲随着他的步伐迈动而脱离他的身体,在他旁边化成那面团一般的梦行虫,一路在空中飘着,随他向前而去。
来到近前,他用关切的目光注视着崔月寒怀抱中的白玉,轻声地呼唤着她的名字。白玉的眼睛微微动了动,似乎就要醒来。
而就在这时,一阵剧烈的大地颤动,却令所有人心中一惊。这阵颤动由远而近,不但让周围的房屋楼宇随之摇晃,更令它们发出阵阵轰鸣之声,那声音越来越大,渐渐如同万炮齐鸣,令人听不清除了它之外的任何声音。所有清醒着的人,无不惊讶地环视四周,却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在这震动和巨响声中,白玉终于睁开了眼睛,一见到熟悉的朋友,立刻高兴地跳了起来,但随即发现周围正在发生着可怕的变化,却又不由惊骇万分,然后想起了楚随天,便不顾一切地分开众人,去寻找他。
只走了两步,她便发现楚随天正在一个灰甲人的怀抱之中,却不知是生是死。她正要快步奔过去,却突然看到前方远处一座楼上,有一片黑影闪动,不知为什么,那片黑影令她感到一阵心悸,脑海中立时空白一片,怔在原地。
那是一件巨大的斗篷,连在一个黑色人形之上,那人形遥远而模糊,惟一令白玉觉得清晰的,是其头上一对闪动着光芒的眼。虽然相隔遥远,虽然周围被巨大的轰鸣声笼罩,但白玉还是清楚地听到了那黑色人形发出一声叹息。
随着这一声叹息,那人形突然消失不见,而一道令气流为之絮乱,令人眼为之迷离,令天地为之变色的无形之力,突然如同罩子一般,自九霄上当头罩下,所有人――包括平十二都没能及时做出反应,便一同被那罩子扣住。
刹那间,这罩子中所有的生者,都突然消失不见,只留下满地的尸骸,证明这里曾经有过一阵激烈的搏杀。而片刻之后,这惟一的证据也消失了――那阵轰鸣声由远而近,在顷刻间,将周围的一切都化成了齑粉。
消失了的人们,并没有随之一起毁灭,他们被那股无形之力包围,如同进入了一道漩涡、一股洪 流之中一般,不由自主地随波逐流。平十二惊愕地与梦行虫合为一体,飞向不远处在虚空中挣扎的五女,将她们的手一个个连在一起,又将离得更远些的白玉拉了过来,几人手拉手连在一处,未等继续去救别人,便被一股乱流推动着飘向了另一边。
清醒着的、昏迷着的,所有被圈进这乱流中的人,都不由自主地被抛来抛去。平十二眼看着灰甲人和楚随天被冲向远方,眼看着其他人离自己越来越远,却毫无办法。白玉抓住他的手,流着泪求他去救楚随天,但他却发现,梦行虫的力量根本无法与这乱流对抗,如果他松开手,就可能永远地离开这六个女子。
他在惊慌中,向脑海中那个声音寻找答案,却突然发现,他体内潜藏着的那个“金刚力神”,突然消失不见了。他如同遭到雷击一般愣住,拼命地呼唤着那位附身于自己身体的神,却得不到一丝半点的回应。而就在这时,一股强大的力量突然将白玉拉走,他眼见她快速消失于远方乱流中,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刹那间,乱流突然消失了,那种无形之力骤然间无影无踪,所有被卷入其中的人,都开始飞速地向下坠去。
灰甲人抱紧楚随天,感觉自己正从空中向下落,便急忙望向下方。他看到的是,一条水流湍急的大河,奔腾呼啸着,一路向远方而去。他和楚随天一起坠入河中,被冰冷的河水包围。他挣扎着与水流对抗,拼命地向上游,一只胳膊却始终紧紧搂住楚随天。他破开水面,探出头来,将楚随天高高举起,生怕他被水呛死。湍急的水流带着他们两个,一路向前奔腾而去,灰甲人拼尽全身力气,向左岸游去,最后终于抓住了岸边一块巨石。
他的五指深深刺入石中,用力一拉,抱着楚随天脱离大河,跃到石上,再用力一跃,跳过两丈多远的距离,落在青草柔软的地上。
他将楚随天平放在地上,焦急地注视着他,直至发现他呼吸平稳,才松了一口气。他慢慢地抚摸着楚随天的脸,那动作中充满了柔情蜜意。
他抬起头打量着四周,发现面前是一片望不到边的森林,极远极远的地方,有一些巍峨的山峰挺立着,回过头,数百丈宽的河那头,亦是茂密的森林,青翠、茂盛的树木,顶起一片蔚蓝无比的天空,朵朵白云缓慢地在天空中飘荡着,时不时挡住轻柔温和的那片阳光,带给人一丝微凉。他不由看呆了,喃喃自语着:“这里是仙境么?”
转过头看着浑身湿淋淋的楚随天,他突然发出一声轻笑,然后摇了摇头,慢慢地脱下楚随天的衣服,将它们摊开,放在阳光之下。然后,他的铠甲化成一片铁霄之雾,脱离他的身体,在他纤弱的腕上凝结成一只灰色手镯。他在阳光下舒展自己那苗条的身躯,将一头如云秀发,轻轻扬起。
不,那不是“他”,而是“她。”那个被灰甲覆盖着的,分明是一个美丽漂亮的女子,只是铠甲改变了她的声音和体态,让人生出了误会。
看着面前****的楚随天,女子悄脸通红,用力撕掉自己两只袖子,在楚随天面前蹲了下来,轻轻用它擦拭那潮湿的身体――她的衣服在铠甲保护之下,竟然未沾到一滴水。
“楚大哥,那日在地下岩洞之中,你便是这样为我……为我擦洗身子吧?”那女子一边擦拭着楚随天的胸膛,一边低声地自语着,一行清泪自她眼中奔涌而出,滑着脸颊向下滑落,前一波未息,后一波已至,一时流淌成行。
她哽咽着说:“现在我们又换过来了,多么奇妙啊。”她一边流着泪,一边笑着,“你知道吗,我平生最恨的事,就是将红衣烈火送入了厉鬼的陷阱,而再不能面对你,面对这个世上惟一令我动心、令我牵挂、令我爱慕的人……我知道,不管我再怎样弥补,你都不可能爱我了。你的心里装的是白姐姐……不,我敢说,你虽然对她更有好感,可是如果我没有那些污点,如果我努力争取,你一定会爱上我的,一定会愿意娶我的,可现在不成了,我的手上沾满了红衣烈火众位朋友们的血,你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原谅我的……不,不止是你,连我自己也不会原谅我自己!”
她再笑不出来了,脸上全是痛苦的表情,她伏在楚随天的胸膛上,哭得身子剧烈颤抖,那些多日来压抑在心底的痛苦,随着眼泪一起流了出来,令她觉得多少好过了一些。
而就在这时,楚随天突然咳嗽了起来,吓得她急忙站起身子,那灰色手镯立时化为一道铁屑之雾,瞬间将她包裹起来,令她又变成了那说话嗡声嗡气的灰甲人。
随着剧烈的咳嗽,楚随天挣扎着坐了起来,喘了一阵气后,缓缓抬起头。当他发现面前的灰甲人后,脸上现出惊讶的表情,随后看了看四周,向灰甲人问:“你……你是谁?这是哪儿?”
灰甲人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用最平静的声音说:“放心吧,蛇神和厉鬼们都已死了。”
“蛇神?”楚随天茫然地看着灰甲人,“厉鬼?那又是什么东西?”
“你不记得了?”灰甲人一愣,“你忘了吗,厉鬼带着蛇神来袭击你们,你为了保护小浪……”
她没有再说下去,因为她从楚随天的眼中看到了迷茫,看到了不解,她发现楚随天似乎完全听不懂她的话。
“我……我什么也想不起来了。”楚随天怔怔地看着她,“我……天啊,我叫什么名字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