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沿着山道往上爬,又爬过两道最为陡峭的山坡后,来到一块平地之上。
只见天边泛起了鱼肚似的白色曙光,沉沉水雾遮蔽着上空,初升的朝阳也被大雾遮盖着,发不出半点光彩来,但已可隐约感到阳光的温暖。众人爬了大半夜,到这时天已大白。
汪远洋向众人看了看,只见各人的头发上都沾了不少露水,晶莹的水珠顺着头发往下掉落,一滴滴掉落下去。想是凌晨爬山之时,水雾涌到头上,结成了水珠。当时夜间急着赶路,并没有发觉,到这时才看到。见到对方是这副模样,想到自己也是同一副模样。众人停在当地,潜运内力将头上的水珠蒸干。
只有黄宜被霍山抱着,并没有给浓雾沾到,全身上下仍是干干净净。霍山将黄宜放在一旁。说道:“小宜,你坐在这儿别乱跑,等我们将头上的水珠蒸干之后,再带你去找西施华佗神医医治你的脖子。”
黄宜道:“你们坐着就能蒸干头上的水珠吗?怎么不用火烤,这可奇了。”
霍山微笑道:“如果用大火烤的话,显不出我们的武功来,而且容易沾染到烟火味,那可不好闻。”
黄宜道:“可是……怎么坐着就能把水珠蒸干呢?”
霍山道:“那是要运使内功的,你有没有学过武功?”
黄宜道:“没学过。”
霍山道:“你在草原的时候,你的爹爹妈妈没教你吗?”
黄宜道:“我爸爸妈妈会武功吗?我可从来没见他们使过。”
霍山叹了口气。心想:“黄继业不教黄宜学武,那是什么用意呢?难道是要黄宜弃武从文吗?这一着可失算得很了,如今乱世之中,学好武功才能保全性命,靠写写画画,填写作词是要饿死的,就算不饿死,遇到战祸也会死于战乱。”
黄宜又道:“霍伯伯,你能教我学武吗?”
霍山道:“我武功差得很,教了给你,也无多大用处。”
黄宜道:“这话可不对了,你倘若教我学了武功,我至少可以和你们一样,当身上着水淋湿时,就可以用内力赶走气水,那可好玩得很。”
霍山道:“好吧,你想学的话,等你伤势痊愈之后,我就教你学。”
黄宜道:“那就说定了,可不许反悔。”
霍山见到黄宜一脸认真的神色,不禁暗暗好笑。心道:“我堂堂男子汉,什么时候说过话立刻反悔?”道:“不反悔。”
黄宜又道:“我有好久没见到爹爹妈妈了,他们为会不来找我呢?你知不知道,他们到哪里去了?”
霍山心中一动,一股凄凉之意涌上心头,忍不住泪花打转。支吾道:“他们……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暂时是不会来找你了。”
黄宜忍不住心中一片哀伤。泣道:“为什么他们丢下我不管了,是我不听话吗?”
霍山轻抚着他的头。道:“小宜是最听话的好孩子,他们因为有事要办,带上你多有不便,所以才把你交我,倒不是因为你不听话,他们也绝不会丢下你不管。你这么乖,当然能体谅他们的苦衷了对不对?快别哭了,再过不久,我们会带你去见那位神医。她最不喜欢哭哭啼啼的人,也不喜欢花面猫,你要是哭花了脸,她见到你就会不高兴了。”
黄宜‘嗯’的一声,便忍住了,没让眼泪再流下来。抽泣了一会儿,才渐渐止住不哭。
霍山安顿好了黄宜后,盘膝坐地,双目紧闭。手心向天,运使内功,只见他后背上有一股气流在缓缓上升。
黄宜擦干了眼泪,一时无聊,学着霍山的坐姿,也闭上眼睛,手心向天,可是并不会内功心法,后背上并没有气流。
他少年好动,心绪不定。刚闭了一会儿,又睁开眼来,朝着各人看去。只见汪远洋、黄云龙、崔剑鸣、卫双青、太行四仙和关西三魔的头顶上都冒出了白烟,白烟中带着热气,他们头发上的水珠无缘无故地消失不见,真是被内力蒸干了的。但见汪远洋的头上由白烟成了浓浓白雾,黄云龙、崔剑鸣过了一会儿,头上的白雾才开始变浓。其后太行四仙的头上也冒出浓浓白雾,其后是关西三魔,其后是秦桑,再是霍山,最后才是孙三。
黄宜觉得好生奇怪,暗想:“好端端的,他们的头上为什么冒起白烟来了?可是还真有点好玩。难道这就是武功吗?”
他此时并不懂得,适才众人是同时发功的,从刚才各人冒白烟的先后顺序来看,可看出是汪远洋内功最深,黄云龙次之,崔剑鸣更次之,其后依次卫双青、太行四仙、关西三魔。但这十人的内功相差都只在毫厘之间,倘若给他们排个名次,第一名并不比第十名强了多少。
内功修为靠的是勤耕不缀和常年积累,积累的年份越久,内力才会越加精进。秦桑和霍山武功造诣均已不凡,但毕竟是后生晚辈,是以内功明显和其他人差着老大一截,孙三则又差得更远了。
黄宜坐在一块石块上,朝各人看了看。心想:“学了武功还真好玩。假如我学了武功,也像他们这样玩玩。我再回草原上,去在乌木尔面前显示显示,她必定惊喜得不得了。”
他自小在草原上长大,乌木尔是和他自小一起玩的玩伴,相交笃厚,以往每次想到好玩的乐子,定会第一个去跟乌木尔解说或是显露,让她一起分享这份喜悦。乌木尔也是如此,不过他们并不懂得这就叫感情。
黄宜想到了乌木尔,便想到草原上的种种快乐记忆,心中十分高兴。随即又想起自己的父母,心中黯然。不知他们是去办什么事了?带上我去为什么会不方便?
霍山一直没将黄继业和林梦梦葬身大漠的事如实告知他,而一直扯谎说他父母去了很远地方,那是怕他得知确切消息后会伤心,会承受不住。黄宜此时自然还想不到这是个谎话,霍山这么说,他也就信了。
黄宜只觉得脖子上痛了一下,他忍不住哼了一声。但很快那疼痛感就消失了。他心中不由得又想:“那位神医会是什么样的人呢?她为什么不喜欢哭哭啼啼的孩子?她要是看到我哭,她就不高兴,就不给我医治了。我治不好脖子,就学不到武功,就不能到草原上给乌木尔显示本事。那我说什么也不能哭给她看到。”
只听汪无洋哦的一声,睁开眼来。黄宜道:“汪大爷,你武功真高。”汪远洋转头看去,见其他人还在用功。哈哈大笑。道:“是吗?”
黄宜道:“这里你是第一个睁开眼来的。自然是你武功最好了。”
汪远洋又是得意地大笑。道:“小娃娃嘴巴真会说,我比他们老一些,武功么……哈哈……可不好说咯。”他话中虽在谦虚,但难掩脸上的得意之色。他之所以大笑,倒不是因为黄宜真会说,而是看到自己提前醒来而其他人还在用功。相比而言,自己的内力确乎要比其他人深一些。因此那笑声中也是得意居多而欢喜占少。
跟着黄云龙、崔剑鸣、卫双青、太行四仙和关西三魔也是长啸一声,一个个睁开眼来。再看他们身上时,全都干干净净,没半点湿润,沾到露水全都蒸干了。再过不久,秦桑、霍山和孙三也一一睁开眼来。身上的露水都已蒸干。
汪远洋道:“西施华佗是住在哪里,还请吴老弟带个路。”
吴颜君指着西首群山说道:“那山坳便是南禅寺的所在,紫云庵便建在南禅诗的西北侧。”
忽听当当当、当当当,山坳那边传来六下铜钟的鸣响。
吴颜君道:“这是南禅诗早课的钟声。”话还没说完,只听山坳那边数十人齐念‘阿弥陀佛’。声音十分齐整响亮,远远传开,那句‘阿弥陀佛’在山间回响良久。
回声未止,只听一个洪亮的声音说道:“尔时,世尊举金色臂,又摩地藏菩萨摩诃萨顶,而作是言:地藏!地藏!汝之神力不可思议,汝之慈悲不可思议,汝之智慧不可思议,汝之辩才不可思议,正使十方诸佛赞叹宣说汝之不思议事,千万劫中不能得尽……。”
这声音洪亮而又宽厚,一字一句,念得不快不慢,却朗朗上口,中气十足,一时众人都听得入了迷。那人念到‘千万劫中不能得到’,忽然停下,开始解说起这段经文的意旨。
众人虽未见着有人,但也知是南禅寺聚集僧众在演说佛法,宣说佛法之人一段一段地演说讲解,念得一段,便作口头翻译,将经文意思深刻剖析,待众僧齐声和念了那句‘阿弥陀佛’后,算是全都明白了悟,这才开始演说下一段。
吴颜君道:“南禅寺里每天早上都会聚众说法,是他们的早课。我们从后院饶过去吧,不要惊扰到他们。”
众人点头称是,虽然有的很想去瞧瞧那是副怎样的光景,但既没人说去,也就随众人而行。一行十四人饶到南禅寺后院,从后院外的林荫小道再向西北行走约五六里路。此时,南禅寺演说经文的声息已被山坡阻隔,再也听不到。
众人来到一块空旷的地方,但见山脚下,稀稀落落地搭建着七八间茅屋。茅屋四面围着一排竹栏。正中间是一道木门。
谁也没有说话,来到门前,立足一看,见门上一块匾额写着‘紫云庵’三字。
吴颜君低声道:“这里面住的便是神医西施华佗,她向来冷清惯了,倘若见到我们这么多人突然造访,只怕会惹她不高兴。我看不如由我们太行四仙先给她通个信,再将来意说明,征得她同意后,大家再和她相见。”
汪远洋道:“吴兄考虑周到,就这么办。”
吴颜君轻轻敲击了三下门。道:“太行四仙依照孙神医的指示,捉拿孙三到此,听侯神医发落。”茅屋内没人回应,更没半点声息。
吴颜君微觉诧异。轻轻推门,那门应手而开,原来那门是虚掩着的。众人一起来到天井中,吴颜君又道:“请问孙神医在家吗?”
王可可道:“朱小姐,害你饱受爱情之苦的孙三已被我们捉了来,他对自己造下的孽死不承认。我们捉了他来,和你当面对质,你在家吗?”
屋子里静得出奇,根本没人回应他们。众人均觉得十分诧异。
汪远洋道:“请道姑前去看看,我们是男子多有不便。”
王可可点了点头,上前两步。轻轻推开一间卧室。但见室内衣物摆放整齐,却不见一个人影。她伸手到被窝里一摸,被窝里尚有余热,显然屋中之人刚离开不久。
王可可退出屋子。道:“没人,但被窝还有余热,可能刚走出不久。我们到四处找找吧。”
汪远洋道:“她们师徒会不会是采药去了。”
鲁昆大声喊道:“四弟……四弟!孙茗,你把我四弟放哪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