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鲁昆嘴中说来,西施华佗的俗名似乎正是叫作孙茗。这里众人一路跋山涉水,不辞辛劳,连夜奔赴五台山,来找孙茗师徒,要么是有求于她,要么是找她有要事相商,都是亟不可待的想要立刻见到她。哪料到却不见孙茗的踪影。难道她当真是上山采药去了?
王可可道:“孙神医师徒显是刚出门不久,但她们迟早会回家的。我们是留在这里等着,还是往各处找找。”
鲁昆道:“当然要去找,一个月以前,我们把四弟交给她医治,如今见不到四弟的人影,她又不在家,其中必有古怪。一定要找到孙茗,问她把四弟的伤治好了没?或是把四弟放哪里去了?”
吴颜君和王可可听后都是心中一惊。暗想:“该不会是孙茗无法治好郑文通断裂的筋脉,自觉枉负‘神医’二字,是以提前逃之夭夭,免得着人羞辱。被人说她居然敢妄称神医,绰号之中竟敢加上华佗的名讳,医术烂成这样,那不是徒具虚名,狗屁不通吗?”更担心太行四仙与孙茗原本没有任何交情,这次能够求得孙茗出手救治郑文通,是因为答应了孙茗,要将孙三带上山来,为徒儿朱碧华出口恶气。这是双方达成的口头协议,既然并无深交,孙茗随时可以撕票。那就不排除孙茗无法治好郑文通断裂的筋脉,或是用错了药,或是一怒之下将郑文通杀死。却谎称郑文通死于其他原因,绝非自己医术不精治不好郑文通。庸医杀人是因为医术没学到家,把毒药误当解药,药不对症,以致误杀。但医术高明之人遇上疑难杂症的时候,也难保不会神智糊涂,顾得了头顾不到尾,错误用药也是大有可能的。
想到此处,吴颜君、王可可和鲁昆都不禁惊出一身冷汗。
汪远洋道:“这里山头不多,倘若她师徒是在山中采药,咱们人多,倒不怕找不出来。请道姑给我们描述描述她师徒二人的肖像,免得遇上之时,辨认不出而致当面错过也不知道。”
既然王可可先前曾送郑文通来过此地,那王可可必然是认得孙茗师徒的。
王可可沉思片刻。说道:“一个月以前,我们护送四弟来找孙茗医治,在此盘桓了两天。她们师徒的面貌至今也还记得。先说孙茗吧,她现今是四十五六岁的人了,可脸上一点也不显老。反而皮肤白嫩,眉毛如画,肤如凝脂,仿佛还是个青春美貌的娇美少女。”
众人料想,孙茗已四十五六岁,再怎么保养得好,也绝不会年轻得像个少女。听到这话,都是半信半疑。
秦桑奇道:“难道她竟懂得返老还童之术?还是因为保养得好?”
王可可摇了摇头。道:“两者都不是。常人的皮肤再保养得好,也难免不生斑纹,不显老态。但她却是天生丽质,四十多岁仍然洁白如玉。我和她年岁相若,站在一起时,仿佛我是她的长辈,她像个姑娘,真正让我羡慕。我曾向她讨教过,问她‘你怎么一点也不显老,是怎样保养的?’。她说‘保养吗?为什么需要保养啊?我只是在饮食方面倍加留意,不吃大辛大辣之物,少吃荤腥,多吃素菜而已。’我又问她‘要这样,那我们也能做到啊,为什么皮肤没你的好,你是不是还另外有什么驻颜之术?’她说‘驻颜术吗?哦,我不过是多看了几本医经,觉得经文说得很有道理,无可反驳,我就按照经文的指示调节情绪和作息时间。’我大感疑惑。又问道‘这未免太简单了。’她道‘是啊,很简单,我不太喜欢动脑筋的,稍微复杂点的事就不想去想。要不是这事简单,我恐怕不能坚持三十五年。’”
众人都忍不住虚惊一声。要将一件事坚持三十五年而从不间断,那是谈何容易?
秦桑却越听越信,又问道:“王道长,你有没有问她是怎样调节情绪和作息时间的?”
王可可道:“我当然问了。我当时又对她说‘孙神医,你年纪比我大,但你长得太年轻。按理来说,我应该叫你一声姐姐,可你一点也不显老,倒更像是我妹妹,我都不知道该叫你姐姐还是叫你妹妹。’她笑了笑说道‘年纪大小有什么分别?不过是多活几年和少活几年。我小时候是个孤儿,长大后很少与人来往,没什么姐妹,也没什么朋友。你如果叫我姐姐,我就当你是我妹妹。你如果叫我妹妹,我就当你是我姐姐。’”
众人听到这里,不禁遥想着当时西施华佗说这话时的神情,必定是活泼可爱,天真烂漫。可是一想到西施华佗孙茗已是个四十五六岁人时,又觉得有点不可思议。这种顽皮的话若是从一个少女口中说出来,那是半点也不奇怪,可从一个四十多岁的人的口中说出来,那就有点匪夷所思。但可从中推知,那位女神医并不是什么高冷的人物。
汪远洋和霍山等人不禁吁了口气,如此看来,西施华佗并不太难相处,那么求她为黄宜治伤之举,显然又多了几分把握。
只听王可可说道:“我一生极少服人,但对她当真很是崇仰,我说‘那么我还是叫你姐姐好了。好姐姐,你快告诉我,你是怎么调节情绪和作息时间的,有什么秘诀没有?’她说‘这也不需要秘诀啊,倦了就休息,困了就睡,一日三餐按点按时进餐,不多不少。至于情绪么……,少怒、少思、少愁、少烦、少喜、少哀、少怨、少生气,医经里面说喜伤心,怒伤肝,思伤脾,忧伤肺,恐伤肾。心肝脾肺肾,人体五藏,乃人生命之本。保护五藏安好的法门,就是不做或少做伤损五藏之事,也就是啦。’”
众人听后,又都是哦的一声,人人脸上都显出恍然大悟的神色。这些道理,学武之人人人懂得。但人在江湖,往往身不由己,总会受到种种人事的左右,而无法宁静。真要做到少思寡欲,遇事不喜不怒,不为任何人忧愁烦恼,又谈何容易?像孙茗那样隐逸深山,不与外界往来,独善其身,钻研医术,自然极少受世俗人情的牵制。但谁又能看破红尘,当真隔绝人世呢?
汪远洋等不由得长叹一声。这声叹息,不知是为孙茗看破红尘而发,还是因为自己心系世俗,以致无法摆脱种种束缚而发。
过得一阵,秦桑问道:“照王道长这么说,要认出孙神医似乎不难。那她的徒弟朱姑娘又生得如何呢?”
王可可向孙三瞅了一眼。孙三心中一慌。暗道:“你看我干什么?我根本不认得朱碧华,她长成什么样,跟我有什么关系?”
王可可道:“那位朱碧华姑娘常常穿的是绿衫,她不愧是前朝遗珠,生得十分秀丽。可能是因为自小流落江湖,饱经忧患之故,已没有了皇室宗亲的富贵之态。此时的她活脱就是个平凡的女子。她下巴下有颗红痣,很好辨认。你们倘若遇见她时,就看那颗痣,我们分头去找。”
汪远洋道:“对,分头找。我们最好约定时辰,不管找到与否,天黑之前务必回到这里汇合。”
商议妥当,各人分往茅屋四周,寻找孙茗师徒,黄河三侠去往东边,关西三魔带着孙三往南边去找,太行四仙去了北边。霍山带着黄宜留在紫云庵附近。人人展开轻功,往各处奔去,顷刻间便隐没在丛林中,只留下霍山和黄宜。
霍山道:“小宜,你坐下休息会儿。”
黄宜在水井边的一块大石上坐下。忽然肚子里咕的一叫。他许久没吃东西,肚子里饿空了,却一直忍耐着饥饿。
霍山微微一笑。道:“饿了吗?”
黄宜摇摇头。道:“不饿。”
霍山道:“干粮吃完了。”霍山脸上泛起了愁云。心道:“这荒山野岭之上,都没什么人,哪里买吃的?”道:“你坐在这儿别乱走,我到附近看看有没有野兔。”
黄宜道:“霍伯伯,我也要去。”
霍山道:“你不会武功,而且伤还没好,只能看着野兔从你面前溜走,你却拿没有办法,你还是坐在这里等着。”
黄宜道:“至少我能吓跑野兔。我在草原上捕过兔子,可惜我的牧羊犬送给乌木尔了。”
霍山似乎不信。道:“你能捕捉到兔子?”
黄宜脸上显出一股傲色。道:“我在草地上挖个坑,按下网子。带着牧羊犬,去草丛里把兔子追出来,那兔子乱窜乱跑,掉进坑里,给网在网子里,我把网口一收紧,就逮着了。没有牧羊犬帮忙,可不大好捉。”
霍山道:“那也是牧羊犬帮你捉到的。”
黄宜见霍山脸上显出不屑之色。道:“有牧羊犬帮忙的就不好吗?”
霍山道:“倘若能凭自己的本事,不要牧羊犬帮忙,赤手空拳捉到兔子,那才是好汉子。”
黄宜迟疑起来。道:“那兔子比我跑得快,若不挖坑按网,没有牧羊犬帮忙,我自己可追不上。”
霍山温言道:“你现在追不上兔子也别丧气。等你长大了,学好了本事,自然就会捉到兔子。”
黄宜点了点头。又道:“可惜我的弓箭没有带来,不然我用弓箭也能射中兔子。”
霍山微微一惊。道:“你会射击?”
黄宜道:“会啊。草原上人人都会骑射,而且箭术很强。有一次,半夜有野狼来咬羊群,我就曾见到古力热叔叔骑着马射击野狼,射死了三头野狼。”
霍山又是微微一惊。暗道:“草原上的游牧民族,不管是匈奴还是契丹,他们常得习练骑射之术,都十分擅长。中原也有许多英雄好汉,却不擅长骑射之术。每次外族入侵中原,总是骑着快马,带上弓箭。他们攻下城池,抢夺了珠宝财物,骑着马飞驰而去。来去如风,中原的好汉们空有一身本领,却来不及施展。中原与外族交战总吃了大亏。哎……”
霍山叹息一番。道:“好吧,我们去附近看看有没有野兔。”
两人正要往外走,忽见一妙龄女郎急匆匆地奔进紫云庵来。三人同时吃了一惊。那女子低声喝道:“你们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