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埃没有其他选择,如今的她连一介庶民都不及,可现在都管不了,要救北斗只有一个法子了。
——闯宫门!
一匹快马,孑然一身,在官道之上驰骋。她心里想着要快一些,再快一些,不能再让那个人成为第二个无忧了。
远远就瞧见了“青武门”的门匾,除此之外还有重重把守的侍卫。
“不过是闯宫门而已,有何可惧的?物是人非又如何,不管怎么变,你依旧是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清平乐。”
新帝曾宣圣旨将她囚于山寺,这番私自出了庙门,便是违了皇命,可是按律当斩的死罪,如今她更要冒天下之大不韪,私闯宫门抢人,两罪相加怕已是不能全身而退了,那个人会处死她么?
额角一滴汗滑落,恰悬在下颌骨,正如同她的心还悬在半空。
罢了,他若要她死,她还能逃到哪里去,就算是要死她也要将北斗救出来。
尘埃咬牙抬手扬鞭,几乎是直冲宫门,势不可挡。
可她还是被拦了下来,青武门的侍卫重重叠叠将她包围。
“大胆来人,还不下马,知道这是宫门吗?岂是你随便就能进的?”
尘埃大喝一声闭嘴,正暗自思忖着如何突出重围,忽见一个太监模样的宫人匆匆忙忙奔走而来,他先是递了一枚白玉腰牌给看守宫门的侍卫瞧,随后又是一番耳语。
倒是不晓得他到底说了什么,那守门侍卫当即面色一变,低眉顺眼地向他一阵恭维,还招呼其他守卫毕恭毕敬地大开宫门请她进来。
有诈?尘埃不作声色,心里却警惕了几分,思及北斗的处境,也不便多作猜想,只急急地驱马而入。
进宫以后,还未行至未央宫倒被一从宫女太监阻了去路。
看起来是专程引路的人。
尘埃率先开口问道:“是皇后派你们来的?”
宫女太监们皆低垂着头不答,只道专程引她而来的。
“走吧。”虽觉怪异,尘埃还是随之而去。
“漱清宫?”
看着眼前这座宫殿,尘埃又是挑了挑眉,为何不是未央宫?
“姑娘请。”
适才入殿,身后厚重的门扉即刻被覆上。
“咚”正敲在尘埃心口,震得她瞳孔猛然一颤。
身后有人靠近,下意识地尘埃迅速一躲,转过身来已然换上一副如临大敌的神情。
“表姐,你可算来了。”
居然是崔洛,自那日他私来山寺妄图带走她,便已没了后续的举动。原本她都快忘了这一茬,可他现在竟然出现在宫里,还站在自己面前,就像是等着她来自投罗网般。
尘埃警惕地瞪着他:“崔洛,你怎么会在宫里?”
崔洛靠在梁柱上,掩袖低低一笑:“是了,我忘了表姐在那和尚庙里吃斋念佛,又怎会知道这尘世间已经换了人间。二表哥早就封我为魏陈郡王,如你所见,这漱清宫嘛,就是我在宫里的官殿。”
尘埃呼吸紧促,长久以来树立的认知又一次崩塌,徒有咬牙切齿:“清平毅......”
她不认同,崔洛也觉得无所谓,反从袖中掏出只折扇在掌心中把玩。
稳了稳神之后尘埃才记起自己的目的来,她是来寻北斗的,可不是陪他唠嗑的。
崔洛出现在这里也就是说北斗的事很大可能有他牵扯,尘埃突然惊恐起来,想到北斗会不会已经遭了他的毒手,会不会也像当年一样,被眼前这个人剥了皮?
手心里的汗直冒,被这个隐隐约约的念头震慑住了,没有过多思索,尘埃跌跌撞撞地朝他逼了过去,揪住他的领襟漫声诘问:“我问你,北斗呢?难道你......”
崔洛含笑的眸骤然一冷,她又一次为了别的男人如此激动,甚至眼神之中都不加掩饰地透出恨不得杀了他泄愤的念头。
他的目光缱绻地在她清冷秀丽的面上寸步而行,而她的目光里掩饰不住的惊慌失措、恐惧、痛惜之色,让他感到不快,他开始后悔自己和那个女人合谋,如果可以,他真想立刻就将那个叫北斗的男人碎尸万段,让他永远消失。
他突然又纯善的笑了起来,若是忽略他做下的那些丧心病狂的事情,这样一个修长挺拔的绝色少年倒是秀色可餐,免不了让人心动如脱兔,只可惜人面兽心让尘埃膈应得不行。
意识到他的怪异举动,尘埃留了心眼,方要放手后退,却被他一把带入怀中桎梏起来了。
“乐儿表姐说笑了,那可是皇嫂看中的人呐,我岂敢动他?”
尘埃被他紧紧环住腰,整个身体几乎都要贴在他胸口处,喘息不过来,也挣脱不开。
她讨厌这样的压迫,更讨厌被他完全压制。
“崔洛你放手!”
他轻轻“哼”了一声,原本靠着柱子的身体突然反转过来,反将她压在木梁之上。
尘埃被抵上梁柱,双手手腕处被他的大掌紧紧收束住,高高举过头顶压上梁柱。
他欺身靠近她,用方才那把扇轴流连于她的锁骨处,随之步步上移,又沿着脖颈处细腻的肌肤来回摩挲,激得尘埃心寒直冒,半晌后他才停下这样恶趣味的玩弄,转动扇骨抬起她尖尖的下颌,让她能仰头直视自己。
他的目光变得异常冰冷,好似苍鹰睥睨众生,那是一种掠夺者强势的目光。
尘埃觉得自己像极了一只被人拎起耳朵的兔子,生死全被寄托在别人手中。
“北斗北斗,那个秃驴有什么值得你喜欢的?!你看看我好不好?为什么我就不行呢?你为什么就不明白呢,我是爱你的啊,真的真的只爱你一人。”他歇斯底里的怒吼,看起来当真很是生气,说话时清楚可见额头的青筋凸起。
又带着怨念和委屈,他将头搁在她肩上,她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的颤栗,带着少年独有的哭腔道:“留下了,做我的王妃。只要你愿意,我什么都听你的,只要你说东,那我绝不往西,我会乖乖的。”
尘埃突然感觉内心深处的悲凉泛过,她没想到崔洛竟然会到这一地步,她为他悲伤,也为自己而悲伤,这一刻反而能平心静气地同他讲话:“崔洛,你错了。我早就说过,就算没有别的男人,我也不会喜欢上你的,你放手吧,也放过自己,不要再执迷不悟了。”
他突然静默了,抬起头来带着讥讽的神色,大笑嘲弄:“执迷不悟?这句话同样也适合乐儿表姐你不是,你以为那个男人会爱你?我们都一样!”
尘埃瞳孔一缩,脸色变得难看起来,她找不到反驳的话语来,他说的没有错,她何尝不是备受煎熬的那一个。
那句话如何说来着——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感情一事原本没有对错,无非身处其中而自有感知,而因为他们都饱尝过同样的折磨,所以更像是同病相怜,她和崔洛的确是同类人,所以她又有什么资格让他放手。
这是她的痛处,是她无法反驳自己的死穴,可明明只有自己更适合她,他要让她明白这个道理,崔洛继续说:“那个男人为了荣华富贵,可是什么都做的出来,你知不知道,他是自愿跟随皇嫂的,可没人逼他。”
尘埃眸色一变,带着坚定的语气道:“你骗人。你说什么我都可信,偏偏你说他是为了荣华富贵,是自愿的。你不要再说了,我是不会相信你的。”
崔洛旋即放开了她,带着挑衅的笑瞧着她:“我看你是不到黄河不死心。也罢,我就让你死心个够,让你看看那个男人到底做了什么。”
“来人啊,送她去皇后那里。”他唤来了宫女,他要让她亲眼目睹自己的梦轰然坍塌,让她死心,让她回到他身边,而只有他才能成为她的唯一。
离开之前,他附耳在她耳边言道:“我说过,乐儿你会后悔的。”
待大殿又归于沉寂,崔洛才面无表情地走到桌案前,长袖一挥将一干物件通通扫落,他的眸着肆意滋长着杀意,一遍又一遍自言自语道:“为什么,为什么,唯独她,皇帝表哥你却不肯赐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