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连江小鱼都快要忘了。还有乔云雪。
和小鱼认识,是因为我刚上大学的第二天,居然看到一个面貌清秀却穿着粗布衣裳的姑娘在校园不远处做搬运工,那么一大车的砖头,她一个人拉。
我认识她,她是我的新同学。不爱说话,总是来去匆匆。
看着她满手的灰尘满脸的汗水,我当即震憾了,我不知道这世上还有过得这么卑微而辛苦的女孩。我以为现在生活水平都大大提高,没有人再为温饱问题而担忧。
我错了,然后身为家中得宠的晚女的我,在跟着她身后跑了三趟之后,终于把她的车子给掀到了一边,吼:“你气死我了。”
怎么会有这么灵秀美丽的女孩做搬运工。怎么会,她太不珍惜自个儿了。她不知道女孩应该那珍惜那张秀脸不被风吹日晒,珍惜那双手为以后的夫君洗手做羹汤么?
“你才气死我了。”她也吼,比我更愤怒,咬牙送我四个字,“纨绔子弟。”
从来没有人这样说我。我在程心鹏的呵护下一直顺山顺水,女王般的过着日子,生活质量几乎无人可及,可是居然有人说我是纨绔子弟。我头也不回就走了。
这种驴子似的女孩,活该她吃亏。最好砖头掉下来,砸掉她的脚趾头。
我恨了她整整一个晚上,也想了她整整一个晚上。那么的想,吃不下睡不好。如果她是男的,我甚至都以为我移情别恋了。
然后我甚至打开电脑,开始搜索穷困地区的片断。
然后第二天,同一个时间我又去了那儿,没有意外地看到她还在搬砖头。结果我站在那儿哭了,号啕大哭,哭得日月变色,风云变幻。一直哭到那个搬运工悄悄地停在我跟前。
我发现她的杏眼水灵灵的,眉头有着淡淡的哀愁。我觉得她肯定还没有十八岁。
她看着我,递给我一块洁白的手绢儿:“你如果也想搬砖头的话,欢迎你!”
欢迎你个头!我狠狠地瞪她。蓦地拖着她走,一直拖到那个工头面前:“你,马上给她结帐。她不干了!”
女孩被我的突兀举动给弄怔住了,任凭我朝那工头发飚,断她的财路。
工头斜着眼睛看人:“今天才三天,不能结帐。她不干可以,自动离职。”
我二话不说,打电话:“爷爷,工地上的事归不归你这个国土局的局长管?还是打电话给舅舅,看他劳动局管不管?这儿有工地雇佣未成年的女孩。”
女孩睁大了眼看我,那个工头早手忙脚乱,抢下我的电话,连连说:“我结,我结,加倍给钱,你千万别提这事。”
等拿到双倍的工钱,女孩才无力地说:“我失业了。”
她没有怪我。但马上离开了我。我从她的神情上可以看到,她又要去另外的地方找事情干。
“你没有生活费么?”我带着哭腔问。
“不是。学费也没有。我贷了一半款。”她丢下三个短句就走开了。
害我又哭了。这女孩真可恶。我自小就没哭过,居然被她弄哭了两次。哭得那个凄惨,眼睛肿了脸糊了,人人都以为我被男友甩了。
可不,当程心鹏听到我为一个陌生女孩号啕大哭时,笑了整整一个下午。然后说,妞儿,我得赶紧跟你妈我妈汇报,免得以为这双眼睛被我欺负的,那我回家别想再活着,铁定被两个妈打死。
他一直笑一直笑,小霞呀,我才知道咱小霞也是水做的……
果然三天后,我又在另一家工地看到了她。
旧事重演。这回我不仅替她要了工钱辞了工,还把她带到了我姨的面前:“姨,你不是给我表弟找家教么?她就是。”
我替江小鱼找了四年兼职。当然半后后她就懂得了规律,自己会找轻快些的工作,不用我帮忙,可是反而是我那票亲戚自动一个个联系上了她,抢着让她做家教做钟点工。
没有人不喜欢这么独立坚强而又清新雅致的女孩子。我有两个表哥甚至偷偷地爱上了她。
但江小鱼读书不恋爱,她说得明明白白,让两个表哥自动闭了嘴巴。
所以当她一毕业就有了身孕,差点没让我瞪出了眼珠子,也让我那两表哥争相想去跳黄河。
小鱼死活不说那孩子是谁的,我气得大半年不理她,还出国玩了大半年。
如果我知道我不在的那半年她过得有多苦多无奈,我一定不跟她生气,可惜世上最缺的就是后悔药。
等等,我怎么有些喘不过气来——
极度缺少氧气的我终于从回忆中醒了过来,原来送羊羔的大胡子居然搂住了我,还吻住了我。
我果然如小鱼所说,超级马大哈一个,缺少的就是女人的细致。想心事居然想到被大胡子给轻薄了还没知道。
我以为我会喜欢大胡子吻我,结果我却从门后拿出把菜刀,吼:“你给我住手,再不住手我要砍了。”
大胡子被我狰狞的面目吓得立即松了手。他远离三步错愕地看着我,神色复杂,然后悄悄地走出门外。
“把你的羊羔拉走。”我挥舞着菜刀追着他喊。
大胡子被我的菜刀吓得立即牵着羊羔回了家。反而是这几天一直白眼看我的蒙古女人露出了会心的笑容:“男人就是这样,闻着腥味儿就粘着别放——你又这么漂亮。别理他们,专心待产。”
我丢了菜刀,无力地坐在了门坎。泪水狂奔中,眼睛无力地看向了床头,那儿也有一把菜刀,从我第一天到这儿开始,我就准备了两把菜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