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准确的击中了彩鹌那短小的脖子,然后飘去了一个数字,我瞪大了眼睛看着。那个数字,那个数字,居然还是-1。
不会吧,换了台机器还是这样。难道那个店员没有骗我,正在我大脑短路的一瞬,彩鹌反击了,它反击的套路和之前我遇到的完全一样,都是对准我的大粗腿狠狠的来一下。疼,好疼,我下意识的把腿往后一缩。没想到原本脑袋上应该跳出的-10一下子变成了-3。彩鹌见我一退,也没有再来一下,又恢复到了刚才的那副被冻得瑟瑟发抖的样子。
我本想下线去找店员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没听说在游戏里受伤还能感到疼的。可我转念一想,这个痛却也给了我机会。之前我会被彩鹌的二连击弄死,不就是因为我无法感受攻击而不想着躲避么。
我没有回避,直接走到彩鹌的面前,咔咔就是两下,全都命中。彩鹌没想到我会再次回来,扬起脖子,小眼珠子盯着我,扑扇着那对根本飞不起来的翅膀冲着大腿就是两口。我连跳了两下,虽然反应慢了点,大腿还是被它的尖嘴划伤,但脑袋上的数字却从刚才的-3变成了-1。呵呵,你以为我还会任你宰割么。彩鹌啊,彩鹌,你本就是一只笨鸟。
于是一人一鸟在这个小小的角落里展开了对攻,我的下半身衣服很快就漏洞百出,而彩鹌的生命值也在我疾风暴雨般的挥舞中见了红。
最后一下,我跳了起来,这次我对准的是彩鹌的脑袋上的那抹红色的羽毛。去死吧!我大喝一声,竹剑从我手里飞了出去,准确的扎在它的脑袋上。它摇晃着,摇晃着,慢慢的倒下,身上鲜艳的羽毛也变成了灰色,然后整个世界都变成了灰色。
“不是吧!”我绝望的看着那只彩鹌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没想到最后被带走的居然是我。
“哈哈,肌无力果然没有让我失望!”就在我即将回村复活时,那个讨厌的男人又一次出现在了我的视野里。这次,他还带了跟他一起的四个人。我看着他举起手中的竹剑对着那只还在得意中的彩鹌脑袋就是一下,然后它的生命清零了。我的视野下方闪出一行字,冒险者红毛狼杀死了杀死你的彩鹌,为你成功复仇。哦,原来系统还有这个功能,那个讨厌的男人叫红毛狼,我记下了。彩鹌死了,我也没有留下的必要,我点下了手掌上的复活键,跟着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拉进了漩涡里,还要再来一次,我闭上了眼睛,忍受着的水浪拍打的疼痛回到了复活泉水中。
就在我离开的之后,红毛狼的朋友突然开口道,“大哥,我看那个肌无力也没有那么弱嘛。你看刚才的战斗,肌无力闪避率还是挺高的。彩鹌的攻击十次有九次都被他成功的躲开了。”
“杂毛狼,你一定是看错了。我就看到他中了彩鹌的两次攻击,每次都是-10,然后直接挂了。”红毛狼摇摇头。
“你们是不是看到的都跟我一样。”他问其他几个人。
“老大说得对,杂毛狼你看错了。”其他人纷纷附和红毛狼的说法。
“那可能是我看眼花了,我也觉得么,肌无力这种战五渣怎么可能。”杂毛狼一见其他人都没看见,也就没在坚持。
我躺在泉水里好长一会,在脑中复盘了一下刚才的战斗。虽然我在最后时刻功亏一篑,但也证明了我的作战方式是挺有效的。如果能解决生命值太少的问题,我干掉彩鹌还是没有问题的。
想到这,我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快步照着村里的药铺走去。我都给忘了,新手村为了鼓励新来的冒险者和怪物战斗,每人都赠送了十个铜板藏在腰带里。
药铺前,一个白衣如雪的姑娘正在门口捣药,她黑色的长发如瀑布一般在夜风中微微翘起。真美,我下意识的咽了一口唾沫。这游戏做得也太人性化了,把NPC都做的这么美。
“你要买药吗?”她看见了我,一开口露出雪白的牙齿。
我傻笑了一下,“药,是,我要买药,小瓶的,补充生命值的药多少钱。”
“药铺架子上卖的,五个铜子儿,我做的两个铜子儿”。她从怀里掏出一个跟感冒口服液一般大小药瓶,跟我介绍道。
“你跟我一样是冒险者,不是药铺掌柜啊。”我有些失望问道。
“我不是冒险者,我是药师学徒。”她听见我的话似乎有些生气,板着脸纠正道。
“是个学徒,怪不得那么便宜。算了,我还是去药铺买吧。”我下意识的回了一句。
“你等等!”看见我要往药铺里走,她叫住了我。
“学徒咋啦,我告诉你没啥,从我这买过的人都说我的药物美价廉,不比里面卖的差。”她一副王婆卖瓜自卖自夸的表情一下子吸引了我,尤其是她微微上翘的嘴角更是透着一种让我无法拒绝的自信。
“那好吧,十个铜子儿,给我来五瓶。”我从铜子放在她的手里。
“好,好的,没问题!”看着我递过去的铜子,她的眼睛里仿佛渗出了泪水。
几分钟后就见她从后面的小房子里(不是药铺)跟着抱了一大堆坛坛罐罐的跑出来。
“你是我的第一个顾客,我给你十瓶。”她开心地笑说。
我没有拒绝,把药直接收下了。
我叫风之刃,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烟雨蒙蒙,叫我烟雨就可以。
我们就这样相互的交换了好友,我们之间的故事就是这么简单的开始。
有道是,一朝药在手,草地横着走。彩鹌啊彩鹌,你们也有今天。我挥舞着竹剑,将一片片的草刮到,让那些自以为是的彩鹌无处可藏。
不过,不过。
理想很丰满,现实太骨感。
找了十多分钟,居然连一只彩鹌的影子都没看到。难道它们都被其他冒险者干掉了,不是吧,我看着手里的药有一种欲哭无泪的感觉。要不换一个地方,找其他野兽来试试?我在心里问自己,手却还在草里划拉。脚步也在这片草场里转悠。
找到了,找到了,一只原本被大雨浇的脑袋都贴在地上的彩鹌实在受不了我的骚扰,将头昂了起来。
是他,又是他。
彩鹌那对小黑眼珠子盯着我看,让我有些发毛。
不对啊,把我挂掉的那几只彩鹌不是都被红毛狼捡漏给杀了么?它应该不认识我才对啊。
除非,除非这些野兽们也有记忆,只要冒险者攻击过它们中的一只,它们就会以共享记忆的方式记住这个人。
我们两个对视了一秒钟,然后我拎着剑,它梗着那个小短脖,双方就厮杀到了一起。不管怎么说,作为一级的野兽,彩鹌的攻击手段实在太单一。作为死在它们手里这么多次的我还不懂得吃一堑长一智的话,我实在不该作为人类生活在这片虚拟的世界了。
再消耗掉两瓶救命药后,我终于干掉了这只彩鹌。
看着它闭上眼睛,我忽然没有了最初的兴奋。看来《天狼》真是由智能主脑全权控制的,连野兽死亡的样子都和人类没啥区别。流尽最后一滴血,整个身体僵硬的躺在那里。
同情只持续了一秒,我便拎起彩鹌找了根草绳别再腰间,它是可以拿到肉铺换上一枚铜子的。别问我为啥对物价这么了解,谁让我是来《天狼》挣钱的呢。
干掉了第一只,剩下的就容易了。在我手里的那根竹剑打折之前,我成功的把十瓶救命药消耗完,腰间也有了五只彩鹌。
看看手上的时间,还有不到十分钟,我撒开脚丫子直奔肉铺而来。
肉铺老板胡子拉碴的四五十岁的样子,人坐在椅子上,砧板摆着两条刚分出来的野猪肉。
“你好,这些怎么收。”我把五只彩鹌放在地上。
他眼皮耷拉着,随便看了几眼。
“你这几只死彩鹌,身体都打烂了,给你三个铜子。”
“不是吧,老板,别人你可是两个铜子收的,到我这连一半价格都没有。”我把竹剑扛在肩膀上,这样显得底气十足一些。
“别人,别人都知道打彩鹌只打头,身体都是完整的。这点道理都不懂,你也过来跟我谈价格。”他的眼神里露着不屑,语气中带着鄙视。
从小到大都学着逆来顺受的我,突然爆发了。一个游戏NPC也这么对我说话,是可忍孰不可忍,叔能忍婶也不能忍。
我直接将剑放在他的脖子上,恶狠狠的说道,“两个铜子一只,你收不收。”
“小子,就凭你也敢跟我耍横。”他懒洋洋站了起来,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杀猪刀对着我的竹剑就是一下。
咔擦,我的竹剑直接碎成两半。
“你,你赔我的剑!否则我投诉你。”我没想到一个卖肉的NPC也有武力值的设定,只好言语威胁。
“投诉,随便你!”他的刀一转又消失了,扔给我三个铜子。“彩鹌就值这个钱,不卖就拎走,铜子算我送你的。”
完蛋了!我靠在村口的大树上。原本想着一只彩鹌能换两个铜子,这样我就能再有10个铜子,然后去找那位学徒老妹买10瓶药。这样循环反复两次,我就能攒够升一级的能量球,然后到村长那里换五个点的属性值,这样我就有了力量,攻击力也不会那么菜。我也不敢指望像人家天才玩家那样一个月挣几十万,这样虽然慢了点,但好在我还有时间,开学前总能挣出一个月的生活费。
可没想到屠夫跟我玩这一手,让我这个计划还没开始就破产了。就在我绝望的想直接下线把这台机甲服卖掉换的生活费时,她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
“我,我总算找到你了。”她捂着胸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找我?”我迷糊的问道,手却下意识的要去扶她。这个游戏做得能不能不那么逼真,看着她额头上密布着细细的汗珠,还有几根长发黏在上面,我就忍不住的心痛。
“对。”她也靠在了树上,却避开了我的手臂。
“我就一个想法,你能不能留在这里,不选择删档。”
“你,你是怎么知道我的想法,难不成你是NPC,智能主脑读取了我大脑里的信息让你来阻止我么?”细思极恐,我身上的鸡皮疙瘩起了一层。
“哪有!你想多了。”她这句话里带着撒娇,让我的鸡皮疙瘩又掉了一地。
“我是看了你的三围,跟我的一样,所以想着你恐怕要走当年我走过的老路,所以过来阻止你。”
“三围,还跟你一样。”我看了一下自己的身体,又看了她的胸和屁股。不得不说,她看上去弱不禁风,但一点都没影响那凹凸有致的身体。
“你想哪去了,我说的三围是《天狼》里人物的基本属性,力,智,敏。看来你还真是一个游戏小白,以前一点游戏都没玩过么?”她略带嗔怒实则耐心的解释道。
原来是三围指的是这个啊,那我虽然五年没碰过游戏,但对这些基础设定还是知道的。不过,自从我进入这个高仿真的《天狼》里,除了砍彩鹌时脑袋顶上跳动的数据外,就没有看到有其他数据显示的地方。
“你长按手腕上的那个红点试试。”她接着说道。
还有这种骚操作么,我按照她的指使,眼前果然跳出一幅画面。
相比五年前的网游,眼前的界面实在太过简陋了。
就说属性栏吧,人家至少得有两行,比如力量,负重,物防,智慧,心灵,魔防,敏捷,灵活,熟练度等等等一大串数字。
它就三行,上面写着力:1,智:1,敏:1
下面有两个球,一个是红颜色的,不用问肯定是指的是生命值,上面标着二十的刻度,目前是满的。一个是黄颜色的,显然是经验球,最高值标到一百,目前只有五十。想必是一只彩鹌能送给我10点的经验。
靠,靠靠靠,怪不得我会被彩鹌挂掉那么多次,原来我的力量只有1,所以我的剑落在彩鹌身上永远掉一滴血。就这属性值我还玩个屁啊,看来她不是来阻止我的,她这是来告诉我早死早托生的。
“谢谢啊,我知道该怎么做了。”我松开手指,眼前的画面消失。
“等等,你要怎么做?”她看见我一副完全明了的样子,反而疑惑的问道。
“删档从来呗,换个人物换个名字。”我说道,这是对抗系统随机分配点数的最好方式,我明白之前的投诉为啥客服选择给我换一个头盔接入器了,那样就等于直接重建人物。我还傻呵呵的真以为是之前的仿生衣out了,跑人哪又换了一身。不过,系统这么干也让那位店员蒙骗我的事情露了馅,换了一身这么好的,这也算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吧。
“风,那你就把这个游戏想的简单了。你忘了《天狼》的宣传语了么,高度仿真,永不删档。”她叹口气,显然是把我彻底归类到游戏小白里了。
一个风,一下子把我们拉的好近。看来我还真得有耐心的听完她的解释,怎么对得起她的温柔和体贴。
“你还记得刚进入游戏时,系统提示你扫描完成,人物构建成功这句话吧。”
我点点头,这句倒是有,不过我并没有在意,五年前的仿真游戏虽然只有不到30%,也是这句话。
“《天狼》是一款完全由主脑构建的游戏,一旦人物造型生成是人工无法更改的。它扫描了你的视网膜与脑电波复合数据,这彻底斩断了别人替你操作游戏角色的可能。但是,它也将这个数据和你的人物耦合在了一起,这样就导致你了,只要你在《天狼》里一天,你就无法删档从来,你只能靠在游戏里后天努力改变,别无他法。当然,主脑之所以要这么处理,并不是因为它任性,而是因为它采用了最先进的多维码技术,打碎了过去智能游戏无法分区转区合区的桎梏,使得我们每个人都能在《天狼》任何一座城池里生活战斗而不用担心属性变化和丢失。”
“靠,靠靠靠,主脑居然有这么骚的操作,这就要是逼我离开这个世界的节奏。”我绝望的看着208新手村阴沉的天空,拜拜了。
“千万别,风。真相是有些残酷,因为像我们这种初始属性如此低的人,主脑总结的几率是一千亿分之一。不过,这并不代表我们不能很好的在这个世界里生存和玩耍。我之所以能知道你的属性,是因为我们加了好友,就能互相看对方的属性面板了。”她的眼角渗出了泪。
她不是NPC,她并没有骗我,只不过她是一个和我一样的玩家。不,应该说她是一个比我还惨的玩家,因为她才是那个一千亿分之一的特例,她遭遇了我之前遭遇的一切,恐怕比我的还要惨。而我,因为有了她,至少可以坦然面对这千亿分之一。想必在我们成为好友后,她就忍不住看了我的属性,然后就满村的找我了吧。
“那我该怎么做?”她一定有解决方案的,就算没有,我想抽出点陪着她一起玩下去。没错,我今年二十了,还没有交过女朋友。或者还有一句大白话更适合我,我周围的女生每一个看得上我这个孤儿出身,要啥没啥的人。
“如果你真的那么喜欢战斗的话,你可以下线再去找一趟客服。你的情况智能主脑很清楚,之所以不愿意给你一些额外的待遇,是因为主脑太智能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人的毛病它都学会了。我想你应该能得到一个拜师用的帖子,这样你在满级之前就选择一个生活职业的师傅来拜师。就像我这样,通过制药来获取经验值换取三围点数。只要三围上去了,你就可以和其他玩家一样,和那些野兽战斗了。”她说的还真是个办法,我居然有了想要抱她的冲动。
“谢谢烟雨!我马上下线去找客服。”我切换到关机模式,世界一下模糊了,我隐约的看见烟雨的脸上露出一抹微笑。
“客服,你给我出来。”我大声的嚷嚷。
这回她换上了一身米黄色的职业装站在我面前,“先生您又来了,我想给你说声对不起。上次你走的太急,我的话还没说完。这是一张超级VIP拜师帖,你也知道的,《天狼》只有到达满级后才能去拜师学习生活技能。因为您的初始属性实在太低,我请求半天,主脑才决定给你这张卡。不过希望你用好这张卡,千万别去破坏游戏平衡。如果有人投诉的话,主脑说不定会把我开除。你也知道,我就是个客服NPC,开除对我来说就意味着消失。你也不希望我消失的吧。”她梨花带雨的说出这番话,让我实在无力再去指责。
“好的,你放心,我不会做出格的事情。我以一个战士的身份向你保证。”我拍着胸脯发誓道。
“那就太感谢了!”她破涕为笑。
她拉住我的手,将放在掌心。
“祝你游戏愉快。”
她的手好滑,似凝脂一般,没等我握住就脱开了。
时间到了,我只能下线。一个从天而降飓风将我吸走,身上不再紧绷,我睁开眼睛,已经回到了六平米的隔断小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