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旧年的事情,褚梦居的思绪不由得有些信马由缰。十七年来的一切历历在目,如花火般在脑海中闪过,却空荡荡的,抓不住什么值得反复回味和珍藏的东西。
荆山的那位父亲就旧部唤作钟峙,在父亲初为军将时便追随于他,后因朝廷调动相隔万里,却也每年定期书信相通。
不知为何,父亲对自己昔年的信件笔迹销毁甚多,褚梦居将府中的藏书阁翻遍也未找到哪怕一篇父亲的墨宝,最后在书房一角的杂物里找到一小块未烧完的信纸。凭那一角上的“峙”字,她在辗转多手得到的兵部名册上,找到了字“峙”的钟姓将军。
找到他时,褚梦居并未料到这竟是一位貌如风烛残年的老人。她当日其实未有什么收获,不过和老将的独子钟未坐下聊了片刻,便因家中二姐褚璐突发高烧匆匆忙忙回了府。
自那时起她一直像父亲和钟将军年轻时那样,与钟未保持着通信,并无他事时也会逢年过节拜访问候。
她知道当年的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她也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愿望和计划。
她唯一想做的,就是还父亲一个彻彻底底的清白于天下,带他和母亲的尸骨回家。
褚梦居没有和任何人说过这些,她默默地长到了十七岁,快要不得不出嫁的年龄,在她看来,自己依旧一事无成。
男儿有一点本领便可言“天生我材必有用”,而女儿家,仿佛天生就必须依赖可靠的夫婿,才能体现出一些些身为贤妻良母的价值。
她不甘心。但确实也暂且无法。
这是千古传下来的定律。男大当娶,女大当嫁。
家里的兄弟姐妹姨娘侍女想她嫁去一个至少不用看人颜色的地方,其中苦心,她自然美明白。这么多年,家中虽也偶有寻常人家女眷间的不愉快,但至少都把彼此当做家人,把她当做依靠。
带父亲回家的壮志,是她想多了吗?
上天给她的幸运,终究快要到此为止了。
她想着想着,起身推开衣柜,露出后面密密麻麻的暗格,从中取了一卷父亲留下的兵法,靠在桌前看起来。
阴雨连绵,还有三日便是立夏的时节,略湿闷的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草木味,褚梦居一点一点安静下来,认认真真的看完了半章,才觉腹中空空——她早上沉思过度,似乎忘记用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