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向孤转过身后,便不再理会张赤云,自然不知道张赤云的神情,但是他心中也明了,这赤炎门与天地阁不睦已久,此次前来道贺也只是惺惺作态罢了。
当然慕向孤自觉张赤云也不敢耍什么花样,毕竟这里是天地阁,他再记恨自己,再过分也不敢在这个时候生事,只不过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恭贺是假捣乱是真罢了,到时见机行事也许还能当着众多宾客的面,一把把张赤云拉下,将赤炎门踢出这三十二位,岂不美哉?
来往迎送的宾客还有不少,慕向孤也以此理由脱了身,自然是懒得再与其纠缠,明知道不怀好意还要小心应付,当真是累。
随后出了大厅,慕向孤向前院走去,途中偶遇前来恭贺的宾客也都一一停下作揖施礼,哪怕人再多,慕阁主的礼数及教养自是不能丢。好歹他也是四宗三阁之一的阁主,即使礼节再繁琐,他也要一忍则忍了。
天地阁,后山的厢房内外也都被女眷侍女们层层围住,院落四周及角落同样也安排了弟子把守,虽然只是慕氏诞子的小事,但是慕向孤向来小心谨慎,今日来往之人只多不少难免会生出事端,所以他偷偷安排了不少实力不俗的弟子们看守后山,才放心到前厅应付会客。
“妹妹好生的福气,哈哈哈”一声约莫四十岁左右的中年女子声音自门外传来,屋内的众人均侧目向门口看去。
只见一位锦衣华服的中年女子推开房门,阔步走了进来。此人头发高高盘起,在头顶成形,盘梳成当下最时兴的高髻。高髻之上缀满了珍珠金饰,一枚雕刻着金凤翱翔的发簪插在发中,垂着几缕金丝摇曳生姿。
守在屋门口的几名侍女见到来人,急忙禀报:“二夫人到。”侍女纷纷拜了下去,其余没做行礼的就只有三人,一位是身着浅黄色留仙裙,身披以珍珠为点缀的火红色披肩,头发也盘成了高髻,但却是以各色各样鲜花做饰的女子。一位坐在塌边的方椅之上,面容精致看上去只有三十有余的绝美女子,一席黑纱秀发披肩,只是简单的将乱发系在脑后,看上去不修边幅却又美的不可方物。
二人便是慕向孤的三夫人,留仙裙孟氏孟泠,年四十八岁,慕向孤的五夫人,一席黑纱阮氏阮清雪,年三十七岁。
而另一位没有行礼的自然是,还躺在榻上正慈母望儿,也正是今日的主角之一的新生儿母亲——白素鸢。
白素鸢,人如其名,一袭白衣好似仙子下凡,素雅清淡。秀发如同阮清雪般随意系起,但是碎发颇多的垂在两耳边,颔首看向榻上之子,此情此景,让人看了更是心生爱怜。
“我当是谁,原来是姐姐到了,真是好大风啊。”孟泠阴阳怪气道,说罢便头也不回的向白素鸢看去。
白素鸢见状,赶忙接过话来:“姐姐,今日怎么得空?”
二夫人名唤萧玢芸,是目前慕向孤几房妻妾中最大的存在,不仅仅是年纪同样也是地位,萧夫人共育两子,大夫人诞下一女后,不过三年就郁结而死,而二夫人自然是坐上了第一把交椅。
虽然后来慕向孤又娶了旁人,但是依旧是这萧玢芸最得慕向孤的心,又诞育两子,自然是地位超前,虽不是大夫人之名,但却是大夫人之威严及地位。
萧玢芸看到这孟泠也是气不打一处来,冷哼一声理也没理,听到白素鸢的话便也阴阳怪气起来:“哪里有妹妹这等福气,成就了老爷的第六子男丁。”
白素鸢听闻也是尴尬起来,随即道:“哪里的六子男丁,不管是男丁还是女丁,都是这慕家的骨肉不是吗。我倒是希望是个女娃娃,这样也省的被老爷日夜操练功法。”
萧玢芸又是一声冷哼:“生了儿子便也这般作态,你已经有一个女儿了,再生个女儿,恐怕老爷就更不待见你了。”萧玢芸一屁股坐在,另一张方椅上,看向白素鸢不再说话。
眼神中尽是鄙夷和厌恶。
白素鸢双眼飘忽了一下,尴尬的低头不再说话,含笑的逗弄着榻上的婴儿。
“若是姐姐今日来就为了特意挖苦白姐姐,那倒也是不必。”一直没有说话也没有理会众人的阮清雪突然开口。
“老爷如今的地位再得此子,我们都应该感谢白姐姐,四子二女的福气也不是谁人都有的。”阮清雪顿了顿,回头看向萧夫人又道:“萧姐姐,您也知道的,这坊间传言虽信不得真,但是老爷却也是十分欢喜。”
阮清雪又转头看向孟泠,语气凝重了几分道:“如果白姐姐此子不保,想必再好言语的老爷也会雷霆大怒吧。两位姐姐”
此言一出,孟泠眼神闪躲看都不敢看阮清雪一眼,就像是内心想法被人当面戳穿一般的无地自容,头也不回头的避过众人目光向屋外走去:“突然想起,宏儿今日的药膳还没有炖煮,我去盯着。”
两步三步孟泠便走到了门口,又折身回头向榻上的白素鸢说:“妹子,过两日得空我再来看你。”眼神已经飘忽不定,说话也是磕磕巴巴,随即没待白素鸢回话便出了房门。
“姐姐,慢走。”白素鸢抬头回答,但是此时房门已被侍女关上,吱呀一声,想必这孟泠孟夫人是没有听到白素鸢的这句话了。
阮清雪见状又看向了还端坐着的萧玢芸:“萧姐姐觉得呢?”
萧玢芸哪是孟泠这种毛毛躁躁一般,面不红心不跳,仿佛阮清雪说的与自己毫无关系一般回答:“这是自然,只是依妹妹现如今这情形,是认定了我与那孟泠会害素鸢妹子不成?”
“只是话到了这份上,多说一嘴罢了,姐姐别多心。”阮清雪起身坐到榻上,和白素鸢一同摆弄新生儿不再理会。
“哼,妹妹心里清楚就好,就算出了事,你同样也有嫌疑。”萧夫人语气十分不友善,狠狠的说。见阮清雪不再理会自己,萧玢芸猛然起身便向门外走去。
白素鸢听见动静,急忙抬头:“萧姐姐,慢走。”
“不送!”
萧玢芸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先是遇见了慕家自己的死对头孟泠,被阴阳怪气了一番还没出气,又被这阮清雪暗里一刀,明摆一刀,真是出门没看黄历,自讨了没趣。
结果萧玢芸心中怒火中烧,全将这账算在上白素鸢的头上:要不是她生子今日大喜,我用得着跑到他这穷酸地方自讨没趣,惹了一肚子气生么?哼。白素鸢,你想你儿子命长,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屋内的空气突然静了下来,榻上的白素鸢及侧身俯坐的阮清雪都没有再开口说话,只有榻上孩童的嘎嘎笑声。
“谢谢妹妹。”白素鸢没有抬头,手中仍在逗弄着自己的儿子,脸上笑意更甚。
阮清雪也没有抬头,看着小孩子抓着自己的手指在空中乱晃:“姐姐无需言谢,在这慕家,只有姐姐和我是一条心,姐姐帮过我,我自然也要帮着姐姐。”
白素鸢停下手中逗弄儿子的动作,仍未抬头,眼角噙着眼泪:“可是,妹妹帮的了我一时却帮不了我一世,眼下孩子已经出生,她们也不敢怎样。”
“但愿如此吧。”
白素鸢也不再说话,看着自己的儿子抓住阮清雪的手在空手乱晃,时而抓不住惹的哇哇大叫,阮清雪把手指送到眼前,抓住了便哈哈大笑,可谓岁月静好,突然二人都沉浸在如此的快乐中,不再多想。
回到房间的孟夫人,支走了屋内所有的侍女,狠狠的吐了一口气,自顾自的倒了一杯凉茶灌了下去。
“这该死的阮清雪,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她的眼睛啊。”孟泠扯掉了戴在手上的镂空鎏金镯子,摔在桌上。“原本,是想趁其不备,用这金镯暗藏的药下毒,现在有了阮清雪这句话,那个孩子再出什么事,我也逃不脱干系。”
果然,阮清雪的担心并非不无道理,孟泠果真是动了杀心。
眼下是拿这个孩子不能怎么样了,老爷对迟宏越来越不器重,这孩子来的又特殊,我一定要想办法除掉这孩子,孟泠心中狠道。
萧玢芸出了厢房,心中郁闷,正往回走着,突然心中一闪,便调转了方向朝前院走去。
大厅内的宾客均是落座,相熟的人也相互交谈甚欢。“张老门主,您也到了?”一位身材高挑却也十分纤瘦的青年男子朝张赤云走来。
张赤云抬头看过,脸上一笑:“你小子来了?你爹呢?”
纤瘦男子作揖:“父亲大人还有要事,所以派我前来恭贺慕阁主大喜,倒是您?您怎么亲自来了。”
“咳,老了,在门中也是闲来无事,听闻慕阁主家有大喜,便特来恭贺。”张赤云讪讪道。
纤瘦男子哪里知道这赤炎门与天地阁的恩怨纠葛,毕竟他年岁不大,还自以是慕向孤威震四方,所以张赤云这一门门主也前来道贺。
“张老门主,您此次前来可有带什么贺礼?”纤瘦男子见张赤云身旁的方椅没人,便座了上去,悄声问道。
张赤云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呵呵,自然是有,礼,还不小。”张赤云自己调侃道:“怎么,你们堂堂流云府没有准备贺礼?”
原来,纤瘦男子是八府之一的流云府府主的儿子,名唤柳相升,是流云府府主柳楚东最喜爱和器重的儿子。
柳相升嘿嘿一笑“瞧您老说的,我流云府自是备了礼,只是好奇您这赤炎门门主亲自送贺,不知是什么大礼而已。”柳相升言罢,看向张赤云,眼神中饶有讨好的意味。
张赤云相视一笑,瞧这柳相升的模样也真是好笑,这小子善于交际,流云府在八府的地位稳固一方面就是来自流云府的人脉关系。而这小子也真是尽得了他爹的真传,溜须拍马谄媚讨好样样精通。
“想知道?”张赤云逗趣道。
柳相升眯起了双眼,重重的点头:“想。”
“嘿嘿,不告诉你。”张赤云大笑。
柳相升也是自讨没趣,心中暗道:老家伙,反正一会儿都要献礼,到时候再瞧瞧也不迟,一个门派门主亲自送贺,要是贺礼拿不出手,看我不当众嘲笑你。
哼,看你老脸往哪搁。柳相升越想越气,心中暗啐。
虽然心中这么想,但是柳相升脸上的表情一如既往的云淡风轻,带着一抹淡淡的笑意,逢人都是笑脸相迎。虽然张赤云也知晓这柳相升心中暗骂自己,但是面上也瞧不出来,也不愿与之争辩。
今天的紧要事,是——慕向孤新出生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