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祁镇已入学三年,进入腊月,孙思贤前去张瑾太后的清宁宫请安,商讨元旦庆典事宜。
“臣妾给太后请安。”
“免礼,座吧。”张瑾不冷不淡的答道。
思贤倒是习惯了张瑾的态度,不以为意“太后,眼见元旦将至,臣妾准备隆重操办一番,不知太后意下如何?”
“也好,宫里也好久没有喜事了,热闹热闹也好,你着手操办吧。”依旧言语冷淡。
“既然太后无异议,那臣妾这就回去着手操办。”思贤倒是不卑不亢。
正月这晚,皇上、皇后、太后和众皇子在观景台同观烟火。祁镇欢喜的到处跑,偶然却看到胡善祥静静待在一旁摆弄着酒杯,似乎在独饮,祁镇上前想拉善祥同看烟火,善祥却淡然道“贫尼一届废后,远远看着就好,上了前难免扫了大家的兴致。”祁镇拗不过,只好自己去玩儿了。善祥又寻了个时机,找个由头悄悄同太后告了辞。烟花燃尽,众人同饮。
“今天是个辞旧迎新的好日子,来,大家不醉不归!”朱瞻基举杯祝道。
思贤领众嫔妃贺道“臣妾等恭贺皇上万岁,皇太后千岁。”
祁镇也举杯走向父皇祝酒,碰杯时,闻到了酒杯上若有若无的檀香味,那是只在长安宫闻道的独特香味,善祥为何要摆弄父皇的杯子?祁镇没多想,祝道“儿臣祝父皇龙体安康,大明千秋万载。”
众人边饮酒边赏歌舞,好不热闹。善祥却远远躲在树旁看着这一切。“是你负我在先,如今我便要你用命还。”
元旦刚过,朱瞻基便一病不起,祁镇想起那晚的胡善祥“莫非是她害了父皇?”可有这个念头,又不愿深想,更不愿相信。
这天,祁镇正在太学读书,便有太监匆匆来报“皇上薨了!”待祁镇匆匆赶去,朝堂已乱成一锅粥,众人议论纷纷。
“太后,皇帝仙逝,国不可一日无主,太子尚且年幼,是否立襄王为新帝?”礼部尚书胡濙道。
“我正是为此召集的群臣,近期宫内纷纷传闻立襄王为帝。如今遗嘱在此,皇帝死后太子朱祁镇继位。”张瑾亮出皇帝遗书。见刚赶到的祁镇悲痛异常,也忍不住抹泪,招呼祁镇过来。
指着祁镇道“这就是未来的天子,如今天子尚幼,更有赖于诸位臣子辅佐,倘若君臣离心,大明危矣!”说罢不禁愈发伤感。
群臣见天子已定,便也定了心,又被太后的言语感动,齐声道“吾皇万岁!”
“如今皇帝年幼,臣等恭请太皇太后垂帘听政。”胡濙又道。
张瑾抹了泪,道“祖宗之法不可变,皇帝虽年幼,天资却不差,由几位得力贤臣善加辅佐便可。张辅、杨士奇、杨荣、杨溥、胡濙,你们都是前朝老臣,祁镇就拜托你们辅佐了,望你们戮力同心。”
五位大臣忙答道“臣等定不负太皇太后厚望!”
祁镇匆忙中登基了,盛大的登基大典后,藩王便要回封地,祁钰被封郕王,不日就要启程,临行前向祁镇辞行,三年前的中秋家宴后,祁钰便很少参加各类庆典家宴,好在因不受重视,所以也无人强求他参加,加上孤僻的性子,便是祁镇也难得同他说两句贴心话,转眼竟要分别了。
祁钰拿出一艘纸船给祁镇“诗经有云,二子泛舟,泛泛其逝。愿言思子,不瑕有害。这艘纸船送你,愿它能护你一世周全。”
祁镇接过船笑道“传说这首二子泛舟,写的是一对义气兄弟的悲剧,多少有些不吉。”
“我入宫时间虽不长,哥哥你却让我体会到了诗中所云的兄弟情深,钰儿身无长物,只能以纸船聊表我心,哥哥若不喜,扔了便是。”祁钰言语有些幽怨。
“你还是老样子,几句玩笑话竟如此往心里去,弟弟送的东西哥哥怎会不喜。”祁镇忙安慰道。接着拿起挂在屋内的配剑,递给祁钰,道“这把宝剑是我的随身佩剑,钰弟弟,你性子太软,今后哥哥不能时时护着你,就让这把剑代替我护着你吧。”
“镇哥哥......”祁钰掉了泪。
“男子汉哭什么,今日一别又不是永不相见,你我都要开开心心的。”祁镇道,然而自己的眼眶竟也是红的。
祁钰拜别了祁镇,一路从寝殿到太学,祁钰看着熟悉的场景,回忆着三年来的点点滴滴,感慨万千。祁镇表面潇洒,内心也是千万个不忍,奈何祖制不能违背,只好眼泪往心里流。
后宫内,礼官正安排着殉葬事宜,祁镇刚巧路过,见后妃们手持白绫哭的悲切,便问王振道“这些后妃,好端端的为何赐了白绫?”
“皇上有所不知,依祖制,后宫无所出者,一律要随先帝殉葬的。”
“祖制、祖制,又是祖制,这祖制害我们兄弟不能在一起就罢了,竟还要夺人性命,这是何道理。”祁镇抱怨道。
“之前的主子,哪有陛下您的这般菩萨心肠啊。”王振道。
“你若是不满,便自己去改变。”张瑾从远处走来,刚巧听到皇上这番话。
“不过,只有你足够有权势、有智慧,才有能力去改变,现在你还太小,不能做什么,但你可以记住眼前的一切,待你长大,经历的事多了,自会分辨祖制的好坏。”张瑾蹲下来摸摸祁镇的头,教导道。
张瑾转身又冲王振怒道“小孩子不明白,你身为帝师,理应循循善诱,怎能由着皇上的性子,只知阿谀奉承。下次再让我看到你如此媚上求荣,小心你性命不保!”
听到太皇太后如此震怒,王振惊出一身冷汗,忙跪下请罪“太皇太后教训的是,小的今后一定尽心辅佐皇上!”
祁镇却无心管这些,他满眼都是妃子们或惊恐或哀嚎的脸,有个妃子看到了祁镇仿若抓到了救命稻草,死死抱住祁镇道“求皇上饶了臣妾一命,求皇上饶了臣妾一命吧!”祁镇望向皇祖母,眼神中满是祈求,张瑾冷着脸道“来人,这点小事都做不好么?”。侍卫忙上前一刀结果了妃子,鲜血溅在祁镇的脸上,死水一般毫无生气又不肯安息的眼,祁镇永生难忘,心中暗暗发誓,自己有一天羽翼丰满,定要废掉这条惨无人道的规矩。祁镇的皇帝生涯也正式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