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学堂上,王振讲着三字经,祁镇听的似懂非懂,实在是提不起兴趣,有些昏昏欲睡。反倒是祁钰,听的蛮认真,一笔一划的默书、作批注。祁镇也只好打起精神来,准备默书,无意碰到了藏在袖子里的簪子,不禁又想起胡善祥,好容易熬到下学,匆忙收起簪子跑出了太学院。不想大雨倾盆,祁镇祁钰虽有太监撑伞护着回宫,步伐难免有些急。红豆簪子放的浅了些,掉了出来,祁镇一心回宫并未发觉。待回宫后想再拿出来时才发现不见了,赶忙唤来王振。
“大伴大伴,我的簪子不见了,快帮我找找。”
“嗻,奴才这就去禀报皇上,多找几个太监侍卫一同找。”王振道
“不行不行,不能让父皇母后知道,要悄悄的找。”祁镇忙阻止道。
“嗻,那我就找几个信的过的太监一同找,外边雨大,主子您就在屋内等着,小心染了风寒。”说罢,唤了左右一同找。
祁钰长在深宫外,母亲是个低微的侍妾,并不被父皇承认,母子俩受尽了白眼欺凌,谨小慎微的活着,祁钰小小年纪也学会了喜怒不形于色。进宫陪读前,母亲流着泪对自己说的最后一句话便是“护好自己!”所以当王振带着太监们冲进来翻查时,祁钰没有丝毫反抗。
“钰公子是同太子一并下学的,最有可能偷了簪子,务必仔细搜查!”说罢走向祁钰。
“钰公子,这身也是要搜的,多有得罪了,来人。”几个太监将祁钰从头到脚摸个干净,一无所获。
“钰公子,接着要搜屋,为防您在奴才们搜的时候做手脚,还请您到屋外。”
祁钰看了眼外面倾盆大雨,面有难色,还未开口,便被推了出去,跌落在泥水中。
“不巧,钰公子,奴才们也没伞,您就忍一会儿吧。”说着关了门,留着受了伤的祁钰在外淋雨。祁钰仍一声不吭,拳头却紧攥着。
也不知站了多久,有些撑不住了,一把伞撑在了头上,转身一看是祁镇。
“钰弟弟,你怎么在外面,快进屋。”祁镇一把拉起祁钰进了屋。看见王振带着太监们正在搜查。
“你们在这儿乱翻什么?”祁镇略有愠色。
“回太子,宫里能翻的地儿都翻遍了,唯有这儿没翻过,钰公子又是同您一同下学的,所以......”王振见太子突然闯进,有些慌张。
“不可能在钰弟弟这儿,这不用翻了。”还未等王振说完,祁镇便道。
“可簪子......”
“我说了这不用翻了,快把这收拾好。找不到就算了吧。”祁镇再次提高了音量。
小太监们不敢怠慢,赶忙收拾起来。
祁钰淋了一个多时辰的雨,身子实在不舒服,冷的直发抖,屋子刚收拾好便向太子行了个礼道“太子殿下,我身子不爽,想先休息了。”
“钰弟弟不舒服吗?你们几个,快去找太医。”祁镇吩咐几个小太监道。
“不用了,我只是染了风寒,歇一天就会好的。”祁钰道。
“那你们去打些热水来。”
热水打来,祁镇便让太监们退下了,见祁钰没什么干净衣裳,祁镇脱下了自己的衣裳给祁钰换上,又给祁钰用热帕子敷了额头。
“以前我染了风寒,太医们就是这么照顾我的,第二天就好了。你也是,被太监们这么欺负也不知道反抗。”
“我不似你,反抗没用的。”祁钰垂下眼,仿佛沉思着什么,抬起头“镇哥哥,只有你我一同下学,你丢了东西,为何认定不是我?”祁钰躺在床上,忍不住问道。
“你是我弟弟,我自然信得过你。”祁镇不假思索道。
祁钰自幼颠沛流离,因为私生子的身份受尽了血缘的苦,还是第一次因为血缘得到了如此信任,竟有些感动。虽然病着,但这一晚,祁钰睡得格外安稳。祁镇却有些遗憾,簪子终究没找到。
转眼已到深秋,宫里准备着中秋家宴。嫔妃皇子依次落座,妃子们座好后,皇上与太后才由奴才婢女们引着落座。众人纷纷起座迎接。
太后张瑾扫了眼,道“今天是家宴,无需顾忌什么礼节,随意些便好。”望见了胡善祥。
“静慈仙师也在,快座哀家身边。”张瑾笑着招呼道。
孙思贤原本以皇后之尊,与皇上分座太后左右,见太后如此,只好挪了座位,虽尴尬也只好把不快藏在心里。瞻基深知太后一直对自己废后不满,为讨太后欢心也只装作不知。好在家宴安排在亭廊,边赏月边饮酒气氛倒也融洽,酒宴过半,祁镇、祁钰向太后请安。张瑾很是疼爱这孙儿祁镇,便唤到身边。祁镇丢了胡善祥赠给自己的簪子,经过善祥身边时,有些不敢看,但还是忍不住瞟了一眼,见善祥仍是含笑望着自己,宽心了不少。
“镇儿,你入学也三月有余了,跟皇祖母说说,都学了什么呀?”
“学了《三字经》,还有汉史。孙儿最喜欢汉武帝了。”
“哦,为什么呀?”
“汉武帝把匈奴揍得都不敢回来了!以后孙儿登基,谁敢来犯,孙儿也把他们打的远远儿的!”祁镇说的格外自豪,还忍不住挥了挥拳头。
“哈哈,我这小孙儿,人虽小,志向却大的很啊!”张瑾笑道,大家也被祁镇逗笑了。
“镇儿,光说大话可不行,功课背的怎么样了?”瞻基问道。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苟不教、性乃迁,儿子都会背!”祁镇自豪的很,朱瞻基也很是满意,祁镇又转向张瑾。
“皇祖母你看,这是孙儿为贺中秋特意写的字!”说罢展出了写的花好月圆四字。
“我的好孙儿,真是有出息,继位后定是位明君!”太后摸着祁镇的头,笑的合不拢嘴,愈发高兴。
“恭贺皇上、恭贺太后,大明喜得明君!”众人忙附和道。
一同贺寿的祁钰仿佛不存在一般被晾在一边,看着众星捧月般的祁镇,自己却黯然躲在角落,虽然朗月高照,却格外觉得黑暗与孤寂。太子的未来是大明天子,自己这个小小陪衬,未来又将往何处去?满桌都是祁镇的亲人,人月两圆。自己一个宫外的私生子,连母亲的面也见不得,团圆又在哪里?中秋之夜,祁钰第一次失眠了,看着自己没有机会展示的一幅贺联“月朗洒清明,人圆转乾坤”纵然才华横溢又如何,愈发难受,便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