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地路滑,令狐兄妹发足狂奔,后面那个高大的身影一时竟追不上。
那人不由得大为惊诧,心道这两个小兔崽子怎么跑这么快,当下也大步追过去,一边追一边喝骂:“小兔崽子快停下,小心我剥了你俩的皮!”
听见他出言恐吓,令狐落儿胆小,对此人又一向害怕,便哇的一声大哭起来,一边跑一边哭,脚下一个磕绊,便摔倒在地。
令狐方大吃一惊,俯身便要将她拉起来,这时后面那个人也追到近前,见到兄妹二人,眼中几乎要冒出火来,低声吼道:“小畜生,居然坏我好事,这次看你往哪里逃!”
说着大手一伸,向令狐落儿的小腿抓去,令狐方急中生智,抄起一团雪,用力一捏,砸到那人脸上,如今他虽然只有九岁,气力可是不小,那人一声痛呼,捂住自己的鼻子,只觉一股热流涌出,鲜血滴滴答答落在雪上,殷红一片。
令狐方一喜,拉起妹妹便跑,心里却直道“侥幸”!若不是那妖怪姐姐教了这许多天,今天恐怕只能束手就擒。
那人更是大怒,起身便追,脚下用力过猛,身子一歪,又摔在地上。
他本有些身手,以为对付两个不满十岁的稚童,还不手到擒来?可没想到令狐方雪球突然砸过来,力道还不小,于是身子趴在地上,眼睁睁看着两个小身影晃动,越来越远,追之不及,不禁有些懊恼,一拳将积雪砸出一个坑来。
令狐方和令狐落儿跑回窝棚前,都是惊魂未定,气喘吁吁,互望了一眼,对方眼里都是劫后余生的后怕!
令狐落儿哇的一声,又大哭起来。
令狐岚本在自己的冰屋里打坐,听见哭声便钻了出来。
令狐落儿见到姐姐,立即扑进她怀里,哭得更凶了。
令狐方惊魂稍定,便说道:“姐姐,你猜我刚才见到谁了?”
令狐岚摇摇头,自己的家人都记不清了,村子里那些人,如今她一个都不识。
“三叔,令狐开城!”
听到这个名字,令狐落儿紧紧抱着令狐岚,哭得更大声了,令狐开城这个名字对她来说,简直就是噩梦!
“令狐开城?”令狐岚摇摇头,表示没有印象。
令狐方脸色顿时胀红,大声说道:“姐姐,你怎么能忘了这个人,他可是咱们的大仇人,咱们沦落到这般境地,都是拜他所赐!”
说道这里,令狐方咬牙切齿,眼中射出极度仇恨的目光。
令狐岚淡淡摇摇头,她真的不记得这个人。
令狐方定定心神,开始缓缓讲述:“这事我听我娘抱怨过。咱爹很疼他这个弟弟,什么好事让着他,吃的穿的都紧着他,尽管自己兜里没几个钱。还教了他一些拳脚功夫。”
“后来咱爹娶了咱娘,没法再照顾他,爹认识的朋友多,就通过朋友介绍,把他送到沧州城的秀水镖局做趟子手。”
“走镖虽然辛苦些,但每月有十二两银子,这本就不少了,毕竟村里的中田也才三四两银子一亩。但不知为什么,三叔总是缺钱,没过一段时间,就回来找爹,央求他去弄些虎皮豹皮,都是一些值钱的皮子,听说仅仅是豹皮,在沧州城一张就能卖到一百五十两银子!”
“可是这些兽皮,哪是那么好弄?爹有时候连续进山一个月,都弄不到一张,还弄得自己一身伤!有一次我偷偷听见娘在哭,娘跟爹说三叔自有爷爷管着,不用咱们操心,孩子们也大了,该为自己的孩子打算!”
“爹始终没吭声,后来没过几天,伤好之后又进山去了。娘很生气,说要死一起死。之后每次爹进山,娘都跟着。”
“娘的身体远不如爹爹,容易受伤,有一次还是爹背着娘,一步一步从雷神山走出来的。后来爹终于发誓,不再帮三叔弄皮子了。咱家才平静了两个月,就是那两个月,爹一边照顾娘,一边开了这三亩地。”
“三叔后来又求了爹几次,爹都没有答应。最后一次三叔说他想当镖师,需要银子打点,软磨硬泡之下,爹心又软了,答应最后帮他一次,娘知道这事之后,哭了两天,病还没好就又跟着爹进山了!”
“这次进山,爹和娘,就再也没有回来!”
说道这里,令狐方眼圈泛红,双拳紧握,没有再说下去。
三人一起沉默下来。
过了良久,令狐岚轻声问道:“你恨爹吗?”
令狐方愣了一下,他没想到令狐岚会这么问,皱着眉头想来一下说道:“不怨。夫子说过,子不问父过。爹爹就是爹爹,儿子不应埋怨爹爹!”
令狐岚微微一笑,继续问道:“那你埋怨娘吗?”
令狐方眉头又皱了起来,踌躇了一下说道:“夫子没有教过子不问母过,想必应该是这个道理,所以,我也不埋怨娘,毕竟生我养我,慈恩浩浩,怎能埋怨?”
令狐岚说道:“你的夫子姓什么来着?我要去找他。”
令狐方愕然道:“你找他弄啥嘞?”
令狐岚一扬拳头:“揍他一顿。”
令狐方摇摇头:“郭夫子已是耄耋之年,风一吹就倒,恐吃不得你的拳头。”
令狐岚说道:“爹爹帮了他的弟弟,尽了为兄之责,这是义气。但疏于照顾妻子和孩子,荒芜了为夫之道,这是不仁!弃子女血脉不顾,这是对祖宗的不孝!”
令狐方脸色通红道:“子不问父过,你怎么能这么说爹爹?”
令狐岚说道:“我是女,不是子。郭夫子教你子不问父过,有没有教你女不问父过?”
令狐方答不上来,便说道:“强词夺理!”
令狐岚继续说道:“咱娘我就不说了。我再问你,你怨不怨三叔?”
令狐方眼睛猛一睁,拍案而起,高声叫道:“怨?怎么能说怨?我,我恨不得他死!可惜我人小力微,等我长大了,我一定杀了他!可惜你都不记得了,要是记得,你比我还想杀了他!”
令狐岚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令狐落儿,她方才又惊又累,哭过之后,此刻径自睡了,便示意令狐方小点声。
令狐方坐下恨恨道:“爹娘失踪之后,三叔便撺掇爷爷奶奶,说爹娘惹怒了雷神,会给家里带来灾难,将我们赶了出来,分家另过!”
“本来除了那座茅草房子,爷爷奶奶还分给我们三百斤粮食,可没几天,我们都在田里的时候,茅草屋里存放的三百斤粮食,就不翼而飞了。我无意中打听到,三叔那天赶着一辆马车进了沧州城!”
“再后来,三叔又来了几次,说给姐姐你在沧州城找了个大户人家,以后吃香的喝辣的,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你始终摇头不答应!”
“就在大雪来临的前几天,那个禽兽又来了,”说到这里,他的眼里满是怒意,言辞也不再客气,不再称三叔,而直接是那个禽兽,“那个禽兽带着一个中年胖子,穿着一声缎子衣服,看上去老实忠厚的一个人,说这个人在沧州城见过爹娘,让我们收拾一下,赶紧跟他进沧州城!”
“一听有爹娘的消息,我们都高兴极了,立即就跟着那个人,四个人一起进城。进沧州城要缴纳城门税,那人似与城门很熟,我隐约听见他们聊天时说道什么香君楼,我想起夫子曾隐约说过,这等都是不好的地方!待要下车,车已进了沧州城!”
听到这里,令狐岚便明白了,原来原主被三叔卖进了青楼,难怪他们这么恨令狐开城,果然是个禽兽!
只是,她们怎么逃出来的呢?
*作者按:今天有时间趴在床上手机码字,三章近八千字。我自己都没想到自己还有这本事!下午的时候还带了孩子去划船,不然妥妥的四章过万啊!因此多说几句,纪念三更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