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外的农田里已是一番繁忙景象,男人,女人,老人,孩子,凡是能下地的,都弯着腰在地里收割。每一个站在田地里的人,没有二话,甚至没有片刻直起过身子。他们拿着石镰,一把把成熟的禾苗,便如浪一般次第倒伏下去。
天黑了,但是地里并没有安静下来。田边燃起了篝火,人就着这点火光,满身疲累,浑身喜气的干下去。季和类两人分工,一人割,一人往家中运。母亲怕象和尚饿狠了,赶着回去做饭去。
季一刀一刀的割下去,他没有抬头看一看,看自己割了多少,看还剩多少。忽然,田边传来尚的喊声,母亲做好了饭,让他回去吃饭。
尚喊了好几声,季才意识到是妹妹的声音。他应了一声,站起身来,见左右前后田地里,弓着身的人依旧在埋头苦干,甚至没有人抬头看一眼。
季握着石镰,和妹妹一起往家走去。远远的,便见到屋前的平地上,铺满了收割回来的谷子。金黄色的草杆,即使在黑暗中也散发着淡淡光辉。走进屋子,首先扑入鼻端的,便是一股清新的草木香气。闻着这香气,看着满屋的谷,季忍不住挂上了笑容。
尚饿狠了,一个劲拉着季让他赶快去厨房。等他们到厨房时,类还等着他们,而象已经在吃饭,母亲正喂他。
见象一口又一口,尚忙不迭甩开季的手,来不及坐下就端起碗拿起筷子吃起来。这是今年的新谷。母亲碾了一把新谷,做了这难得的一顿干饭。母亲连声让她慢点吃。
象见尚如此,忙一口接一口将饭全包到嘴里,母亲差点喂不过来。象含了满口的饭,还想再吃也吃不了了。母亲轻拍了他一下,笑着让他到去玩。象依依不舍地看着其他人碗里的饭,嘴里嚼着,到底出去了。
象吃完了母亲才有时间端上碗。她边吃边吩咐两个儿子等吃完了饭把外面铺着的谷子全部抱进屋来。类问还去不去地里,母亲说只去把已经割下的收回来就算了,收拾收拾就睡,后面的事情还多,不能第一天就把人累狠了。
正说着,前面忽然传来尖叫声,一声接一声。是象的声音!季和类放下碗就冲了出去,母亲和妹妹慌张地跟在后面。
尖叫声从父母亲房里传来。
季三步并两步跨到房内,只见象站在父亲床边,浑身上下直抖,想跳开却又不敢跳开。见人进来,他张着嘴朝人啊啊直叫,浑身还是不住上下抖动,又是跺脚又是着急。
季他们不明所以,母亲忙转身将火盆里的火挑亮,火光摇曳,室内终于能看清楚一点。季首先发现了缘故,他不敢相信,又怕看错,几乎是小心翼翼的托起象的手,象的手腕被一只手虚虚圈着,是父亲的手。
季急忙转身去看母亲,母亲也看到了,她微张着嘴,嘴唇不住颤抖。她慢慢地,小心地走到床边,父亲依旧闭目躺着,与平日无异。可象手腕上的这只手,却明明白白是父亲的手。
季和类扑到父亲身边,季小声的喊着父亲,一声叠一声。尚也爬上来,跪在父亲头边,跟着哥哥一起喊起来。清亮的童声声声入耳。
忽然类拦住尚将她抱下来,然后凑近。父亲脸色枯黄,鼻息隐隐,类试着喊了一声“父亲”,又喊了一声,忽然父亲的眼睫微微翕动。
季也看到了,他几乎不能抑制自己的激动,急迫地向父亲道:“父亲,您要是能听到我们的话,你眼睛就动一动。”果然,父亲的眼睫极其缓慢的眨动了一下。
季微张着嘴,像要笑出来,却又泪眼朦胧,他转头看着母亲,母亲站在床边,眼睛正一瞬不移地看着父亲,她的脸上满是泪水。
父亲,他们的父亲,终于醒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