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阵翻遍了整个冰箱和厨房置物隔层,她竟没有找到市面上卖的任何一种普通挂面或散装面条,好不容易找到几盒包装带着奇怪字样的奇怪面条,用手机查了查才知道是意大利面,不觉有些莫名的失望。
当然,其实就最后吃的面条味道来说,眼前的意大利面肯定在价格和原材料上要贵出不知多少倍,所以或许会比她此时能想象的更好,但终究不是她心底真正熟悉和期待的那一种习惯的味道,这对于从小在乡间和各种低价超市里获取普通又新鲜食材的她感到些许生疏和不适应。
可这或许又是另一种物质两极分化带来的差异吧,毕竟如她和母亲从前平凡的生活,大部分追求的是吃饱,其次才是吃好,最后才是吃的多样,而在眼前的这个世界里,绰绰有余可以随心所欲吃的极致多样又奢侈已经是最寻常不过的基调,所以此时她和这陌生又昂贵的食材第一次相遇才如此稀松平常吧,而这样的相遇或许在她原来的世界一生都难得实现。
想到这里,她轻叹一口气将一盒面条放到操作台前,转身从厨房橱柜里找来一个平底锅放到电磁炉上开始洗锅烧水,另一边放上白天炒菜用的更大一点的平底锅直接将葱姜和鸡蛋、青菜炒出来,最后加上各种调料和煮熟的意大利面和在一起做出来两碗家庭版的葱油汤面。
就这样,她再一次干净利落收拾完厨房,端着冒着热气的两碗面放到桌前,忍不住抬头看了看厨房入口,不禁有些犹豫。
要不要去叫他?可是白天和他闹成那样,回来后他的态度还……经过好一阵思想斗争,她最终决定自己尽快先吃完,回房间时再叫他,就找来一个盘子盖在他的面碗上。
很快,她独自一个人坐在厨房长桌前吃完面条,又一次洗好碗筷放回原处,才走上楼去敲他的门。
“哆哆哆……”好久,房间里没有传来任何回音,她站在门外听见里面不停传来林子瀚骂骂咧咧大叫的声音,立刻明白他现在应该是在打游戏,不觉有些好笑又有些不知所措了。
该不该走进去提醒他,还是直接走开?毕竟,她已经做了面,也叫了他,就算做到自己该做的了,更何况白天他还那样说她和母亲,回来后不仅一点歉意也没有,还莫名其妙颐指气使想要随意支使自己,始终没有给过她任何一点好脸色,看上去又牛气哄哄让人厌恶至极……但……食物有罪吗?
想到这里,她转过身有些犹豫,回想起小时候和爷爷奶奶在炎炎夏日里流着满面满身的汗水割稻谷的情景,心底始终对那些浪费食物的行为感到十足的厌憎和罪恶,毕竟食物历经日月风雨渐渐生长,从来都不是平白无故出现在每个人触手可及的餐桌上。
或许,金钱可以给予每一个人对食物的完整所有权,但这里绝对不包括任何人对食物肆意浪费和挥霍的“原罪”,因为不论这些食物出自谁手、来自哪里、市价如何,对于那个最初耕种和收获食物的劳动者最最基本和认真的尊重,就是每一个人能够对其他人和自然万物最大的尊重和感恩,毕竟不论人类到底有多少数不尽的纸币或金条或财富,如果没有一滴干净的水、一份干净的食物来源源不断的供养,一切都终将渐渐腐烂在他们本就空洞又悲凉的卑微渺小和无能为力中。
可偏偏还有那么多人都在有意或无意浪费地球好不容易孕育给人类的资源,即使现在这个地球另一端还有许许多多的孩子和大人吃不饱,甚至每一天都在为饥肠辘辘而惴惴不安且深陷恐惧与绝望,他们仍旧偏执又自私认为自己付了钱就有权利去肆意浪费和糟蹋,一点也不顾及他们到底在物质上、精神上还有心理上留给人类下一代和地球留下怎样不堪入目的垃圾和罪恶。
或许,世界本就是这样吧,汝本心清似水,奈何汝身必须寄居在各色各样人群里,就不得不受着那些丑陋不堪的、肮脏罪恶的和晦暗冷漠的凑近,但她以为如果一个人自始至终都不能坚持一点积极向善的力量和勇气,又怎能期望世界在他们面前变得光明磊落。
是啊,所以她比任何人都不能容忍对食物的浪费,尤其是自己,于是她狠下心低着头准备将门推开了,脑海忽的闪过一念,迅速跑回房间将防狼喷雾塞到自己卫衣口袋里,然后回过身推开了那扇门。
那一刻,她小心翼翼慢慢走进去,迅速环顾一下四周,发现房间里空无一人,不免有些惊讶。
于是她站在原地犹豫了好一会儿,转身看见旁边有一条走廊通向另一个房间,而林子瀚的声音正是从那里传来,不禁皱着眉紧握口袋里的防狼喷雾,一步一步朝那边走去。
那一个房间很大很大但环形分区切分很清楚,专用的游戏区、影碟放映区还有装饰搭配极其协调的模型摆放区,她站在走廊前的台阶前微微愣住了,心底再一次感受到一种极致奢华精致的金钱被熊熊燃烧的真实感,因为她看到有支架上竟摆放着好几架电视报导造价近百万的做工精细且功能强大的私人订制微型无人机,还有近乎百分百复刻的仿真版飞机和军备模型……
“诶,干什么呢你?”这时,林子瀚已经站在她身旁,满脸惊讶又不屑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忍不住漠然问道。
“哦……我……我……我来,是想告诉你,厨房里有碗面,刚做的。再晚就坨了。”莫名紧张好一会儿,她迅速拉回思绪,尽量假装若无其事站在原地,一脸淡淡然。
林子瀚看到这一幕莫名怔住了,满眼怀疑看向此时满脸事不关己的她,真的是不明白不久前她还对自己不理不睬,白天还和自己那么针锋相对大吵一架,此时竟能如此平静对待自己,忍不住微微皱起了眉头。
那碗……面?
她看着那一脸难以置信甚至透着不信任的林子瀚,忽然明了他心底的奇怪又莫须有的担心,不觉有些不屑也微微皱起眉,转过身兀自沿着原路返回。
“咕……”这时,林子瀚的肚子发出一阵怪叫,她走在走廊那一边都听得清楚了,一时感到几分好笑又不忍,淡淡嘲笑道:“诶……看你是要饿死呢还是要饿死,不过事先声明一下,你要是先饿得晕死过去,我可不负责救你,毕竟我和你爹签的合同里可不包括这一条。”说完,头也不回沿着一旁走廊走出房门。
林子瀚默然听到这话,看她的背影终于消失在通道那一边,一时间心底是又气又无可奈何,奈何肚子实在饿到让他直接没了脾气,只好低着头满脸丧气讪讪从一旁的门走出去,继续一步不停朝楼下厨房走去了。
那碗面……依旧没有肉,甚至面汤已经半冷,可直到林子瀚囫囵吞枣全部吃下了,第一次感受到有盐有温的食物是那么令人感动而安慰,独坐灯下低头看到那个最初盖在汤碗上的盘子,以为那或是她独有的特色吧,竟然莫名其妙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