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栩琳闭着眼睛向后躺去,没等洛弥娅和南宫沁雪急匆匆地赶过来把他托住,他就摔在了蓬松而柔软的莎草田里。
就在刚刚,他们乘坐颠簸的马车,从帝国首都内低调地离开,奔波了半个多小时才来到这里。海伦在艾劳徳准将的护送下前往视察旗舰了,千栩琳、洛弥娅、安德莉亚与南宫沁雪则被扔在了路边——实际上这也是千栩琳的要求,这让他们可以以隐蔽的、不引人注目的方式涉足这片静谧的田野。
身下的田野还是那样舒适,泥土在略有炽热的阳光下散发出混合了莎草味的芬芳。千栩琳脱下了身上的袍子,让有些扎人的草叶与自己的皮肤亲密接触,一边睁开眼睛凝视着头顶上湛蓝的天幕。
他经常来这里。不仅仅是因为他觉得这里能让他放松心情,更因为这里远离帝国首都,远离了人烟的纷扰便远离了烦恼,千栩琳在这里能找到真正属于他自己的、让他身心愉悦的平静。
洛弥娅好奇地站在他身边,用有些羡慕却又有些纠结的目光看着他,似乎在犹豫要不要像他一样躺下。千栩琳见状便握了握洛弥娅的脚踝,揪着她的袍子下摆让她在自己身边躺下了,一起看向眼前的、被浮云勾勒出简洁的边框的天空。
“多美的地方!”千栩琳感叹道,“虽然不比梵尔洛奇亚山脉内的群山,不比西部平原边缘的草原,但在这里能看到世间的天空。”
洛弥娅笑了笑道:“千栩琳,难不成西部平原的边缘就不是世间了?”
“不一样。那里离梵尔洛奇亚山脉太近,又有旧圣域的战场和神明的神圣,自然不能算世间。但你知道吗,我突然发现,世间的天空和梵尔洛奇亚山脉内的天空并没有不同。”
千栩琳说这话时绝不是在开玩笑——在他的潜意识里,梵尔洛奇亚山脉与外边的世界完全是两个概念。那道地理上的山脉,隔绝的不仅仅是侵蚀的黑暗与岁月,更是世间与旧圣域,而那片接纳了他们上千年的伊甸园,则是完全不同于世间的另一个世界。虽然二者共享一片天空,共享一轮红日与明月,但梵尔洛奇亚山脉内的一切显然都更加神圣。
“是的。”洛弥娅沉吟后道,“但我还是愿意相信天空是神明的阶梯,这片世界上的一切都属于神明。虽然这其中可能夹杂着背叛与黑暗,但并不影响这个世界所具有的神圣与庄严。”
千栩琳听着洛弥娅的话,不自觉地想起了他曾经读过的一本书上对世间的记载:神明生活在天空,冥界建立在与天空相对的无垠之海之中,而世间则是一块被神明随手抛下的、半倾入海中的石板。浸没在水里的部分被称为阴影地带,那里是与黑暗的冥界的接壤处;而翘起的最高一端就是希泽圣域,是与神明最接近的地方。而在这二者之间、从高到低的逐渐过渡之处,就是世间。
千栩琳觉得,梵尔洛奇亚山脉应该位于这块石板翘起的尖端偏下一点点。
“安德莉亚,南宫沁雪,你们也休息一下吧!”千栩琳隔空喊道,他的视线被一圈茂盛的莎草局限住了,只是根据身边的交谈声大致猜到安德莉亚和南宫沁雪正在离他不远处闲聊。“在海伦回来之前,我们可以在这里好好放松一下。”
身旁的草丛传来安德莉亚含糊的答应声。
千栩琳闭上眼睛,舒舒服服地躺在了一束茂盛的莎草上,一边在脑后垫起双手,轻声对洛弥娅道,“莎草是神圣的作物。它不仅仅可以制作布料或纸张,它的意义在于记录文化,传播文明,从旧圣域开始就一直饱受尊崇。”
虽然他没扭过头看,但他知道洛弥娅点了点头——洛弥娅的发梢在他脸颊上划动了几下,让他感到有些刺痒。洛弥娅道:“我会用莎草制作纸张,但我感觉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只不过我没想到除了旧圣域,还有这么多国家在使用莎草纸,而且纸张的工艺和制作技术似乎也没有改变。”
“可不是嘛,我现在身上的袍子也一样是亚麻做的——我们在梵尔洛奇亚山脉内时,你给我做的衣服不也是用亚麻吗?”
“嗯,是的。但把亚麻转化成布料可比把莎草转化成纸张麻烦的多。这些手艺都是我在旧圣域时学习的,但……并没有人教我。”
“你是自学的?”
“唔,当我还是一名奴隶时,这些手艺是必须掌握的技术。但我的主人并没有教给我这些,他只是想让我处理家务。但我跟着其他人学会了这些手艺!”说到这里,洛弥娅的声音中充满了自豪。
千栩琳在心中默默一笑。洛弥娅并不避讳她以前当奴隶的日子。虽然旧圣域的奴隶们的生活远比现在帝国和共和国的奴隶们生活的要好,在一些家庭中,奴隶的生活甚至比主人还滋润——但就算这样,千栩琳也绝对不向往当奴隶,更不喜欢整天套着脚镣的生活。
“还是说说安德莉亚吧。”千栩琳决定转移话题。他说着,一边坐起身留意了一下安德莉亚的位置,确定她听不到后才放心道:“离安德莉亚的加冕礼还有五天不到,帝国和共和国都在为之做准备,但是,如果她要成为我的助祭,就不能有任何政治职务。”
“也就是说,这五天是她最后的机会了?”
“这话听起来有点奇怪……但也可以这么理解吧。话说你不是答应过我要帮她学习功课吗?”
洛弥娅这才反应过来。她惊叫一声,立刻站起身;她的动作有些仓促,以至于南宫沁雪和安德莉亚以为她又出了什么事。“安德莉亚!”洛弥娅叫道,“你有没有兴趣,现在学习一下成为助祭所必需的功课?”
安德莉娅虽然有些发懵,但她迅速回过神来:“当然!助祭大人,我当然愿意!”
说罢,洛弥娅便迈开大步走向了安德莉亚,留给了千栩琳一个俏皮的回望。千栩琳则长出了一口气,他只是觉得,让洛弥娅去主动找安德莉亚可比自己亲自上阵要好太多了。
*
时间过的飞快。转眼间,千栩琳已经在田野上躺了一整个上午了,但也许是上午的运动量并不大,他们都没觉得饿。洛弥娅和安德莉亚在一旁的树下孜孜不倦地学习着,南宫沁雪则依旧是那幅冷峻的模样:一手叉腰一手扶剑地站在千栩琳不远处,目光机警地瞅向四周;而千栩琳眼前最显著的变化除了云彩外就是远方的旗舰了——那是“堕落天穹”级,它就像一只浮在天空上的海龟,舰体上扛着一个巨大的盘状物体,两组腹鳍随意地扇动着,如借着风般向千栩琳缓缓飞来。
在此之前,千栩琳从没见过比共和国的“月”级战列舰更大的飞行物体,直到他见到了“神圣审判”级旗舰,而现在他头顶上的“堕落天穹”级旗舰则明显有更大的体型和更差的机动性。这座移动困难的炮台——这是他今天早上偷听到的——搭载的毁灭性的主武器看起来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骇人,它舰体上搭载的“冥穹”就像一张被战士背在身后的盾牌,华丽的舰体外装甲呈现出绝对完美的曲线,就仿佛是一只柔和的手掌轻轻搓出来的一样。
正午的阳光几乎是直射到千栩琳脸上的,他却不想挪动身子躲到树荫下。一方面是因为他懒得动身,另一方面是他并不想打扰洛弥娅和安德莉亚。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原本温暖和煦的阳光逐渐变得炽热毒辣,千栩琳不得不把脱下来的袍子盖在裸露的皮肤上来阻挡阳光,但南宫沁雪却依然是那幅样子,身姿挺拔,纹丝不动。
千栩琳看着南宫沁雪的背影,心里隐约泛起一阵好奇。他对“第二神域”的了解不多,只是依稀知道这个国家隐藏在雪峰之巅,坐落在西部平原南部的雪山盆地里,依靠足以和梵尔洛奇亚山脉媲美的天险来与世间断绝联系。但自从帝国发现了引力透镜的神奇功用并发明了第一艘战舰后,这道天险便没有以前那么管用了。千栩琳同时也庆幸,把他和洛弥娅从梵尔洛奇亚山脉中请出来的是道奇而不是帝国的舰队,这给他留足了面子,也没有玷污那片净土。
“南宫沁雪,”千栩琳忍不住叫了一声,看着不远处的那尊雕像缓缓转过身,“过来坐下吧,休息一下也无妨。”
南宫沁雪迟疑了几秒,随即点了点头,走了过来。他来到千栩琳身边,掀起袍子盘腿坐下,把手里的长剑横放在膝盖上,拽起衣角擦了擦额头上流下的汗珠。虽然他没有说话,但千栩琳从他沉重的呼吸中感受到了他的疲惫。
“这把剑,让我想起了织凌羽洛。”千栩琳看着被南宫沁雪放在膝盖上的长剑,轻声道。
“祭司大人,您是说那名拯救了帝国和您的神使?”
“是的。他也有一把类似的剑,但那把剑在杀死了冥仆后就消失了。”
南宫沁雪迟疑了半秒,随即把膝盖上的剑从剑鞘中抽出一截,千栩琳眼前立刻闪过一道锐利的银光。在那截寒光逼人的剑身上,千栩琳看到了几个造型独特的文字,这文字既不像古圣域文,也不像帝国和共和国通用的简体圣域文,而是有棱有角、简洁大方。
“这是……”千栩琳欲伸手触碰剑身,但在那道锐利的寒光前收了手。
“这是这把剑的铭文。”南宫沁雪缓缓开口,但他的语气充满崇敬。“这是这把剑的打造者对它寄予的祝福,这把剑每杀死一个敌人,我就会用敌人的鲜血来祭祀这把剑的剑神。”
南宫沁雪凝视着锋利的剑刃,轻吹了口气,千栩琳便感觉到那把剑的剑刃产生了一阵怵人的振动。南宫沁雪又道:“不过,你说的那名神使——织凌羽洛,我不知道帝国和共和国的人民怎么看待他,但他在‘第二神域’可是享有相当高的威望。在他动身找你们之前,他曾经是‘第二神域’的礼部尚书。”
“他去过‘第二神域’?”千栩琳有些惊奇,因为在他与织凌羽洛相处的时间里,他从未关注过织凌羽洛的身世。“我第一次见到他是在梵尔洛奇亚山脉内,他是我们在半路碰到的,当时他差一点就识破了冥仆的身份……”
“可惜他最后还是输给了冥仆。这不怪他,祭司大人,这只能怪神明选择他时没有赐给他洞见真相的本领。”南宫沁雪说着,垂下眼眸,转头望向远方的梵尔洛奇亚山脉,“当时我只是礼部辅尉,但在此之后,我不得不遵从圣上的旨意,以超乎常理的速度被提拔为礼部侍郎,又在去年被提拔为礼部尚书,接替了织凌羽洛的位置。”南宫沁雪的语气中透露出一丝自豪。
“呃,这个尚书……”
“这是官名。”南宫沁雪猜到了千栩琳心中的疑问。他看向千栩琳,露出一个温婉的微笑,“也叫尚书令——差不多相当于共和国的部长吧……话说冬日帝国有部长吗?”
“这你可别问我,我对这些一窍不通。事实上,我只是北海共和国的祭司长,但我也基本没有怎么操办过祭司长的事务……我是真的对功名不感兴趣,但如果你对这些有疑问的话——”千栩琳说着,指了指坐在树下的安德莉亚,“你应该去问她。但我在帝国生活了这么久,也没听过有这样的官职。”
南宫沁雪却咂了咂嘴。
“啧,祭司大人,恕我直言,人活在世上,若不去争取功名、为国效力,和行尸走肉又有什么区别!唯有以身许国,建立功业,才不辜负这个时代。”
看着南宫沁雪有些激愤的面孔,千栩琳摇摇头,摆了摆手。他不想和南宫沁雪争辩,因为这并没有对错之分。
“南宫沁雪,你被派来保护我,你愿意吗?”
南宫沁雪似乎犹豫了几秒,随即配合地转移了话题。“当然愿意,祭司大人!能接近您,也是我的荣幸与长久以来的愿望。只不过,这好像也应该是您的助祭的职责吧?”
“洛弥娅受了伤。她需要有人来代替她。”
南宫沁雪轻轻点了点头。“您的助祭,”他犹豫着说,“她很强壮,身手敏捷,行动迅速且箭法高超。我根本看不出来她受过伤。”
“洛弥娅的伤已经好了。要不是因为帝国司礼会执意麻烦你来保护我,她完全可以胜任侍卫的工作。”
“不麻烦,祭司大人。我来帝国,一方面是为了参加皇帝陛下的加冕礼,另一方面就是来顺道保护您。”
“那你可知道,五天后的加冕礼,‘第二神域’会以什么样的形式参加?”
“形式?我不太清楚,祭司大人,但我想圣上肯定不会前来,但公主殿下和我可能会代表我国出席加冕礼。”
千栩琳细细思考着南宫沁雪的话,心中突然又涌起一阵好奇:“你们还有公主?”
“不然呢?”南宫沁雪的脸上有一丝诧异,仿佛千栩琳的问的是一个很不可思议的问题,“我们的公主,受人民敬仰的南宫凌霞,她是日之辉、月之华,如雪山之巅的融雪般纯净无暇,如养育万物的北河般平凡而伟大。她是世间最纯洁、美丽的娇艳之花。”
千栩琳被南宫沁雪的一连串赞美词怔住了,但他的思绪并不在这上面:南宫凌霞?听起来似乎和南宫沁雪是同一世家的。千栩琳想着,却又不由得联想到了洛弥娅——若说纯洁,千栩琳不相信世界上还有哪个人能比洛弥娅更能做到内心的纯洁质朴。洛弥娅与他在梵尔洛奇亚内生活了七千多年,她的内心的杂念早就被岁月辗转磨尽,剩下的只有纯净与对神明的虔诚。
千栩琳当然不接受南宫沁雪的话。于是,他们又为这个问题争论了很久——大概有两三个小时吧,直到他们都筋疲力尽、口干舌燥才罢休。南宫沁雪虽然不敢否认千栩琳的观点,但又很不愿意收回刚才的话。他们就这么争论着,直到千栩琳从南宫沁雪嘴里听到了他最期待的话:
“祭司大人,南宫凌霞是我的姐姐,不管您怎么说,但在我心中她就是如此。”
“哈!”千栩琳一拍手,猛地坐起身,心脏怦怦跳个不停,“我就知道,她和你的关系肯定不一般。那么,也不瞒你说,洛弥娅是我的妹妹。”
“祭司大人?”这下轮到南宫沁雪震惊了,“您和您的妹妹……怎么可能分别从事祭司和助祭?!”
“信不信由你。”千栩琳努力憋着笑,“但据我所知,在旧圣域,这并不是一个强制性的规矩。”
“抱歉,祭司大人,我不明白,”南宫沁雪脸上写满了疑惑,“您和您的助祭,怎么可能是兄妹呢?而且就算你们是兄妹,从你们的名字上好像也看不出来……”
千栩琳咳嗽几声,打断了南宫沁雪。“南宫沁雪,你可知道,身为一名祭司或助祭,最重要的是什么?是熟练掌握那些祭祀的仪式,还是会背诵祭文、撰写祭书?”
“啊,我猜也许都有吧,祭司大人。”
“不,”千栩琳摇了摇头道,“最重要的是内心的虔诚。对神明来说,重要的并不是那些仪式上的东西,那些仪式只是让你更有庄严感,而真正支撑你身为祭司、从事祭祀的,是你内心对神明虔诚的信仰和坚定的信念。除此之外,你身处的环境、身穿的衣服、佩戴的首饰都属于无关紧要的。”
南宫沁雪的表情看起来似懂非懂,但他还是皱着眉,点了点头。
“这就好比我们现在身处的这片旷野,”千栩琳撑着身子半坐,深情地环顾着身边一望无际的莎草田,“这片旷野自世界诞生时就一直存在,但赋予它珍贵的意义的是它种植的作物——亚麻和莎草。这两种神圣的作物也赋予了这片土地神圣的色彩。”
谈吐间,千栩琳习惯性地抬头望了望天空,他的余光却突然瞅见了天边的一片灿烂——那是五彩缤纷的晚霞。在以彩霞的背景的天幕中,庞大的“堕落天穹”颇有了几分压迫、磅礴与庄严,在它展开的腹鳍上,千栩琳看见了无数闪耀的荧光,就像一只翅膀上长满眼睛的巨鸟,以神明的姿态俯视大地上的万物。不知为何,千栩琳在这艘战舰上竟感觉到了一丝非同寻常的、不可冒犯的威严与神明般的力量。
南宫沁雪也注意到了这震撼的一幕。他凝视着“堕落天穹”,目光如炬,却未发一言。
时间不早了。千栩琳最后望了一眼天边的晚霞,从容起身,开始考虑今天晚上下榻的地方。如果海伦在晚上还没回来,那他们就只能暂住在扎库雅的家里了——那栋朴素的房子就在田野的尽头、地平线与梵尔洛奇亚山脉的影子的衔接之处。在那里,有温暖的壁炉和舒适的床榻,还有永远欢迎他的故友:扎库雅?艾忒尔。
“走吧,诸位。”千栩琳说着,冲树下的安德莉亚和洛弥娅挥了挥手。此时她们正坐在树下休息,看到千栩琳起身,洛弥娅和安德莉亚也一前一后地赶了过来。
“祭司大人,该回去了吗?”安德莉亚问道,“天色不早了,我们回首都可能不太方便吧。”
“是的,我们不回去,我们今天就住在这片田野上吧。”
“祭司大人,田野上?”
“哈哈,是扎库雅的家里。安德莉亚,南宫沁雪,你们想必还不怎么认识扎库雅吧?但我敢保证,他的家对你们可是永远敞开大门。”
说罢,千栩琳就带着众人走向了远方的白色小楼。而与他预料的一样,扎库雅很热情地接待了他们,又为他们准备了简单的晚饭,最后为他们安排了睡觉的卧室。千栩琳自然是和洛弥娅共寝,而安德莉亚则委婉地拒绝了和南宫沁雪共寝的建议,最后,还是南宫沁雪提出由他守在门口、让安德莉亚睡在扎库雅的房间,尘埃才终于落定。
在睡觉前,洛弥娅抬头看了一眼高悬在天空中的“堕落天穹”。虽然在洛弥娅眼中千栩琳并没有看见顾虑,但在他心底,还是对这个不可侵犯的庞然大物感到一阵莫名的不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