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家伙!”南宫沁雪大叫一声,狠砸一下墙壁,“他们直接让北海共和国的战舰来追我们了,还带着减速光束和透镜追踪器!”
“现在怎么办?”洛弥娅急切地问道,“我们再加速是不是已经晚了?”
“晚了!肯定晚了,他们已经把我们牢牢套住了……”
一阵刺耳的鸣笛声从他们身后的“月”级战列舰中发出。“月”级战列舰爬升了高度,把舰桥正对着千栩琳,千栩琳吃惊地发现在“月”级战列舰的舰桥中站满了他认识的人:海伦,安德莉亚,艾劳徳准将,卡莱门特舰长以及——
“舒维依?夏里昂?!”千栩琳和洛弥娅异口同声地说了出来。
没错,确实是舒维依?夏里昂,那个曾经蔑视他和洛弥娅的共和国舰长,那个趾高气昂且控制欲极强的人,他依然是那副令人讨厌的做作姿态和故意摆出来的高贵,但他的气质让这份高贵变成了高傲。即使再过一万年,千栩琳也不会认错,这位让他和洛弥娅蒙受蔑视和侮辱的共和国舰长。
“好久不见啊,祭司大人,助祭大人,没想到再见时会是在这里。”舒维依的声音从扩音器中隆隆地穿出,震得千栩琳头皮发麻,却丝毫不减曾经的嚣张气焰,“不过我想时隔多日,我们的处境都有所变化了,如果您不介意,可以称呼我为‘舒维依准将’了。”
“你们动作够快啊,”南宫凌霞的声音传来,对身后的“月”级战列舰喊去,“你们是怎么确定能追上我们的?”
“如您所见,公主殿下,这艘船做了特殊的改装,让我们不至于连你们的尾巴也揪不到。但你们确实出乎我们的意料,你们的速度比我们预计的要慢,否则到这个时候你们应该已经离开帝国领空了。”
“离开帝国领空和你们来抓我们有什么关系吗?!”
“我的意思是,如果你们在帝国境外被击落,帝国不用承担那些麻烦的外交责任。毕竟嘛,公主殿下,您和祭司大人都在这条船上,帝国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胡乱行动,就像你们在帝国所做的那样。”
说完,他们陷入了一阵令人恐惧的沉默。几分钟后再次开口时,是南宫沁雪:“如果我们拒不服从呢?”
“那恐怕就只能让武力来解决这无聊的争端了。”舒维依的声音中不乏冷笑和嘲讽,“不过我料想你们也不会到那一步——您说是吧,皇帝陛下,司礼官大人?”
千栩琳向“月”级战列舰的舰桥细细看去,发现站在舒维依身边的安德莉亚和海伦都面色生硬,海伦接过舒维依手中的话筒道:“祭司大人,南宫凌霞公主,我没想到你们会用这种极端的办法来把一个简单的猜想付诸实践。你们的做法很幼稚,很不成熟,也非常愚蠢,但你们的失礼让我们别无选择。这是最后一遍警告,立刻停船。”
海伦和千栩琳隔着窗户对视着,谁都没再说话。海伦的眼神中充满了冷淡与无奈,她身边的安德莉亚眼中的包含祈求与担忧,但当千栩琳把目光与安德莉亚相接时,她只与他对视了几秒钟便匆忙地低下头,默默离开舰桥。
千栩琳只觉得奇怪,因为他本能地感觉到安德莉亚的眼神向他传递了什么信息。
“南宫沁雪,”千栩琳拉上窗帘,低声叫来南宫沁雪,“如果我们动起手来,谁能占优势?”
“我不确定,祭司大人,‘月’级战列舰的体量更大,火炮更多,且防御力比我们更好,但他们的武器天生火力贫弱且舰船机动性很差,如果我们打起来,最有可能的就是谁都占不是便宜。”说完,他想了想,又补上一句:“祭司大人,您该不会想和他们动手吧?我们现在只有四个人,要把这艘船的全部能力发挥出来至少要九名精干的船员,我们现在只能保证稳定飞行,开火还击基本不可能。”
“他们的武器是什么?”
“是能量束,他们的能量来源于完全裂解一块透镜。这种武器很容易过热且射击频率很低,穿透力极强的同时造成的破坏力很差,且在远距离攻击时会受到气候状况的限制。”
“南宫凌霞公主有什么办法吗?”
“她恐怕很难应对这个。这是一艘战列舰,祭司大人,她的秘术不足以撼动这么一个大家伙。”
千栩琳看向洛弥娅,与她交换了一个眼神,确定后者的想法和自己一样后对南宫沁雪道:“先把速度降下来吧。”
南宫沁雪用疑惑的目光看着千栩琳,但他似乎也没有什么好主意了,便跑上舰桥,对南宫凌霞说了什么,只听舰体两侧的腹鳍传来逐渐展开的运作声,轰鸣的推进器开始逐渐降低功率。跟在他们后面的“月”级战列舰也及时减速以避免碰撞,舒维依的声音同时传来:
“明智的选择,祭司大人,但我不想再重复第二遍:请立刻停船,降落到地面。”
“他一向如此吗?”南宫沁雪突然问千栩琳,千栩琳愣了几秒才意识到南宫沁雪是在说舒维依。“没错,一向如此,”他答道,“从我见到他那一天起,他就是这个样子。”
千栩琳虽然表面上镇静沉着,但他心里也没有什么好办法。他的意识深处隐约有一种希望,但这种希望却又是凭白无故的,但也就是因为这一丝的希望让他能镇定地站在这里,用不紧不慢的态度和他们身后的追兵拖延时间。
又是一阵长长的、刺耳的鸣笛声从窗外传来,震得地板和墙壁都在微微颤抖。“我们快没有耐心了,祭司大人!”舒维依的声音中却透露这胜利者的高傲,“如果有必要让我们帮你们停船,请说一声,我们可以保证精确地摧毁你们的动力系统的同时不让你们从天上掉下去。”
“如果你们执意要对我们开火,谁也拦不住。”南宫凌霞道,声音中透露出一丝愠怒。“但如果你们不想落上一个玷污信仰的骂名,尽请开火。”
“您说的没错,但现在这里只有我们,公主殿下,今天发生的一切没有人会知道,更不会有人听信您的一面之词。”舒维依道。他停顿了几秒,继续道:“好吧,最后警告已经过了,看来你们是不打算停船了……艾劳徳,麻烦帮我打开武器系统的保险……等等,怎么回事?!”
千栩琳的思绪被突如其来的情况打断了:只听一阵爆鸣从“月”级战列舰的侧翼传开,几秒后又是一阵爆响,这次千栩琳清晰地看到了“月”级战列舰一旁炸开的火花。他们的战舰在这瞬间突然加速,双方距离疾速拉远。
“他们的减速光束损坏了?”南宫沁雪看着越来越远的“月”级战列舰,用吃惊的语气道,“还有推进系统也损坏了?这是因为过载吗……”
一阵猛烈的气浪突然迎面扑来。千栩琳、洛弥娅和南宫沁雪被这道迅猛的狂风扫飞了出去,他们不得不趴在地板上来躲避强烈的冲击,但只听一声清晰的钢铁断裂声——舰体尾部镂空的装甲被炸成了碎片,而冲击波的来源正是他们身后的“月”级战列舰。
千栩琳探出头,吃惊地看到在那艘金碧辉煌的战舰各个部位都在发生小规模爆炸。一条流窜的火舌顺着它的舰体飞速延伸,到达阶梯状的舰体腹部时引发了一系列的连锁爆炸:那是“月”级战列舰的武器集中处,在那艘庞大的战列舰的舰体上,几乎每一片装甲都被炸得坑坑洼洼,那些华丽的鎏金雕塑被从内部炸得粉碎,三对腹鳍也被炸成了破碎的金属条,空中飞散着碎片和硝烟,仿佛这艘钢铁巨兽无法承受它体内的压力而从内向外爆开。而它尾部的推进器则开始喷射出浓浓黑烟和断断续续的红色火焰,“月”级战列舰偏离和航线,一头向下坠去。
“神明啊!”洛弥娅本能地捂住嘴道,三人都吃惊地看着那团冒着浓烟的金属块开始在半空中解体下坠,拖曳着一路的碎片。“他们发生了什么?”
“我想可能是安德莉亚,”千栩琳慢慢说道,此时他的心脏一直砰砰直跳,“刚才她给我了一个眼神,我就感觉到她要去做点什么,但我没想到她会把那艘船弄坠毁……”
“安德莉亚?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千栩琳没有回答南宫沁雪,只是扑倒窗前,从敞开的船舱向外看去。“月”级战列舰正拖曳着一条长长的黑烟直线下坠,但这条黑烟逐渐有了弧度,看得出来它的成员在努力改平舰体姿态。千栩琳一直注视着它逐渐变得平稳,但直到它消失在稠密的云层下方,那依然是一条陡峭的黑烟。
千栩琳哑然失笑。他浑身直冒冷汗,祭司的本能让他做了唯一一件有一点价值的事:他坐了下来,闭目祈祷。
*
“别担心了,祭司大人,‘月’级战列舰可以依靠腹鳍滑翔,它坠落下去可能只是因为高空稀薄的空气无法提供太大的升力……”
千栩琳一直觉得心慌,这是他第一次有这种感觉,任凭南宫凌霞和南宫沁雪怎么开导他都没用。这并不是因为那艘满载这帝国和共和国要员的战舰当着他的面坠落,而是因为安德莉亚——如果安德莉亚为了帮助他们而因此受伤,千栩琳会因此感到自责和羞愧,而他脑海中却始终有一个令人厌恶的声音在不断重复: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去……
南宫凌霞和南宫沁雪在劝说了他十几分钟后终于放弃了。他们来到门外,问洛弥娅道:
“祭司大人这是怎么了?”
“唉,他的良心让他觉得对不起安德莉亚,如果安德莉亚因此受了伤或产生一些更严重的后果,他会非常自责。”洛弥娅轻声答道,却敏锐地道出了千栩琳的内心所想。
“那祭司大人在此之前都没有经历过类似的事吗?”
洛弥娅沉默了几秒,“没有。如果有,那也是我们的职责。”
千栩琳细细想来,从来没有让身边的任何一个人因为保护自己或帮助自己而受到伤害。也许曾经和道奇同归于尽的神使:织凌宇洛是一个例外,但与冥仆战斗是他的职责,除此之外,千栩琳再也没有因为自己而让任何人受伤。而洛弥娅虽然在这几千年来也受过大大小小的伤害,但那些伤大多是她自己在森林间穿行时造成的,而保护他也是洛弥娅的职责之一——这么说可能有些牵强和无情,但这确实给了千栩琳无数理由来让他逃避良心的谴责。
只不过,安德莉亚是个例外。
千栩琳烦躁地望向窗外,飞速掠过的云层表明现在他们的舰船正像一支离弦的箭一样向前奔去。几十分钟前,他们已经离开了帝国领空,现在他们可是一刻都不敢怠慢,以最高速度飞向“第二神域”。虽然以最高速度飞行会带来一些很不舒适的体验,比如腹鳍一直在发出“咔咔”的震颤声,舰体时不时轻微抖动,以及推进器全功率运行产生的轰鸣,但他们宁可忍受这些噪音也不愿意冒着被再次追上的风险享受安逸。在这种环境中,千栩琳一个人坐在船舱里,吹着高空的寒风,祭祀的心情瞬间全无。
又过了半个小时,千栩琳意识到自己不能再这样浪费时间了。也许安德莉亚不会有事,更何况她身边还有那么多人保护她和海伦。这么想着,他走出房间,发现南宫凌霞和洛弥娅正在准备晚餐——与其说是晚餐,倒不如说是宵夜或早餐,因为千栩琳估计现在已经是将近凌晨了。在有些狭窄的厨房中,洛弥娅正在用一个小型煎锅煎着一条鱼,焦香的味道瞬间唤醒了千栩琳麻木的味蕾,他骤然感到自己腹中一片空荡,饥饿产生的反胃感让他觉得眼前的世界有些飘渺。
“祭司大人,别再想那么多了,好吗?”洛弥娅见他出来,没有停下手里的工作,用目光传递着关心。“想吃点东西吗?”
千栩琳点了点头,揉着头在一张桌子边坐下。“我不该想那么多,也许安德莉亚不会有事……但我总感觉心里很难受。南宫沁雪呢?”
“南宫沁雪在舰桥呢,我们轮流休息,这艘船不能在无人看管的情况下运行。”南宫凌霞道,“唔,祭司大人,说实在的,我对安德莉亚没有多少好感。您这样想:她曾经也是祭司,但是却在帝国担任了政治职位,还背叛了您和旧圣域。因此我不太理解您为什么如此关心她……”
“祭司大人并不是关心她,公主殿下,”洛弥娅道,“他只是想无愧于自己的良心。”
南宫凌霞小声“哦”地答应了一下,继续低头煎着手里的面包。几分钟后,她们把做好的煎鱼放在面包里端给千栩琳,又切了几个有些萎蔫的水果给他当配菜,虽然不足以填饱肚子,但总不至于让千栩琳饿着肚子睡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