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分钟简单的准备后,千栩琳和洛弥娅来到阳台边上,这里已经有了一条由布条编成的绳子。在他们身后,南宫沁雪反锁了房门,又用一根火钳卡住了门把手,确定房门不会在一时半会内被从外部破开后,他拿起放在门边的金权杖递给千栩琳:“祭司大人,您不带您的权杖吗?”
千栩琳正小心地向阳台下看,听到南宫沁雪的话,他迟疑了几秒,摇了摇头。“不用带了,放在这里吧,这根权杖本来就是海伦送给我的,带着它让我难以安心。”
南宫沁雪沉默地点了点头,又看了看手中的权杖,小心地放在了原位。他带着南宫凌霞来到阳台,向四下探头张望了一阵,对千栩琳道:
“可以走了,下面和这附近的两个街区都没有人,我们最好抓紧时间行动。祭司大人,我带您下去,如果方便的话,麻烦您让您的助祭带着南宫凌霞公主下来。”
“不麻烦助祭大人了,”南宫凌霞抢先一步抓住那根布条编成的绳子,“我先下。”
说罢,只见南宫凌霞飞身翻出栏杆,用斗篷裹住绳子,快速向下滑去。她的身影很快遁入了夜色中,消失在了摇曳的帷幕和垂下的帝国旗帜后。千栩琳屏息凝神,听着那细微的绳子摩擦声,这个过程大概持续了一分钟,紧绷的绳子就被稍稍松开了,随即又是两下有力的拉拽。
“她到了,该我们了,祭司大人。”南宫沁雪对千栩琳伸出手,“我会引导您抓紧绳子,您只需要让自己慢慢滑下去就行了。”
千栩琳知道该怎么做,但他还是认真听南宫沁雪为他讲解了每一个动作和细节。他在洛弥娅和南宫沁雪的帮助下小心翼翼地翻出栏杆,极力说服自己不向下看,一边努力忘记自己祭司的身份。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会做出这种荒唐的事,若要是在此时被人看到他这尴尬的模样,他宁可现在就松手跳下去;但当他萌生这个可怕的念头时,一阵高空吹来的晚风让他全身发麻,他立刻本能地死死握住手里的东西——洛弥娅被他掐得一声惊叫,他这才意识到自己一只手还抓着洛弥娅的胳膊。而当他完全攀在栏杆外侧后,他还是忍不住向下看了一眼。这一眼对他来说没什么,但这可害惨了洛弥娅——他的手骤然如触电般死死握紧,洛弥娅被他掐的连连惨叫,却被南宫沁雪眼疾手快地捂住嘴。
“祭司大人!祭司大人!”南宫沁雪拍打着千栩琳的胳膊,“您太用力了!别紧张,照我说的做……”
千栩琳只觉得自己颜面尽失。他硬着头皮松开了握着洛弥娅胳膊的手,在他松开手的瞬间他惭愧地看见洛弥娅裸露的胳膊上已经被他掐出了深深的红晕。他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到眼前的事上来,把绳子在小腿上缠绕了一圈,双手紧紧抓住绳子,咬紧牙关,闭着眼睛蹬离了阳台。
顿时,他耳边只剩下呼啸的风声和手中绳子与袍子的布料摩擦的“吱吱”声。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拼了命地握紧绳子,恨不得全身的每一寸皮肤都贴紧绳子,但即使这样他还是能感受到自己在以极快的速度下降着,绳子提供的那点可怜的摩擦力难以与重力抗衡,环绕他的气流越来越强,耳边的呼啸声越来越大……他默默祈祷自己能活着降落到地面,但他估计自己正在想一块石头一样飞速下坠……
“祭司大人,小心!”南宫凌霞的声音突然传来,几秒后他狠狠踩在了坚硬的地面上。他的脚踝立刻传开一阵钻心的剧痛,他疼得双眼发黑,却不得不死死要紧牙关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南宫凌霞连忙把他拽到了一边的草坪上,几秒后两个人影轻盈的落地了,没发出一点声音。
“这……这是怎么回事?”洛弥娅的声音传来,“他摔伤了?千栩琳,千栩琳!”
千栩琳猛地睁开眼睛,看到的是洛弥娅的面孔。“千栩琳,怎么回事?”洛弥娅又低声问了一遍,同时开始检查千栩琳的身体,“你摔伤了?”
“摔伤了脚踝,但没摔断腿。”千栩琳勉强让自己的话中夹杂了一丝幽默,“没事,还能走路,只要别让其他人看到我这副模样……”
洛弥娅和南宫沁雪拽着千栩琳的胳膊把他从地上拽起来,又俯下身检查了一下千栩琳受伤的脚踝,表示伤的并不严重,但需要尽快处理。于是,洛弥娅脱下外袍,撕成两块布裹在了千栩琳的脚踝上,和南宫沁雪架着千栩琳开始向宣礼塔周围的街道中跑去。
“坚持一下,祭司大人,等我们进了那些街道就安全了……”
但就当他们打算沿着边缘穿过花园时,突然听到了一阵交流声。
他们的脚步戛然而止。千栩琳浑身寒毛倒竖,但他再侧耳一听,依稀分辨出谈话的人似乎是安德莉亚和海伦。他拍了拍洛弥娅的肩膀示意她先停下来,打算躲藏在一丛茂盛的灌木后倾听安德莉亚和海伦的谈话。但他很快发现这样行不通,因为海伦和安德莉亚距离他们太远了,他只能语气中判断出安德莉亚和海伦在进行一次激烈的争吵,海伦语气严厉,态度强硬,安德莉亚的声音里则带着哭腔,似乎在恳求海伦。
“祭司大人,”南宫凌霞凑到千栩琳耳边道,“我们该走了,不要在这里耽误太多时间。”
千栩琳有些依依不舍地再向宣礼塔看了一眼,理智让他做出了正确的判断。他点了点头,在洛弥娅和南宫沁雪的帮助下继续向前方俯身跑去。
在他穿过宽阔的大道的时候,他忍不住往海伦和安德莉亚的方向看去,刚好看到了海伦的身影,同时海伦的目光也随意地向他们扫来,千栩琳赶紧加快步伐穿过空旷的道路,闪身进入了一条幽静的街道。
帝国首都的夜晚有宵禁,但自从首都被“冥神使”袭击后,这条法律似乎就失效了。他们小跑着进入街道,身上披着的袍子挡住了他身上彰显身份的佩饰,远远看去他们就像几个流离失所的人架着一个受伤的难民。不过首都受损的范围并不大,除了被“冥神使”用远程火炮炸出的几个大坑外,就是那艘从天空坠落的帝国战舰撞在地上造成的破坏了。他们踏着那些为加冕礼准备的花瓣快速穿过了一个又一个的街区,全凭南宫沁雪给他们引路,就像一群惊慌流窜的小动物。
千栩琳用受伤的脚踝小跑着,心中流过一丝惆怅。他努力回头看了一眼被他们远远甩在后面的宣礼塔,这座世间最高最大的建筑在夜幕中依然金碧辉煌,也承载着他的幻想和幼稚的希冀。但他不得不感谢议会和司礼会——若不是他们暴露了真面目,他还不知道要在这个地方被欺骗多久。
不知不觉,他们已经来到了最后一个街道旁。千栩琳已经可以看到街道对面的“洛”级战列舰那精美的古铜色镂空舰体了,这艘庞大的战舰正静静地趴在一块临时清理出来的停机坪上,但在它附近,正传开帝国士兵的闲聊声。
南宫沁雪探头出去瞅了一眼,快速缩了回来。“大概有十几个帝国士兵,还有三名船员,我们没法绕开他们。”
“让我去吧,”南宫凌霞说完,还没等千栩琳阻止,她就快速向外走去,同时金灿灿的法镰从她手中升起,“我去击晕他们,你们上船。”
千栩琳和南宫沁雪交换了一个眼神。“就让她一个人去吗?需不需要让洛弥娅和她一起……”
“照她说的做吧!”南宫沁雪竟笑了出来,“祭司大人,尽管放心,这种事交给她没有任何问题,我们跟上她就好。”
随着南宫凌霞走向停机坪,一声帝国士兵发出的警告的喊叫传来,但漆黑的夜空中突然闪过一道蓝光——就如一道平地延伸的闪电,士兵一声不吭地倒了下去。剩下的士兵立刻从背后取下步枪,但紧接着又是几道蓝光随着南宫凌霞的挥舞从法镰中飞出,把惊慌失措的士兵击飞了数米远,全都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了。剩下三名“第二神域”的船员疑惑地看着面前披着深蓝色斗篷的人,又是一道猝不及防的蓝光把他们全都击倒在地。
“凌霞,你击晕我们的人干什么?!”南宫沁雪看着被击倒的船员,小声问南宫凌霞,但后者只是语气平淡地说:
“这件事与他们无关,如果他们帮助我们从帝国离开,他们自然也会受到我们的牵连,倒不如把他们留在这里。”
“好吧,”南宫沁雪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希望我还记得怎么驾驶这艘战舰……小心!!”
一声响亮的枪响从千栩琳身边传来。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南宫沁雪手中刀光一闪,空中溅出一道短暂的火星:那是一颗被拦腰劈开的子弹。下一秒,一道强烈的蓝光从南宫凌霞手中的法镰射出,那名躲在战舰后面的士兵立刻被炸飞出数十米远,落入了停机坪旁边的树丛。
“天呐,我没看到!”南宫凌霞捂着嘴小声道,“但是我不记得那里还藏了个人……”
“来人了,祭司大人!他们是从宣礼塔过来的,看来我们被发现了!”
一阵杂乱的脚步和喊叫从他们身后传来:刚才枪声引来了更多士兵,还有两队穿着白色盔甲的司礼会卫队士兵向他们快速跑来,铿锵的武器碰撞声逐渐在夜空中响起。南宫凌霞对他们挥了挥手,自己走到停机坪边缘,轻轻一挥法镰在空中拉出一道夺目的光幕。
“请上船,祭司大人,在沁雪把这艘船开起来之前,由我来为你们争取时间。”南宫凌霞说着,稍稍扭头,对着千栩琳露出一个狡黠的微笑,“我好久没施展学到的秘术了,平常可没这么多机会把学到的东西付诸实践……”
南宫凌霞的话被一声枪响打断,但只见在她面前的光幕上荡漾开水样的波纹,一道撕裂空气的蓝光从法镰中飞出,在空中分裂成无数拖曳着闪烁的光尾的蓝色流星,落入密集的士兵队列中像扫开莎草丛炸开了人群。南宫凌霞再猛挥法镰,在空中卷起了一道狂野的蓝色旋风,呼啸着向士兵们袭卷而去,把士兵刮得晕头转向后猛地钻入地下,化为一道迅猛的蓝色能量喷泉把沙土、石块和倒地的士兵冲上半空,甩入旁边的房顶上。
“祭司大人,您还等什么呢?”南宫凌霞对着站在原地的千栩琳快活地说,又转身施展了一道向前横扫的光幕,这道光幕如海啸般夹杂着尘土和瓦砾向前扑去,把刚刚抵达的司礼会卫队扫得东倒西歪。
千栩琳这才反应过来。他转身看向身边,才发现南宫沁雪已经进入战舰了。他在洛弥娅的帮助下走入了船舱,洛弥娅把他安顿下就奔向舰桥了,千栩琳则透过敞开的大门看着南宫凌霞施展秘术。停机坪旁边的士兵越积越多,但他们开枪却非常谨慎,一边试图顶着南宫凌霞制造的能量幕墙接近停机坪。虽然南宫凌霞足以把士兵抵挡在原地,但她并没有使用致命的法术,因此那些穿着厚重盔甲的司礼会卫队士兵可以强行直面她的法术冲击,组成人墙向前压来。南宫凌霞被迫后退,在她右侧又突然闪出一支摸过来的士兵,这队士兵当即被能量风暴掀飞到空中。
“沁雪!”南宫凌霞隔空大喊着,“还有多久才能离开?!”
南宫沁雪听不到她的话,但微微震动的舰体回答了她。“洛”级战列舰两侧折叠的腹鳍灵巧地展开,镶嵌在上面的引力透镜发出象征着校准完成的蓝色光芒,起落架复杂的机械结构也开始逐渐运作,把舰体缓缓抬离地面。南宫凌霞见状,向士兵施展了最后一波强大的秘术:一道从地底下钻出的蓝色巨死死罩住了士兵,南宫凌霞则飞身翻上敞开的舱门。当厚重的舱门完全关闭后,士兵刚好冲破了她构建的能量网,却被启动的尾喷口产生的气流吹得迈不开步;当“洛”级战列舰的舰体开始升入空中后南宫凌霞不忘优雅而得意地拍了拍斗篷上的尘土。
“真厉害。”千栩琳衷心地肯定南宫凌霞高超的秘术,“我从没见过这种力量,这种堪比法术的能力,我只见过神使使用法术,但从没见过你如此运用秘术。”
南宫凌霞笑出了声,这是千栩琳第一次见她如此快活。“哈哈,祭司大人,要是不运用一下,我还真不知道我都从书上学到了什么!但也正是因为有了实践,我才知道那些理论运用起来有多么困难。”
南宫凌霞说罢,徐徐摊开手掌,那根金光闪闪的法镰就逐渐化成了金色的粉末,带着她的喜悦和千栩琳的赞叹从镂空的外装甲中飘出,升入帝国漆黑的天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