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本人亲口承认,季时眼中讶异一闪而过:“阁下这个点来找我,是不是有些不妥?”
江水看了一眼窗外的明月:“哪里不妥?”
哪里都不妥好吗大佬!
季时忍住了自己满腹的吐槽欲,问道:“那不知阁下找我所为何事?如果是来算救我一命的恩情,我可以现在、就在这儿许诺:若将来我…蒋时出人头地,一定会登门报恩。”
“不用将来,现在就报了吧。”江水摸了摸长着胡茬的下巴:“也不怕你笑话,我这人记性不好,可能等着等着就给忘了。”
“……现在?如何报?”
“这个自然简单~你只要如实回答我一个问题,就算咱们两清。”
季时一听江水的要求,警觉起来:“什么问题?”
江水笑着看着季时,脸上依然挂着笑,漫不经心地道:“你认识她么?或者说——你认识魅么?”
“魅?”季时一愣,心说江水难道是因为魅才来找自己?他这是知道了什么?
“对,魅。你们,或者说大家都是这么叫她的。”江水说,他用一只手托着下巴,眼中泛起淡淡的眷念。
“额……听你这意思,难道你认识魅?”季时觉得江水提起魅时的样子跟语气都过于熟稔,像在怀恋一个故人。
可是这说不通啊,毕竟当时江水出手那般果决……不,也许正因为知道杀不死魅,所以他才……
“你思考的时间太久了,”江水扣了两下窗沿,说的笃定:“看来,少城主这是知道点什么喽?老子就说嘛,凭乾坤道君的能力,虽然他疯了,也不至于让养的魅当众失控。”
季时看向江水,对江水的聪明有了一个直观的认识。而从江水的一番话中他又得到了一些信息:比如魅是可以人为制造的,又比如那天的魅是他的潜在对头乾坤道君搞出来的,而乾坤道君是真的疯了……
可是,像江水这样的人怎么会跟魅那种邪物扯上关系?这就好比法海四处跟人说白娘子是他朋友一样……
穿过来的这段时间埋在季时脑中的问题太多,早已经汇聚成了滔滔大河。而此时出现的江水打开了倾泻这条河流的阀门,季时知道的太少了,他想知道更多。
于是他回过神问道:“在回答之前,我能问问,阁下为什么要问我这个问题?”
江水笑了笑:“少城主,有没有人告诉过你,用问题来回答问题很蠢。”
“没有。”季时摇摇头,如实道。
“那你也太可怜了,好在我今天告诉你了。”江水从窗户上跳进室内,眼神怜悯。
“……”
两人之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就在季时几乎以为不会从江水那得到答案的时候,江水却大大方方地承认了:“其实很简单,因为我确实认识魅。我跟她很熟的,至少曾今很熟,而我现在有个关于她的问题想弄明白。”
这一次季时没有问是什么问题,可他不问,江水却依然说了下去:“至于是什么问题,这得用另一个问题来解释。”
“不知道少城主有没有想过这么一个问题:如果一个人失去了自己这些年岁的所有记忆,变成了一张白纸,并再也找不回那些丢失的记忆了……那么,那个人还是那个人么?同理,如果一个人有了另外一个人全部的记忆,那这个人是不是还是最初的那个人?又或者变成了另一个人?”
江水挠挠头道:“不好意思,说的有些绕了。现在的修行界普遍认为魅是从绝望中诞生的,但其实不是,她们是从人的情绪中诞生的,也并不都以绝望为食,只是绝望更容易产生罢了。所以只要有人,魅就不会真正意义上的死去……”
“她们?”
“好问题,”江水像一个好为教学的老师遇到了聪明的学生,解释道:“正因为魅的这种特性,所以魅有很多不同的个体。这些个体与个体之间意识相连,记忆相通,但相通的记忆大多是不完整的。我听闻只有原祖,也就是在上古时代第一个诞生在世上的魅,才会记得每个个体的所有记忆。”
“我呢,一直想找到原祖,想了很多很多年。我想去亲眼辨认,她究竟还是不是她……毕竟,我是被她养大的嘛。”江水不好意思地说。
季时却被这个消息震住了,他瞪大眼睛,就好像听到法海是白娘子养大的那般震惊——
接着,江水很快补充道:“不过这是个秘密,不要到处说哈。”
是秘密的话你倒是不要随便给不相关的人说啊喂!
被动成为了接收秘密的人,季时神情复杂。始作俑者却自然风轻云淡,甚至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看着他。
江水笑着道:“我全坦白了,现在总该回答我的问题了吧。你认识魅吗?”
“我…我不认识它,”季时稍加思索,决定说实话:“但它…似乎是认识我的。可能跟我之前有关吧,可惜我并没有之前的记忆。阁下若有心去查,便知道我没有说谎——我确实不记得了,抱歉。”
当然,季时也有所隐瞒,没有将魅在景府暗室找上门的事儿告诉江水。
“嗯,知道了。”江水所有所思地说:“以后如果有魅出现,我会来找你帮忙。当然,是有报酬的。”
季时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但是,他也有自己的小算盘。毕竟魅也不是这么容易就遇得到的存在,季时暗搓搓希望自己最好不要再遇到了,因为每一次“相遇”都是体验沉浸式鬼片,滋味着实不太好。
“等等,瞧我这记性,差点给忘了,”椅子上的江水站起来,想起一事来:“此行我来是为了给少城主送礼。”
“给我?凭白无故的……”季时听懵了,想起了一句谚语: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随后他又问:“怎么,这是提前给我的报酬吗?”
江水笑道:“不,说是礼物单纯是为了好听些罢了,实际上这是道气盟给你的补偿。”
季时不解:“可是,你们不是知道了魅是因为我才暴走的吗?怎么反过来还给我补偿的?”
江水答道:“首先不是我们而是我,除了聪明绝顶的我以外没人看出来你才是事故发生最主要的原因。再者,你没有乾坤道君有油水。多亏了你,让我的师妹师弟都小赚了一笔。”
季时:“……”
这是拐着弯说我穷吗?季时算了算自己身上背负的巨款,暗暗叹了一口气。
他确实穷。
先不说欠易老跟景府的,如果今后他想要变强,半神器,炼体的药材……要花费的也是一笔天价。
季时眼睛瞥到了床上摆着的两面匙,又想起他体内的那把天涯一剑,又叹了一口气。神器他也不是没有,可关键是特么的用不了啊!
糟糕,又想的入迷了。
季时回过神来,看见江水已经半眯起了眼睛,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而房间唯一的桌子上多了一个芥子戒。
“拿着吧,都是你需要的。”江水抱着手说,说完推开了房门,脚一抬走了。
季时没来的及看芥子戒里的东西,只好先送送江水。他走到门前,江水人已经到了院子里。
而在他的身旁,季时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易老。”季时轻轻喊了声。
“进屋去吧,”那个消瘦的黑色身影一顿,传音道:“老夫不过是同江道友一起来看看你小子死了没,不然欠我的银子我找谁讨去?”
“易老你放心,我很快就能把银子还上!”季时说着,觉得心里一热,暖暖的。
“嗯。进去吧。”易老背对着季时,摆摆手说:“好好休息。”
说完,易老跟江水一前一后地消失在了季时的视线里。
等看不见那两人后,季时将门合上,接着他走到桌前拿起那枚芥子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