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指由玉做成,外观朴素且没有一丝豁口。
这东西要怎么开?
季时一时陷入了困境,如果是用灵力去开,那这会不会是江水的试探?
“芥子戒?江师兄给的么?”
季时又是冷不丁被吓了一跳:“沐阳兄,你怎么来了?你这是从哪进来的,怎么没声儿啊!”
“我?就从门走进来的。我说季时啊,你这问题可真奇怪,不走门难道掀瓦下来么?”
从门?季时一时间竟觉得有哪里不对,反应过来后他在心底自嘲道:今夜,他屋子里的这扇窗终于歇了一次。
“我看你想的这般入迷,”一旁的刘沐阳问:“是在想什么呢?”
“我方才在想,芥子戒要怎么打开……”季时转头望向那枚朴素的戒指道。
“江师兄竟忘了告诉你?那个算无遗漏的江水?”刘沐阳有些吃惊。
“嗯……”季时心说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自己的话让江水动摇了。接着他问:“你这是来了多久了?”
“跟江师兄还有那个易老二人差不多到的,不过我见江师兄先进你屋了,便在外面等了会儿。”刘沐阳从季时手中拿过芥子戒,又大咧咧地掏出一块锋利的玉片:“芥子戒要滴血认主才能打开,你自己来还是我来?”
“我自己来吧,用不着那个。”季时把一根手指头放嘴里狠狠一咬,巨痛之后却尴尬地发现手指红了一片却没有破。
“哪里是那么好咬破的。”刘沐阳把玉片递给季时说。
“哈哈。”季时干笑几声,接过玉片往手上划了道口子,挤出两滴血滴在芥子戒上。血液很快消失,就好像被戒指吃掉了一样。
与此同时,他手上的伤口已然愈合。
季时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了刘沐阳,想了想还是将那只手藏在了背后。
他如今的愈合能力可以用逆天来形容,搞得他甚至怀疑自己是到底不是正常人类……
“这样便算好了,”刘沐阳在一旁好奇道:“快看看里面有些什么?”
季时正想问接着怎么打开,他这想开的念头刚生出来,便直接看到了戒指里的空间。里面摆的满满当当,光是他吃过的灵果就有十余颗,不过灵果这玩意儿似乎对他总出不大。
除了灵果,剩下的尽是些季时叫不出名字的灵植。不过其中有几样倒是眼熟的很,似乎是易老制作炼体药物时用过。
“这些灵果你拿去用吧,还有这些灵植……”
“我哪能拿你的东西,”刘沐阳只差跳起来:“不,我此行来不是图你的东西……”
“我知道你没那个意思,就只是想给。这些灵果,我一个无垢之体也没用处。”
“对你无用,但对你母亲——城主夫人她也是有用的。至于我嘛……我是有师门的人,这些东西师父他不会少我的。”刘沐阳依然拒绝,道出自己的来意:“我来不过是想看看你……”
季时觉得这话有些耳熟,紧接着刘沐阳继续道:“还有顺道来问问失踪案的情况。归一司那边也不是不能查,不过得提交申请的文书。我识字不多,想着直接问你比较方便,所以就来了。”
“我明日去城主府打听一番,将数据……啊不,将清理出的尸骸人数跟详细情况同你说。明日午时……不,还是明日傍晚,咱们就在明月楼见。”
“行。”
刘沐阳点了点头说:“那我便不打扰你休息了。还好……你没出什么事。我听说那个厨子是个三阶修士。”
景府对外是这么说的?季时附和了一声,道:“还好景府中有高人坐镇,不然你怕是见不着我了。”
“若真如此,那我身上的债便又多了一件。”刘沐阳笑笑,同季时告辞,只一瞬院中便不见了他的身影。
送走了刘沐阳,季时此时却并无睡意,他望着窗外的明月,微微出神。
今夜,注定是一个无眠之夜。
……
从明月楼的窗户往外看,夜主事能看见黑夜中挂着的一汪月亮。天将明未明,船月将隐未隐。
但此时,她却并没有赏月的心思。
夜主事跪在屋中已有四个时辰了。跟她一起跪的,还有她一手提拔上来的小二。
店小二是季时见过的那个。
其神色难看,额头上满是细汗。不比夜主事,店小二就是个普通人,甚至他的身子骨还有些虚,压根跪不了这么长时间。
四个小时已经是他的极限。
“夜姐,我……”店小二虚弱地出声,不待说完人已经一屁股坐到了自个儿的小腿上。
别……
夜主事心下一紧,一道微光划过,她的眼前多了一片血雾。
“啊…”夜主事不敢置信地张着嘴,似乎猜到了什么。她颤颤巍巍地用手扶上脸,摸到了温热的血。再低头一看,刚刚还在她身旁的小二,眨眼间变成了一堆肉块,血淋淋的一片。
“我让你动了吗?”
淡淡的声音落入夜主事耳中就像是一道催命符,她赶紧低头,不让自己眼中的一丝不满落入那人的眼中。
可那人似乎不愿放过她,证据在于夜主事的视线中出现了一双熟悉的布鞋。
“怎么?对楼主不满?”白须老者说着,上前几步捏着夜主事的下巴,一点一点地掰起她的脸。
“奴家不敢……”
“不敢?我看你挺敢的啊。”先前那道声音又说道,语气依然淡淡的,不辩悲喜。
夜主事被迫抬头,这时才看清了说话之人的样子。
那人着一身玄衣倚在窗边,面上则被玄铁面具覆盖,露出的部分能看见数道骇人的疤痕,就像是从地府爬回来似的。
此时此刻,他的身前摆着两杯百年陈酿,酒香四溢却无人饮。
“好酒配好月,挺好的。”这位明月楼楼主吸了吸鼻子叹道。
他竟是在赏月!
他竟然在赏月!
夜主事愕然,眼中不满渐浓。
她也算是明月楼的老人了,从一个无依无靠的妓子一点一点爬到了现在的位置。她如今拥有的一切,都是她几十年如一日拼来的!
所以凭什么?
这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楼主,不过是三个月前拿着所谓的凭物入主了明月楼,坐上了那把空缺多年的椅子罢了……他凭什么这般羞辱自己?!
“蠢。”看出夜主事心中所想,白须老者不动声色地在心底暗骂了一声。
他是管理白湖分楼的白主事,同夜主事共事已久。白主事不姓“白”,跟夜主事一样是个称呼,但跟夜主事不同的是,白主事是从主楼退下来的,他知道很多夜主事不知道的内情。
比如身后那个年纪不大的新楼主,不到短短几月便将主楼搞得风风雨雨,三派里的一派直接换了名号。
不过以夜主事的级别,暂时还接触不到这些消息,再加上主楼有心隐瞒,分楼的大多数管事只知道一夜之间,明月楼多了个主人。
不满的人自然有,只是……
楼主依然在赏着月,酒也未曾喝一口。他杯中的陈酿已经挥发了半杯,已经过了它最好喝的时候。
“知道为什么让你跪吗?”楼主开口问道,显然是对夜主事说的。
“…知道。”夜主事装作乖巧地答道。
“说说。”
“奴家…奴家坏了明月楼的规矩,提拔了不该提拔的人。”
“还有呢?”
“……卖了不该卖的消息。”
“不对,不对,”楼主摇摇头说:“不是卖了不该卖的消息,明月楼的消息人人都能买,但你……却以明月楼的名义主动卖了那个消息,折了明月楼的面子。这是其一。”
“其二,被人找上了门却用了本中听不中用的东西骗了客人,那本无名拳法没个十来年的历练发挥不了什么用处,你诓傻子呢?”
“奴家……知错。”夜主事不卑不亢地回答道。
“小夜啊小夜,知道做生意最重要的是什么吗?是诚信啊!”楼主道:“尤其是咱们这种买卖消息的,不讲诚信可开不下去啊……而且,你答应的人为什么不送过去,这下好,没了吧?”
“……”人不是你喊杀的么!
夜主事的怒火被挑了起来,她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这边刚要发作,那边便听的那楼主淡淡地开口道:
“留个全尸吧,辛苦了。”
“你…你不能……”夜主事茫然地望向楼主,眼中有惊讶,有不解,甚至有一些迷惑。她不明白,怎么突然就让她去死了呢?
直到有人打开门将她拖走,在死亡的恐惧前,她再也不顾自己的傲骨——说起来她也本没有傲骨,挣开绑住自己的人爬向楼主的裤腿边,整个人慌了神:“不要杀我,我……奴家什么都可以为您做……”
楼主一根一根地掰开她的手指,叹了口气,语气惋惜:“杀鸡敬猴的‘鸡’可着实不大好找,只能委屈你了。”
“楼——”
“好了好了,再说就烦了。”楼主转身看向窗外,对身旁的美人没有半分怜惜。
这个疯子!
夜主事猛地看向他,神情恍惚之中觉得这人有些眼熟,她似乎在哪里见过。接着她又向白主事投以求助的眼神,哪知对方根本就不看她,绝望涌上她的心头。
这便是她十三月一生的结局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