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绎回到家了,王姨热情上前打着招呼:“回来了,快吃饭吧,做了你爱吃的糖醋里脊。”
王姨是夏绎从家政公司请的钟点工,王姨厨艺精湛,做事认真,夏绎就干脆请她做住家保姆,打点家里的一切。
夏绎先喝了一口汤:“王姨,今天的鸡汤不错。”
王姨笑着说:“我加了两只海参进去,是不是比平时的更鲜美一点?”
“嗯,不错,对了王姨,你去厨房柜子里找个保温饭盒,把剩余的汤全部打包起来,我带到医院去。”夏绎想到了张垚那瘦得跟张纸板一样的身材。
“好。”王姨说着便要去打包鸡汤。
“王姨,等等,你晚上多弄个清淡的肉菜,就弄个百合酿肉丸吧。”夏绎交代着。
医院里,张垚吃完饭躺着就睡着了,夏绎送汤来的时候,周青梅刚要开口说话,夏绎压低着声线说:“别吵醒张垚,这是我打包来的一点鸡汤,等她醒了再给她喝吧。”
周青梅连声说着谢谢。
从那以后,夏绎每天都会从家里给张垚带些清淡营养的饭菜来,连隔壁床的病人都感慨说遇到这么好的医生,真是有福气。
住院住了5天后,这已经是周青梅最大的忍耐限度了,在她概念里,不就是刀口发炎了嘛,挤了颗痘痘都还会发炎,不至于住在医院里打吊针,于是周青梅又来找到了夏医生。
“你执意要出院,我也不能强制不让你出,不过出了院让她好好在家调养,别急着去学校,久坐对她的刀口恢复不利,别让你女儿再平白遭些罪。”夏绎无奈地交代着。
“好好好,我一定等她完全康复了再送去学校。”只要可以出院,周青梅满口答应着。
这次出院回家后,周青梅倒是没急着让张垚去学校了,在家卧床休息了三天后,张垚的爸爸张敬伦按捺不住了,电话里,周敬伦苦口婆心“垚垚,爸爸知道你受苦了,可差不多还是要去学校了,你都耽误了半个月的课程了,这个世界不会因为少了谁就停止转动,太阳每天都会升起落下,每一天都是新的,你落下了,就追不上来了。”
张垚拿着话筒,没有说什么,只是“嗯嗯”地答复着。
“我们是农村家庭出来的,起点低,只有比别人加倍地努力才能出人头地。”张敬伦还在抒发着他的人生感言。
“嗯,知道了,爸。”张垚只想快点结束通话。
有时候张垚觉得那句老话真是说得不错“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周青梅跟张敬伦很多地方真的很相像。
跟张敬伦通完电话后,张垚就简单收拾好东西准备去学校,周青梅其实早就想催着张垚去学校了,只不过有前车之鉴,不敢催得太急,这下好了,连张垚爸爸都开口让张垚返校了,那就让她去学校吧。
坐着公交车返校的时候,由于不是上学高峰期,公交车里的乘客只有三两个,张垚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公交车途径医院的时候,张垚依依不舍地看着医院,直到完全消失在视野里,医院更靠近城郊,学校在城市中心,医院到了,意味着再过几分钟也就要到学校了。
此后的每次家校往返中,张垚都会默默注视着医院的方向,每次望着熟悉的医院,总能想起那个温暖的,对自己无微不至的夏医生。好几次张垚都在想能不能远远地看到下班从医院刚好走出来的夏医生呢?哪怕只是远远地看一眼,张垚也知足了。可惜就是一次都看到,明明就在同一个县城,相距不过一两公里的路程,但就是怎么也遇不到,有的人,分开了可能就再也不会相见吧,但就是从此住进了心房,无可替代。张垚还把夏医生给她刀口上封的最后一块棉纱布洗得干干净净,然后一丝不苟地折叠起来放进一个精美盒子里,看到那纱布总能想起夏医生关切的眼神。
终于到校了,正好是课间休息的时候,张垚朝着教室走去。
“荣哥,荣哥,你媳妇回来了。”在操场上打球的吴昊远远看到了张垚。
唐殊荣把刚到手的篮球一扔:“走,回教室去。”
张垚回到教室就往自己的位置上坐好,跟第一次提前出院回校的情景差不多,围上来了不少关切的、好奇的同学。唐殊荣也进来了,若无其事地往张垚边上一坐,突然觉得追不追求张垚没那么重要了了,能这么每天看到张垚就坐在自己边上,也挺好的。
“张垚,你那天突然晕倒了,可把我们吓坏了,怎么会晕过去了呢?”李菲菲好奇地问。
“阑尾手术的刀口发炎了,导致高烧不断,然后就晕倒了。”张垚简单地解释着。
“张垚,那天你晕倒了抱你出去的那个大帅哥是谁啊?长得太帅了。”刘雨心关注的点跟别人与众不同。
张垚知道她们问的应该是夏医生,张垚当时晕过去了,也不知道是谁送她去的医院,还是醒来后问的周青梅,才知道整件事的过程。张垚想直接回答那是她的主刀医生,但又怕同学追问医生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教室里,这解释起来就有些麻烦了,张垚并不想把自己当一张说明书一样地呈现在别人面前,想了想,于是编了个借口。
“那是我哥,那天他刚好来学校看我,不想我正好晕过去了,可把他吓惨了。”张垚淡淡一笑。
上课铃响了,围观的同学四散开来。
唐殊荣却阴阳怪气地小声说:“哟,这优等生就是不一样,撒谎都撒得那么溜。”
张垚不明所以,但也不想跟唐殊荣多言,本来落下了十几天的功课,想要赶上来要比别人付出双倍的努力,现在还是课堂时间,张垚一分钟也不想耽搁。
但张垚很快在琢磨唐殊荣的那句话,他如果知道自己刚刚撒了谎,那么说明唐殊荣知道夏医生不是自己的哥哥,那也说明,唐殊荣认识夏医生,而且很熟,知道夏医生没有自己这个妹妹。
张垚想了想,还是问出口:“你怎么知道我撒了谎?”
唐殊荣洋洋得意:“我当然知道。”
“你认识他?”张垚进一步问。
“他是我小舅,你说我认不认识?”唐殊荣说道,“对了,你跟我舅舅怎么会认识?”
那天夏绎匆匆冲进教室,抱起张垚就走了,唐殊荣都没来及跟自己舅舅打个招呼,之后又天天上课,没空去找舅舅问个清楚。
张垚吃惊地看着唐殊荣,怎么也想不到这个玩世不恭、劣迹斑斑的唐殊荣居然是夏医生的外甥,夏医生那么优秀,从医院走廊的公示栏里,张垚特意看过夏医生的简介,名牌医科大学毕业,虽然还只是个实习医生,但未来可期。
张垚上下打量的眼神让唐殊荣有些不自在:“你这是什么眼神,看够没有?”
张垚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同时也意识到不跟唐殊荣说实话是糊弄不过去的,于是如实说:“这次给我做手术的就是你舅舅,我是提前出院的,违反医院规定,你舅舅做事认真,追到学校来了。”
“原来是这样啊!”唐殊荣还是颇有些想不通,但也没再追问。
这下轮到张垚质疑了:“你看看你姐、你舅舅那么优秀,怎么你半点没有他们的风采?”
“切,我又不在意这些,我不用好好学习还不是一样跟你们上同一所学校。”唐殊荣的优越感又在作祟。
张垚鄙夷地摇摇头,同样的起点,唐殊韵那么努力,唐殊荣却是坐吃山空,像张垚这样低起点的,更是要比他们努力多少倍才能赶上来,真是浪费手里的一把好牌。
唐殊荣看出了张垚眼里的鄙视,他倒也不生气,经过这十几天的分别,唐殊荣想张垚都想得快茶饭不思了,现在张垚回来了,就坐在自己边上,还愿意跟自己聊这么多,已经幸福感爆棚了。
“你别不信,逢年过节给我爸送小礼的人把我家门槛都能踩烂,我有四个舅舅,那星辉铜厂就是我大舅舅家的,我二舅舅家开缫丝厂的,我三舅舅家做虫草生意的,给你做手术的是我小舅舅。”这些张垚倒是第一次听唐殊荣说起。
别的不说,这个星辉铜厂在整个县乃至整个省那都是赫赫有名的,解决了整个县的就业问题,每年给政府纳税最多的就是星辉铜厂,再说缫丝厂,靠山的村落,家家户户养蚕为生,每到蚕结茧的时候都纷纷把蚕茧销往缫丝厂,利润之丰厚不言而喻,虫草生意这个,张垚倒是不甚了解。
唐殊荣继续说道:“就连翔龙中学都是我外公家开的。”这个倒是刚入校的时候就听孙思晓提起过,但张垚也一直没在意。这么说来,张垚就明白元旦晚会的时候,夏医生为何会出现在嘉宾席了,敢情这学校就是他们的家族产业呀。
这社会的资源,果然是握在少数人手里的,有的人天生就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更要命的是,人家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人,依旧那么努力,并不像小说里描述的富二代都是那么纨绔不堪,当然唐殊荣除外,他是不折不扣的纨绔。
不过听唐殊荣这么说,张垚倒是对这学校的亲切感又增加了几分,原以为出院了,就跟夏医生再无任何交集,原来自己所在的学校就是夏医生家产业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