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进行了整整四个小时,张垚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周青梅激动地说:“你可算醒来了,垚垚。”
这种浑身疼痛没有一丝力气的感觉,张垚再熟悉不过了,9岁的时候她就经历过这种濒临死亡的感觉,9岁的时候,医生对张垚的爷爷说再来迟半小时就没命了,而现在,夏医生说再耽误一分钟都能要了她的命,张垚真不知道自己是命大还是命薄。
夏医生格外关心张垚的情况,本已下了班,但依旧留在医院里,就等着张垚醒来,因为张垚是夏绎主刀的第一位病人,很有可能也是最后一位了。
夏绎才刚出了手术室,就被于主任大发雷霆地训斥了一顿:“你一个实习医生,没有你的导师在,怎能擅自主刀?这要出了问题,家属追究起来,我们整个科室都跟着你遭殃。”
夏绎倒是不在乎这些:“病人情况紧急,再迟几分钟都能要了她的命,当时医生已经下班,就算立召集医生回来手术,可能也是无力回天了,我们做医生的,不就是救死扶伤,跟死神赛跑。”
于主任被气得不轻,这要传出去一个大医院居然由实习医生主刀,连个正式医生都不在场,出了岔子的话,官司缠身。一想到这个严重后果,于主任又接着训斥:“你有医德,你的医德太崇高了,我们小医院就像一个杯子,养不下你这条巴掌大的鱼。”
于主任的意思再清楚不过了,夏绎笑了笑:“于主任放心,等我主刀的病人康复出院了,我自然会走。”
“那这样最好,这段时间里,你不许再跟着主刀医生进手术室观摩手术了。”于主任下着通牒。
夏绎扯着嘴角一笑:“于主任还有什么要交代的,没有的话我就出去了。”
张垚昏睡着的时候,夏绎来了几趟张垚的病房,看着没有一丝血色,静静睡着的张垚,再回想元旦晚会上,灵动、精致、随机应变的张垚,夏绎心里也不是滋味。给张垚做手术的时候,还看到她肚子上有一条十公分长的手术疤痕,这孩子是遭了多少罪啊。
傍晚时分,夏绎第四次来到张垚病房,张垚终于醒了。
“夏医生,你来了,快帮我看看,张垚她醒来了。”周青梅看到夏医生进来了,赶紧上前把夏医生叫道病床前。
夏绎看到张垚醒来了,终于松了口气:“垚垚,现在感觉怎么样?”
张垚抬起眼帘看了一眼眼前的医生,这不就是那天嘉宾席上坐在自己边上的特别嘉宾吗?原来他是个医生啊。
张垚回答道:“好疼、好冷。”
夏绎摸了摸张垚的额头:“她还在发烧,所以会恶寒怕冷,我一会开点酒精过来,你帮她擦拭一下额头。”
一旁的周青梅连连点头:“好的好的,夏医生。”
夏绎接着对张垚说到:“垚垚,你的麻醉药效过了,所以会疼,还有你的手术口子留了一个引流口,不能缝合,所以会格外疼,你忍一忍。”
张垚无力说话,只是点点头。
护士把酒精拿进来了,周青梅擦拭了一会后,看着窗外的天色越来越晚,担忧地说:“夏医生,这要擦到什么时候,我家里还有一个8岁的小孩,出门前我是交代过她放学了乖乖在家里等我,可她还小,不能一个人在家过夜,现在张垚这个样子,我又走不开,这可怎么办?”
张垚也想到了自己的妹妹张颖,要是留张颖一个人在家过夜,她该多害怕,于是张垚对周青梅说:“妈,你打个车回去吧,妹妹一个人在家不行。”
夏绎以前只觉得张垚睿智聪慧,现在才发现张垚还如此坚强董事,董事得让人心疼。夏绎现在其实已经几乎等同于被医院解雇了,只不过张垚的手术是他主刀的,医院才容忍他多留段时间。现在医院大小事宜,都不用他去管了,想到这里,夏绎转过身对周青梅说:“你回去吧,家里的孩子更需要你,这里交给我,我来照顾张垚。”
周青梅颇有些难取舍,但想到才8岁的张颖,最终对夏医生千恩万谢,把张垚交给了夏绎来照看。
周青梅走后,夏绎用镊子捏起一团沾了酒精的棉花在张垚额头擦拭着,冰凉的棉球一接触到张垚的额头,张垚不经打了个冷颤。
夏绎柔声说道:“不用紧张,就是帮你物理降温一下。你若累了就睡一觉吧。”
张垚闭上了眼睛,她确实很累,夏绎擦了额头,又帮张垚擦了擦手心,张垚虽闭着眼睛,但她的内心是清醒的,一个只有几面之缘的人,现在却在无微不至地照顾着自己,张垚内心感动不已。
张垚太累了,夏绎还帮他擦拭着的时候,她就睡着了。半夜醒来的时候,发现夏医生并没有走,而是躺在病房的另一张病床上,这种标间病房,一个病房两张床位,隔壁床的正好空着。
张垚现在清醒了不少,她微微侧过身子细细看着这个睡在邻床上的夏医生,依旧那么好看,还记得元旦晚会上,他穿着一套休闲款的西装,亲切地喊自己“小姑娘”,而今天他喊自己“垚垚”,张垚想到这些,心头暖暖的。原以为元旦过后可能就一辈子也不会再见面了,现在自己居然成了他的病人。
张垚就这么盯着夏绎看了很久很久,夏绎也很累了,白天给张垚做手术就做了四个小时,刚做完手术又被于主任训斥一顿,还被开除了,所以夏绎睡得很熟,并没有觉察到张垚醒了,更不知道张垚这小妮子盯着自己看了这么久。
张垚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夏绎已经走了,张垚心里有点空落落的,但随即马上想:张垚啊张垚,人家夏医生那么忙,还要上班呢,哪有空一直在病房陪着你,再说了,人家也没那个责任和义务啊。
正这么想的时候,周青梅赶着早班车来了:“垚垚,昨晚睡得还好吗?刀口还疼不疼?”
看到周青梅,张垚有些不想说话,一想到自己的命差点折在周青梅手里,她就连口都懒得开。
“垚垚,妈在问你话呢,怎么不说话?”周青梅追问着。
“妈,我不想说话。”张垚如实说着。
这时夏医生也来查房了,其实夏绎只用查张垚一人的病房了,真可谓VIP待遇啊,身穿白色大褂的夏绎格外好看,多一分成熟稳重。
“垚垚,该换药了。”夏绎端着一个托盘过来,托盘里放着剪刀、棉签,还有各种液体药品。
由于张垚的阑尾穿孔了,需要引流,所以主刀口的下方留了个引流口没有缝合,引流口那里拖着一小截引流的棉纱,换药的时候就要把引流的棉纱从刀口处往外拉一点点剪掉,每次换药的时候拉出来剪断一点,直至留在肚子里的棉纱被全部抽取出来,引流口才可让它愈合。
换药的时候,虽然夏绎的动作已够轻柔,但从引流口抽棉纱的时候,张垚还是痛得哭了起来,周青梅紧紧按住张垚,不让她乱动。
夏绎柔声安慰着:“垚垚最坚强了,马上就换好,不哭不哭。”
听到夏医生的安慰声,张垚咬紧了牙关,虽然很痛,但却不再哭出声,疼得不行到时候,就用手紧紧抓着床单。虽然换个药也就换了几分钟,但张垚却感觉有一个世纪那样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