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王戆十五年四月二十八,于直通楚国国都郢(yǐng)的官路上。
谢益在匆匆与家中老母和亲族告别之后,他处理完琐事,带着翦,跟着景氏二人一行踏上了通往这个国家行政中心的官路。
这条官路没有过多的残忍,它没有刻意地留下之前许多同样去往郢都的有志之士。
郢这座富饶繁华、瑰丽古老的都城在志士们的想象中,它是那么的宏伟,那么的兼容,它仿佛一块南方的金石对着世人诉说着它的魅力和吸引力。
而志士们奔袭到终点时,他们更多留下的,仅仅只是含恨的懊悔和即将被雨水冲刷掉的血迹——这是一场食人饕餮盛大餐宴的开始!
谢益一行目视着前方,地平线上已经隐隐可见一座城池拔地而起了。
“翦,汝安好乎?”
这条路虽是官路,但还是足够的颠簸,以至于实际上日夜兼程只需三日的路程,为了众人孱弱的身体不至于在这条仁慈的路上突生急疾,硬生生多走了四日。
而翦身有残疾,行路皆难,在这几天中备受煎熬。
“无恙。”
翦面色有些惨白,但为了不惹麻烦,徒增变故,其故作无事微声回道。
马车内设计有软卧等减震的设施,谢益虽奔波了七日,但是较比于马车外坐着硬板的翦会舒适不少。
“进来与吾共坐如何?”
谢益明知于当下之场景提出这种问话不合适,但还是忍不住出言劝道。
翦闭上眼睛,轻轻摇了摇头。
...
众人不停地急行于官路之上,欲要尽快摆脱行车之苦。
随着不断地前行,郢都愈来愈清晰,当郢都完全映入到众人的眼帘时,不由地感叹郢都城之伟岸,心有所触,便特意停了下来,眺其而去。
“益君见之如何?”
景鲤自幼以来,除了生活在景氏封地里的时光,剩下的时间都在郢都中了。
他心中有以郢都为故乡的骄傲,再加上心中隐隐对谢益的不满,而认为谢益是乡巴佬入郢都——见识不广。
而有小觑之心,自有话语表现乎!故其又出言道:“郢可谓吾楚士‘江南之梦’①乎!”
谢益知其中暗讽之意,不欲与其争锋相对,想缓和缓和两人之间的关系。
他察觉到了景鲤话中的漏洞,出言指正景鲤的失心之语。
“君缪矣!”
“益君族中可是弗有藏书简乎?江南之梦哉!君若惑,鲤可尽心为汝解其之。”
“君虽欲求‘江南之梦’,而大王弗欲筑章华矣。”
“...”
“鲤与君心中有芥,君察吾失,具言之,劝吾从其善乎,鲤愧乎!”
景鲤在顷刻思考后,顿时有所明白谢益的话中之意了,他了解自己已经被自身的傲慢所控制,在对谢益不满的情绪中逐渐走偏了正途。
谢益出言表示他失言的同时,亦在隐晦的提醒其已经失去理智了。
“之前我俩是有掐架,互不相让,但以后大家就是盟友了,我还要在景氏的旗帜下混呢,别这么快就石乐志了。”谢益心中还是慌得不行的。
“鲤君勿言客气之语,往日还需同舟共济乎!”
“是矣。”
接着,景鲤似有所悟,向前走了几步。
他遥望那座亘古而立的雄伟巨城,环绕的护城河自天际而来,而于天之际,那一条隐隐可见波涛汹涌的大川,在阳光的直射下,波光粼粼,水浪荡漾,其曰。
“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吾足。”②
谢益听懂了景鲤对夙愿和抱负的坚定信念,他亦内心澎湃,便引诗情到碧霄。
“时不可兮骤得,志不可兮罔迷。”③
景鲤回头看了一眼谢益,对其点了点头,便面朝着郢都,任由烈阳印在脸上,默默站立着。
而这,不是一种傲然,也不是一种孤独,它是一种坚毅,一种可以为人生不留遗憾而有的不惜身的抱负!
“鲤——归矣!”
......
注①:楚灵王之时,沉醉‘江南之梦’,爱之奢华,故不惜民力建千古第一台“章华台”。
注②:出自《楚辞·九歌》。
注③:出自《楚辞》,前半句是原句,后半句是作者自己写的。之后取自楚辞的词句不在备注了,太繁琐。
PS:我说这章短小有力应该没人有意见吧。为新卷开这个头,我人头快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