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之见,如何赏之?”
景鲤一时没有拿定主意,心中纠结,故用手揉了揉太阳穴,闭上眼睛沉思。
顷刻之后,他张开了闪亮的双眸。
“其虽族望低微,不可登堂入室,但有其才,用之于吾等如何?”
“善!”
景常虽谋虑不足远,但他善用人,善纳良言。
而有其长,知避其短者,亦为能人也。
......
当谢益踏入官寺厅堂时,景常景鲤目光皆聚于他之上,二者都面挂着笑容,都很期待他的到来!
“小田乡长益见过县公,见过君子。”谢益先是对县尹景常躬身作了个揖礼,接着转身向右,同景鲤问候。
谢益问候完,接着汇报今事道:“禀告县公,小田乡贼人已伏诛。”
谢益自不可能拿着司马臧的头颅上堂证明,要确认事情真假,自有小吏核对物证,入小田乡里查验。
“君之才,惊乎人也!”县尹景常开口就难以掩饰自己内心惊讶的同时,亦丝毫不吝啬他的赞美之词。
“尹公缪赞矣。”
“君平吾县之大患,有此功,有何欲求乎?”
“益弗功,职之所在也。只有一事欲禀明县公,望县公成全。”
“何事?”
“益年幼,亦寡有德,不宜再任乡长之职矣,望县公明察,以全益心中之愿。”
“哦?”
景常看得不太清,但景鲤心里十分清楚,谢益这是在行弃车保帅之举。
在未出变故之前,说不定谢益的激流勇退,不妨是个保全谢婴的好计策,但如今,皆是徒劳矣。
景鲤于座上站起身来,向景常微微施礼后,对谢益言道:“实不相瞒,吾等明日即将动身启程回朝。”
“啊——!”
谢益被景鲤的话吓了一跳,身子不由地绷直起来,顿时显得有些失态了。
“县公,鲤君还请勿怪,益失仪矣。”
“吾等于今日收到消息之时,亦皆如此。”景鲤无奈地叹了叹气,接着沉稳地发出邀请。
“君行事果决,才有八斗,吾等皆以为贤也,不知君愿与吾等入朝中共事乎?”
“......”
须臾之后,
谢益平衡了得失,出言断然拒绝道:“家父早逝,徒留慈母孤儿于世,慈母年事已高,益恐无多时于母膝前尽孝,望县公、鲤君知益拳拳赤子之心矣。”
“...”
景鲤没有马上回应,而是闭上眼睛,想了想,最后张开双眸,作揖说道:
“鲤有一事予益君,望君有所思。”
“鲤君尽可言,必有其所思。”
“昔年魏惠王弗用卫鞅①,亦未杀之,徒留后人笑耳。予敌以贤,则予己以匕,鲤虽位卑,亦知不可沽名学魏王!”
谢益手放在衣袖中,紧紧地握着,似乎要把指甲也要嵌入到肉里,牙齿上下完完全全紧密地粘合在了一起,带动了头部的颤动。
他已经怒极了!
“益亦有一事予鲤君!”
“哦?益君尽可言。”
谢益突然站起身来,手指着景鲤,曰。
“君岂不知。匹夫一怒,亦可血溅三尺乎!”
“哼--!”
场内的气氛已经完全被谢益的这把火点燃了。
景鲤也是血气男儿,自然不甘示弱,他猛然站起身来,与谢益对峙,二者皆不相让,火药桶受火焰的控制,即要爆发。
......
嘭!
“汝等二人坐下!”
景常面色不渝,为了控制局势,直接举起桌上的竹简,就往桌前而砸!
“汝等皆为山泽之野民乎?安敢于官寺如此喧哗!”
二人都是有智之人,皆明白一时意气相争于事无补,就顺着景常给的台阶而下,一一告罪。
景鲤今日失算矣,在于他认为以他景氏之族威,裹挟逼迫,就完全可以压服谢益,让他无法可施。
却没有想到,
谢益于官寺中,于县尹景常面前,竟敢直接与他翻脸!
“鲤君勿怪,益失态矣。”
谢益自前世学的厚黑学,其学的倒是不错,刚刚争执完,就能与景鲤称君道名。
“益君可勿伤吾身!”
身为公族的景鲤身份尊贵,何尝感受过为人所顶撞之时的难堪,其心中还是愤愤不平,欲给谢益一丝颜色看看!
谢益心中暗暗唾骂其给脸不要脸,做人不会做,但脸上仍赔笑道:“鲤君贵矣,勿与吾乡野小士一般见识。”
“哼!”
傲娇的景鲤不欲与谢益再做交流。
“景鲤也不想想,要不是他明天就要班师回朝了,我怎么敢这么触他眉头呢?”谢益心中想通了,就无所谓之前对景鲤的冒犯了。
...
“益君,汝见小田乡乡贼之犬何如?”
在景鲤的强逼下也没能压服谢益,而县尹景常一直存在感不强,但其出言的重磅,却震得谢益耳朵有点发聋。
谢益有点跟不上景常飘逸的思维,好端端的为何要提到贼犬?他心中疑惑,但还是回道:“禀县公,其犬猛乎,然于刀剑之下,二三者杀之易耳。”
“哦?吾家卫言其有异乎!”
景常直接揭穿了谢益的谎言,顿了顿,接着说:“朝中有异士乎,有其异能;汝见犬之灵,何不见人之异乎?”
好呀!这套组合拳打来,谢益顿时完完全全明白了。
“益于之前所行,皆源为忧家中老母孤单。于今所见,家中老母自有族人照料,亦有族中顽童解其闷矣。”
“大善!”
......
注①:此事大概就是商鞅的老师公叔痤(cuó)向魏王举荐商鞅,还说,不用就杀了他,魏王没听,商鞅跑到秦国变法,带来秦兵犯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