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宫,
章华台。
天色渐晚,月色光明,皎洁靓丽,此景虽好,却无法抑制住楚宫中的瑟瑟哀情。
此时,
於美轮美奂的绝世亭台内。
两道身影对坐着,他们一人头戴冠冕,面色苍白,孱弱无力;另一人身着丧服,吞声饮泪,哽咽悲泣。
......
“汝可知,汝父为何着令汝身着此服?”
楚王此时体质空虚,浑身乏力,却毅然而然地挺直身板、严肃语气,目的仅仅是为了给他寄以厚望的孩子——太子,上人生“最后的一课”。
“孩,孩儿,呜呜!嘶嘶!孩儿知!”
太子动情很深,对於楚王的决定,他悲伤至泣不成声,话中不断地带有抽泣的杂音,让人动容。
然,太子动情如此,楚王却有些不满,他呵斥道:“如此悲情於事,何以护楚社稷!”
太子一十六,岁弱,实在抑制不住自己的情感,听到父亲的呵斥,只好狠掐自己的软肉,让痛觉彻彻底底地战胜了哭意后,虽泪腺不再被刺激,但他脸上,却早已泪痕密布。
“哼——!”
楚王永远优先考虑的是楚国,才会轮到私情,这是他权力的来源,也是他责任的终点。
由此始,由此终,不是造化弄人,而是规律所在罢了。
见太子收敛悲伤,於此人生终点,他也开始回忆起自己的一生,他脸上突然绽放出一丝惬意地笑容,忆道:
“吾承吾父怀王之位,登位以来,任贤变法,未尝懈怠。”
“先王受辱,吾固踌躇满志,夙愿强国以洗刷先王屈辱,然异人崛起,一切皆已化作尘烟,一切图谋、作为早已做不得数。”
“如今,汝父事既已了矣,虽愧对先王,亦需入祀堂面见先王,求其谅解,今后之事,汝父皆已交代甚清,望汝为楚之社稷慎思慎行,弗以懈怠。”
太子起身,躬身郑重施礼,应承下楚王的嘱托,应承下楚王的权利,应承下楚王的社稷。
“孩儿必三思而行,任贤以用,创万世之基业,以报先祖之遗泽。”
“汝来。”
太子闻言,心有预感,碎步而至楚王面前,恭谨地低头,静静地俯看着楚王。
“坐!”
太子应言跪坐,不敢出言以对。
楚王则解下陪伴自己数十载的权利象征——王冠,艰难地站起身来,细心地帮太子解下太子凤冠,把属于自己的王冠,戴在太子头上。
...
戴完后,
“嗖——!”
楚王披头散发,突然拔出挂在腰间的“巨阙”宝剑,他跪於地,面对太子,双手奉上,凄然悲道:
“熊英!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太子熊英颤抖的双手艰难地接过宝剑,但他完全不敢想象自己弑父,弑君的画面。
“铛——!”
熊英颤栗哆嗦的厉害,导致他的双手已经完全无法由自己控制,宝剑脱手而出,锒铛倒地。
“何至於此乎?”
楚王闻言,一怔,道:
“是矣,何至於此乎?只是汝父倒施逆行,举世皆敌,局势方才如此。”
“父王可收回成命乎!”
“晚矣。”
楚王摇了摇头,他做的事,就是逼自己走上绝路,没有要收回成命,这种幼稚而可笑的说法。
他知道太子熊英心慈手软,难以下手,故其接着自顾自地说道:
“吾曾幻梦天子之位,以为天子之剑,上决浮云,下绝地纪,匡诸侯,天下服矣。”
“然吾居诸侯之位,以为诸侯之剑,以知勇士为锋,以清廉士为锷,以贤良士为脊,以忠圣士为镡,此吾之志也。”
“如今已为庶人之位,以为庶人之剑,相击于前,上斩颈领,下决肝肺。虽无异于斗鸡,然一旦命绝,可了却人世一切,吾之将死,欣然期矣。”
楚王凛然绝命,自有英雄气概。
“如今汝父三剑俱全,生於斯,无憾乎。”
“可——!...”
不等太子话说,楚王突然弯腰拾起巨阙,而后挺直身板,奋力一抹。
“噗——!”
血花洒落,太子丧服,白衫染红,一世英雄——终归落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