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复地将自己置于身体要撕裂的痛苦中,一次次尝试将面前染了血的石块隐藏起来。一直到大半夜,赵言逍才从山洞出来。
左手捂着肚子,头发凌乱,嘴里还带着血腥味,在黑夜里走回家。
这一次他成功了,他终于能够将那些石块隐藏起来了,躺在床上的时候还能看见星空,睡梦中也还笑着。
一大清晨,赵言逍就又背着包出发了,他和花枚约好了今天在冷雾山上见面。
花枚也比开店时间起得更早了些,为了不让杨典和张前发现,动作十分小心。
轻轻下了楼,正准备开门出去,身后传来张前的声音:“小枚姐?你在干什么?”
花枚顿时懊恼地止住了脚,缓缓转过身去:“你怎么起这么早?”
张前注意到花枚背的包,疑惑地问:“我起来喝杯水,你要出门去哪儿?”
张前声音有点大,花枚怕杨典听见,走过去捂住他的嘴。
“你小声点儿,我出去一趟,你们在家里好好看店。”花枚用气音说道。
张前点点头,示意她放开,花枚松了手,张前老大妈地样子说:“你一个人出去不好吧,要不带上我,至少我有一点力量。”
花枚听他唠唠叨叨的也挺烦,但是张前也是一片好心,花枚耐心地说:“我不是一个人,有人跟我一起,不用担心。”
张前皱眉问了一句:“是赵师哥吗?”
没想到张前这小脑袋瓜有时候还挺好用,讶异地挑了挑眉,花枚点点头。外面的天色渐渐亮了,花枚急着走,就说:“这事等杨典醒了再告诉他,让他别来找我,我就走了。”
张前出声叫她等一下,花枚问他:“还有什么事儿,再晚我今天就赶不上了。”
“再等我一下,小枚姐,我给你拿个东西。”张前跑回自己的房间取了一个袋子。他身上总共没带多少那东西,全在袋子里了。
张前递给她,说:“小枚姐,这个东西能治百病,要是路上生了病就吃一颗。”
花枚接了过来,也没仔细听,拿了就走。
张前站在门口看着她走远,皱了眉,他知道这样做很容易让自己暴露身份,但是没办法,万一她出了事要怎么办。
张前也睡不着了,干脆就开了店门,在屋子里坐了一会儿,琢磨着小杨哥差不多要起来了,就去做早饭。
吃饭的时候,不见花枚,杨典问:“花枚怎么回事儿?今天没起来?”
张前支支吾吾地道:“不是,一早就起了。”
杨典问:“那去哪儿了?怎么也不来吃饭。”
张前在想要怎么说小枚姐抛下他们一个人出去了这件事才好,说:“我今天起来喝水,看见小枚姐背着包……”后面的话他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了。
杨典拿起筷子,漫不经心地说:“哦,她出去了?”
张前点点头,红了脸解释说:“是她不让我叫你的,还说让你不用去找她。”
杨典吃得很大口,心情一点也没波动,挑了挑眉说:“我找她干什么?”
张前:“啊?”
杨典叹了口气说:“我都说了你小枚姐鬼点子多,出去就出去了,不会有什么事的,你也不用担心了。”
这番话和花枚早上说的一摸一样,和他们认识了三四年,张前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这种默契了。既然都让他放心,那自己就安安心心地守好店,等小枚姐回来吧。
这条路短短一个月内就走了三次,花枚觉得自己就算闭着眼睛都知道怎么翻过这座山了。
为了能在天黑之前赶到客栈,花枚一路上都没有歇息,就算是被太阳烤得都快虚脱了,也没有停一步。
终于还是在太阳下山后没多久就到了客栈,看到熟悉的老板娘,花枚感觉特别亲切。
走过去,把包袱往柜台上一甩,像在自己家一样,就趴过去一把抱住老板娘。
老板娘被她抱得喘不过气,使劲咳嗽了两声,用力拍着花枚的背:“放开……咳咳……你快放开……咳咳,我要被勒死了。”
花枚这才松了手臂,哭丧着脸说:“对不起,我太激动了,今天赶了一天的路,谁都没喝一口,饭也没吃,呜呜呜。”
老板娘看着她诉苦,抬眼又看见赵言逍站在花枚身后的楼梯上,也伸手抱了抱花枚,温柔地问:“那可真是委屈我们的枚小可爱了哦?”
花枚一听这大姐姐般的关怀,顿时就哭得更厉害了:“那可不是吗!真的超级委屈,我前二十多年的人生都没有受过这种苦。呜呜呜”
赵言逍站在那儿没有过来,老板娘看着毫不知情的花枚,又给她下套:“那是哪个王八蛋让我们小花枚受这么多苦哦?”
花枚也跟着骂:“对,臭王八蛋,狗男人!长得一派正人君子的模样,不知道心多黑,还想不带我。呜呜呜,臭王八蛋!”
赵言逍的脸色霎时变得五彩斑斓,老板娘抑制不住地笑出了声。
花枚本来沉浸于吐槽中无法自拔,看到老板娘笑得前仰后合地一时间有点懵,叫了声:“姐姐?”
老板娘尽力收住笑,往她身后指了指。
花枚带着疑问转身,就看到赵言逍一步步走过来,脸色不是很好。
相遇来得这样猝不及防,导致她本来再见到他时喜悦的心情顿时被惊恐取代。
赵言逍抱着手臂,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臭王八蛋?”
这莫名熟悉的一幕。
果不其然,下一句如期而至:“狗男人?”
如果说之前是装的,那这下她就真的是要哭了:“我不是,我没有,你听错了。”
赵言逍:“哦。还骂我耳朵不好使。”
花枚眨巴两下眼,一滴豆大的眼泪就掉出来了。也不知是激动还是被吓到了。
反正脸上湿湿滑滑的触感传来的时候,花枚想的是:不是吧,我什么时候这么玻璃心了?
赵言逍也愣了:我语气有这么恶劣吗?怎么都哭了?
老板娘也笑不出来了,忙给花枚递了纸巾,说:“行了行了,别哭了,是姐姐不对,不该整你的。”
花枚擦干了脸,老板娘又说:“他早就来了,说你今晚可能晚点会到,叫我在这等你呢。”
花枚吸吸鼻子,可怜兮兮地看了赵言逍一眼。
老板娘忙给他使眼色,让他说句好话。
赵言逍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一时间有点手足无措,他不知道怎么哄人。
抓了抓头发,别别扭扭道:“我刚不是要怪你的意思。”
花枚眨巴两下大眼睛。
赵言逍觉得这样骗人家好像不大好,啧了一声。
“好吧,我刚刚确实想要揍你一顿。”停顿了一下,又说,“但是现在已经完全消气了。你就……就别哭了。”
老板娘看着赵言逍抽了抽嘴角,这男的该不是空有一副好皮相,实际内里是个傻逼。怎么连哄姑娘都不会?
以为花枚要放开嗓子大哭了,没想到她还问了句:“真的?不会跟我计较了?”
赵言逍点头。
老板娘内心:果然爱情的力量是无穷的。
老板娘不想再看到他们俩暧昧的样子,说:“行了,赵言逍就带花枚去你旁边那间屋子吧,我一会儿找人送点东西上来。”
花枚点头,跟着赵言逍上去,还是上次她们住的那两间。
回房间的时候,花枚听见赵言逍说:“待会儿吃了东西就赶紧休息吧,今天累了一天,明天还得接着赶路。”
花枚觉得她是在关心自己,乖乖地说了声“好”,就进门关上屋了。
不一会儿,老板娘送上来了几盘糕点,吃完了一盘,把剩下的都装进包袱,她是个懂得存粮的人,赵言逍跟她一路绝对不会饿着。
美滋滋地进入梦乡,一觉睡到了第二天早上,太阳都晒屁股了,这回真的日上三竿了……
下楼看见赵言逍,老板娘不在。
花枚问:“你怎么不叫我啊,不小心就睡过头了。”
赵言逍不在意地道:“没事,又不急着走。”
花枚一想也是,愧疚感减轻了许多。
在赵言逍旁边坐下,花枚问:“那我们什么时候走?”
赵言逍看她一眼,说:“吃了午饭吧。”
花枚点头,又说:“我们先去冷雾山那边,我上次见到他是在那儿,然后应该朝西边去。”
赵言逍看了她一眼,心中对她的力量充满了好奇。
老板娘煮好了午饭,店里也没什么其它的人,招呼了他们过去吃。
一顿饭吃得十分饱,仿佛把明天的都存进肚子里了。花枚和赵言逍往冷雾山那边走去。
这一路的花花草草花枚早都看了个够,一时间觉得没什么意思,就问赵言逍:“我听说当年你们云端派是天下第一派。”
赵言逍知道她嫌这一路有点无趣了,便陪着她聊天:“嗯,怎么想起说这个?”
花枚:“就是突然想起,他们说云端派掌门人很怪,不是什么弟子都收。”
赵言逍知道她想问什么了,说道:“对,只收有缘的孤儿。”
本来还以为是江湖上的谣言,没想到还真是这样,又问:“所以你和黑魔王都是‘有缘的孤儿’?”
赵言逍点头,跟她说:“黑魔王以前叫赵端。”
花枚惊讶地说:“怎么他也信赵?”
赵言逍听出她语气中的一小点不满,好笑地说:“大家都是师父捡回来的,又没有父母,肯定都姓赵啊。”
哦,好像是这样的。
花枚又说:“那他名字里面怎么有端字,你师父是不是偏心他,把师门的字给他做名字,连你都没有。”
“不是,和云端没关系,给他取这名字,是希望他为人端正,而云端取的是云上的意思。”
“哦。天下汉字千千万万,怎么就选到了这一个,真是晦气。”
赵言逍说:“其实当年取名字也没有想这么多,谁知道会成为今天这样。”
花枚也叹一口气,说:“都是同一个师父教出来的,怎么差距就这么大。”
又是一波无声无息的彩虹屁,赵言逍都懒得再说花枚,像是自言自语地又说了一句:“师门本来教的是正义善良,他却偏偏成为了相反的样子。”
花枚听出一股惆怅,不想再聊黑魔王,就问:“那你的名字呢?赵是取师门的姓,那起言呢?是什么意思?”
赵言逍放慢了脚步,和她并排走,说:“我也不知道,好像就是随便取的,没什么特别的意思。”
花枚疑惑:“哈?外面的人不是说当年掌门人最爱的就是你了吗?怎么就给你随便取呢?”
赵言逍其实也问过师父,当时师父愣了好久,对他说:“你的名字不是随便取的,等将来再告诉你这名字的由来吧。”
赵言逍无法理解,连个名字的含义也要等将来再说,该不是个借口,你根本就乱取的,不想承认罢了。
赵言逍拍了拍花枚的脑袋:“别想了,也不是每个人的名字都会有什么含义的,比如说你,你的名字肯定也没什么含义吧。”
话题一下子跳到自己身上,花枚脑子转了一会儿弯,说:“嗯,确实没什么含义,而且我爹娘也都不姓枚。”
赵言逍惊讶地挑了挑眉:“那你怎么……?”
花枚说:“这名字是我出生时住在家里的一位客人起的。”
看花枚似乎只知道这么多,赵言逍也不再问了,低下头,专心赶路。
这里的路比较窄,赵言逍走前面,花枚跟着他一个脚印一个脚印地踏。
赵言逍抬脚的时候没注意有块刀尖,跨了一大步才躲过去,刚想回头提醒花枚,花枚已经踩上去了,赵言逍说:“别踩,那有块刀尖!”
花枚一下放轻了踩上去的脚,前脚才没有遭殃,但身体却失去了平衡,一下往前栽倒去,赵言逍赶忙接住了她。
花枚被赵言逍一只手扣在腰上抱住,手抓着他的衣裳,上半身几乎完全贴合在一起。
花枚突然愣了,动都不敢动,不知道是谁的心跳声,砰砰砰地响在耳边。
反应过来后,赵言逍放了手,花枚从他身上起来。
赵言逍问她:“没什么事吧?”
花枚摇摇头。
往前走了几步,花枚突然问:“赵言逍,你当年为什么那么急着回去啊?”
这次不是因为无聊找的话题,花枚是很认真地在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