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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启没说话。
但是抱着宋越婠的双臂更紧了:这个死丫头!一起上寺庙,悄悄就跑了,真是没心没肺!虽然他是奉命来到御史府保护她的,但这么多年亲如姐弟的情义可有半点虚假?
她总是这样,对一个人好时恨不得给你摘星星。转眼嫌弃你了,又恨不得立刻老死不相往来。说得好听点是敢爱敢恨,说得难听了就是翻脸不认人。
“阿启,爹爹最近怎么样?是不是茶饭不思,十分挂念我?”
闻言,宋启嗤之以鼻道:“义父大人好着呢!能吃能睡精神好,最近还迷上了琴棋书画,总之,你不在府上,全府上下好着呢。”
“骗谁呢?我爹定食不下咽夜不能寐,府中人也必定思我成疾,至于你,虽然你死鸭子嘴硬不承认,但是一定也是日夜担心姐姐吧?”否则怎会瘦了一大圈?
如今大难不死,那些微不足道的恩恩怨怨实在不提也罢。反正宋启待她一颗赤子之心,她又何必拿国师的错误来惩罚她们两姐弟?
实在不值得。
“担心你?你不在盛京里的这段时间是我过得最轻松、最自在、最无拘无束的日子。如果不是怕你出事了义父老无所依,谁要管你的死活。”
“宋启你是吃了屎来的吗?嘴巴这么臭!”
“宋越婠你莫名其妙玩失踪,你又对得起自己朝廷命官的身份吗?”
“我哪里对不起了?”
“亏你还是礼部侍郎,礼部的公务都快压成山了,你和江尚书倒好,终日在外游山玩水。你们对得起所受的高官厚禄吗?”
“我就那么点儿饷银也谈得上厚禄?区区三品也算高官……”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越扯越激烈,越说越离谱。
一旁沈经津津有味地看着这两姐弟斗嘴。说好的姐弟情深互诉思念呢?不知道的还以为面前这两位是夙世仇敌呢。
不过茫茫人海能结为姐弟,也确实缘分不浅。若不是他二人是姐弟,只怕这么深厚的默契定让殿下酸到骨髓里。
此时局势敏感,宋启也不便久留。
既然亲眼确认了宋越婠安然无恙,他便老老实实回去御史府。太子说了,近日朝廷风云或变幻莫测,没事不要瞎晃悠。
宋启准备乖乖听未来姐夫的话!
不对,应该是未来大舅子?
前几日,不知道三公主对永顺帝说了什么,陛下在某日早朝时忽然宣布,待太子大婚后,就择日招驸马。
没错,宋启就是那个被三公主指定的驸马人选。所谓选拔驸马不过是走个过场,因为全程只会有他一个备选驸马人选。
真是的,胜利太容易,真是让人怪不好意思的!
本来他今日打算告诉宋越婠的,但想想还是算了吧。那厮必定拿这件事取笑他一辈子!有时他不禁纳罕:宋越婠为何不能像个普通家姐一样温柔贤惠、少管闲事呢?
宋启离开后,黄昏时分,又来了一位不请自来的客人。沈经见过此人,此人也认得他,但他们彼此都不知道对方还有另一层身份。
辛佚傥的心腹,以及辛佚傥的心腹……大臣。
“江大人!”沈经笑吟吟请君入舫。
“沈老板!”江之深也没猜到原来这位家喻户晓的京城大户沈经沈老板竟然也是太子的人,“她呢?”
江之深既没有特有暗号,也没有东宫贴身之物。但他既然找到了画舫,想来是秦科已经向其说明了一切。
且那日秦科临去前,宋越婠还悄悄塞了一个纸团子到他手中,千叮万嘱务必交给江之深。当时殿下还醋了好一会儿,但是也没拦着不让送。沈经作为最人精的一位心腹,瞬间明白了江之深在宋小姐心目中的地位。
拦不得!也不能拦!
“小姐在屋里休息,大人请随意!”
说罢,沈经毫不犹豫地阔步而去了。他才不要留下来听壁脚,万一江大人情到深处说了些缠绵悱恻的情话,那他是告诉殿下呢?还是告诉殿下呢?还是告诉殿下呢?
无论如何,这一不小心可能马屁拍到马腿上的事万万干不得!
宋越婠正双手托腮腹诽着辛佚傥怎么还没回来,忽然听到门扉传来轻轻叩打声。她闻声喜形于色,正要冲过去开门,忽然福至心灵地觉得外面那人不是辛佚傥。
辛佚傥从不会无声无息敲门,他一定会先唤她一声“婠婠”。所以门口那人……算算时辰,宋越婠想到了一个她既想见、又怕见的人。
“是你吗?之深?”
闻声,江之深如释重负:果然是她!
“越婠,是我……江之深。”他心中激动难抑,口吻忍不住有些急切,“我可以见见你吗?我很担心你!”
也很想你!
但是既然江之深已经下定决心退到朋友的位置,所以什么话该说不该说,他自会分清。
宋越婠忽然把门拉来,泪眼朦胧地看着他,“之深,我还活得好好的!”
“嗯!”江之深重重地点头,“你还活着,实在是万幸。”
方才与宋启斗嘴时妙语连珠的三寸不烂之舌不见了,宋越婠这辈子俯仰无愧于天地,但唯独对江之深,她总是深感抱歉。她为了报答他的爱,真的想过陪他一生一世。
可是辛佚傥的“死”,让她抛弃了一切!她变成了她曾经嗤之以鼻的那种言而无信之人,她痛恨自己自私无耻,但她这辈子是不可能再放开辛佚傥的手了。
她可以为江之深而死,但她却想与辛佚傥活在一起。宋越婠已经彻底沦为爱情的奴隶,而她甘之如饴。
“之深,我有话对你说。”
见状,江之深忽然握住她的手,抢白道:“越婠,让我先说,可好?”
她一怔,随即笑靥如花,“好,你先说!”
“越婠,我爱你,我深深地专一地爱着你,从爱上那一日到今日,从未更改。”
“之深……”
“我曾奢求与你一生一世白头偕老,想必那会是无与伦比的幸福。君华楼一事发生后,我既心疼你,却又隐约窃喜。是的,我无耻地偷偷高兴着,因为我终于有了得到你的机会。”
“……”宋越婠不知如何开口了。
“你给了我机会,我很珍惜,也很努力……”江之深说着说着忽然凄惨笑了,“我甚至可怕地想过,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即便你的心一直在他那里我亦无怨无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