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慕容乾噔噔地走了进来。
端木瑶跪在地上:“臣妾参见皇上,求皇上恕罪。”
她的心里灰朦朦一片,等待着皇上的怒斥,等待皇上将自己打入冷宫。
她懊恼自己太冲动,明明知道皇上宠爱那个魏娘娘,那就忍气吞声啊,后宫里人人都知道自己不受皇上待见,都等着看自己的笑话呢!
没想到她却听到了……
“皇后何必行此大礼?平身吧!”
他是如此和颜悦色。
端木瑶愣住了。自己是不是在做梦?他竟然没有冲自己发火?这可不像平常的他。
她呆呆地跪在地上,忘记了“平身”。
慕容乾弯身,亲手将她搀扶了起来:“皇后,朕今日在你这里留宿。”
他清澈的眼眸里盛满绵绵情意,唇角挂着一缕若不经意地微笑,露出洁白如贝的牙齿。他的笑容是那么有魅惑力,令天下女子无不沉迷。
端木瑶好容易才从他的笑涡里回过神来。
什么?留宿坤宁宫?
这回别说她,连她身边的宫女们都大为吃惊。皇上历来对皇后十分冷淡,今日这是怎么了,忽然就转了性?还要留在坤宁宫里?
端木瑶更加不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幕,不,他一定是另有目的。她悲愤地说:“皇上,魏贵妃顶撞本宫,本宫不过是掌掴她而已,是她自己寻死,若皇上要处罚臣妾就直接处罚,何必羞辱于我?”
慕容乾神色自若地说:“魏贵妃自裁一事朕已知,和皇后你无关。朕今日的确是想留宿在坤宁宫,难道皇后不欢迎朕吗?”
端木瑶简直要涕泪横流了,老天,这是怎么了?皇上怎么忽然一下待自己这么好了?
她赶紧让宫人们备御膳。
晚间,慕容乾亲自倾了一杯琼浆,将玉杯递给皇后:“皇后,朕还未与你喝过合卺酒,这杯酒就当做我们的合卺酒,以后朕一定会爱你,尊敬你,将后宫都信任地交付给你掌管。”
端木瑶忍不住流下热泪,这不是梦吧,他真的对自己那么好了吗?
她喝下这杯酒,双颊绯红,杏眼微醉:“皇上……臣妾亦会爱皇上一生一世……不分离……”
她徐徐倒在了皇上的怀抱里。感觉身子变得滚烫。
慕容乾吻着她的脸颊,笑意融融,将她横抱起来,轻轻放平在柔软的床上……
一缕微风吹来,将摇曳的烛火吹灭了。
翌日,端木瑶醒了过来,低头瞧着自己,不禁绯红了脸,锦被下的自己不着寸缕。瞧瞧慕容乾,他还在熟睡,沉睡的脸庞像完美的天神,他光裸的胳膊还枕在自己的颈下……
头又些昏沉,脖子有些酸疼,昨夜发生的事情怎么没有印象了?一定是不胜酒力造成。真是罪过,这可是属于他们真正的洞房花烛夜呢!
仿佛感觉了她的注视,慕容乾缓缓睁开了双眸,侧过脸眨都不眨地盯着她,笑着说:“皇后醒得很早,昨夜受累了。”
端木瑶赤红着脸,不敢正视他。
宫人伺候他们起床,端木瑶一眼瞧见床褥上垫着一块白色锦布,上面一团鲜红……这么说,自己真的已经是他的人了?她的脸色又变得绯红,心里荡漾着成为新妇的快乐。
慕容乾换好朝服,将她拥入怀中,温和地说:“朕上朝去了,若不忙,今夜会再来坤宁宫……你真是朕的美人儿。”他侧脸吻了吻她的脸颊,这才扬长而去。
宫女们急忙跪下贺喜皇后娘娘,端木瑶一一打赏,心里还是半信半疑,他怎么忽然就待自己好了?难道他真的想通了吗?可恨自己昨夜多喝了几杯,竟然对发生的一切都没有了印象。
好在他说今夜还会再来……
自那夜以后,慕容乾连续五日摆驾坤宁宫,“临幸”端木瑶,只是端木瑶总是昏昏沉沉,第二日起来总不记得前夜的事。但皇上待她一日比一日不同,几乎日日有赏赐,从此六宫后妃们再也不敢轻看皇后娘娘。
而在朝堂之上,慕容乾爱屋及乌亦更宠信端木玄,端木家自此大盛,前来投靠的百官络绎不绝。
这日,轮到云洛休假,他闷闷不乐地走出宫门,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呼喊他的名字,回头一看,是耿如风。
云洛不解地问:“你怎么来了,今日你不是当值吗?”
“我和别的护卫换了班,你去哪里,回家见你家妹子吗?哥哥我也没有地方可去,想去你家打牙祭。”
以往耿如风每次提出来要去见云儿姑娘,都被云洛找种种借口推辞了,今日他干脆直接死皮赖脸跟着去。
云洛当然明白他想要干什么,脸一板:“云儿不想见外人。”
“大家是好兄弟,别拒人千里之外嘛!你妹子迟早要嫁人的,难道你能将她关在家里锁上一辈子吗?嫁别人不如嫁给熟人,你说对吗?”
提到嫁人,云洛感叹道:“说起来,做女人还真的不容易,你看皇上以前那么宠爱翩翩,可是现在呢,一娶了新人就忘了旧人,男人啊,都是如此靠不住。”
“错了,你哥哥我就是一个可靠的男人,云洛,好兄弟,我向你担保,若你妹子嫁给我,我就只娶她一个。”
云洛白了他一眼:“问题是娶两个你也娶不起啊!”
耿如风顿时面红耳赤:“你是嫌我穷吗?虽然我穷,但是我每月赚的俸禄一定分文不少都交到云儿手里。女孩子嫁人不要看对方有多少银子,而应嫁给愿意为她花银子的人。”
云洛哂笑,这憨子,到现在还没有发现云儿就是自己!
忽然,他们听到身后有得得的马蹄声,回头一望,都呆住了。
只见骑马的竟然是乔装的皇上和……男装打扮的皇后娘娘。
他们欲上前参见,慕容乾挥挥手:“算了,少来,我现在是慕容公子,不是皇上,带着我的端木弟弟四处游玩。”
端木瑶翩然一笑。
昨夜她对皇上说,自己在后宫里待闷了,没有想到皇上今日竟然免朝,还说带自己出去游玩。
自己不过随意说的一句话,皇上竟然记在了心里。她是又欣喜又激动。只觉要待皇上更加好,才能回报他的无尽宠爱。
慕容乾说:“既然遇见你们二位了,也是有缘,就陪我们一起游玩吧!”
云洛头一偏,小嘴撅起来:“不必了,云洛还是不打扰皇上皇后了。”
耿如风急忙捅捅他,示意他不要跟皇上顶嘴。
慕容乾没有察觉云洛的不快,说:“云洛,你回去也没什么事,就陪着我们吧,皇后要买胭脂水粉,你对这些知之甚多,你就带我们同去吧!”
云洛依然拒绝,丝毫不给皇上面子:“皇上,今日云洛不当值,恕不奉陪。”说完扭身就走。
慕容乾被拒,大丢面子,顿时勃然变色:“站住,云洛,你好大胆子,竟然敢违背朕的旨意?”
云洛说:“皇上,你才不是说,你们只是慕容公子和端木公子吗?”
慕容乾一怔,这句话倒也抓不住话柄。
耿如风急忙使了个眼色,对皇上行礼:“云洛若有冲撞皇上的地方,还请皇上恕罪。”
慕容乾怏怏地说:“算了,不去算了,端木公子,我们自己去吧,我还知道有几家胭脂水粉店货不错,我带你去挑挑,喜欢什么买什么。”
这话听在云洛耳朵里,更加令他气愤。想起表妹对慕容乾一片痴心,而今却被他扔在脑后,也不知道飘落何处,心里越想越悲愤,忍不住说:“耿如风,你不是说想娶我妹子吗?实话告诉你,我妹子就算一辈子不嫁人,也绝对不会嫁给你这样朝秦暮楚的登徒浪子。你现在口口声声说爱她,以后有了新人,迟早将我妹子抛到一边。”
可怜的耿如风听傻了,不知道云洛怎么突然冲自己发火了。他搔着头发说:“我没有……我哪有朝秦暮楚……”
“即使你现在没有,谁知道你以后有没有?男人啊,没有一个是靠得住的,老话说得好,男人靠得住,母猪会上树。”他那么激愤完全忘记了自己也是男人之一。
慕容乾不是耿如风,当然听明白了云洛话语的意思,他浓眉皱起来:“云洛,你是不是对朕有意见,有意见你就直说。”他忍不住摆出了皇上的架势。
云洛瞧着端木瑶凝视皇上的脉脉眼神,内心更加气愤,再也按捺不住,尖叫着咆哮起来:“是呀是呀,我就是不满!皇上你那时候说爱翩翩,你的心里只有她一个人,她当真的时候你却怎么对待她?你娶了那么多妃子,为什么就不能多娶她一个呢?她到底哪里做错了?得罪了皇上,让你忽然间不喜欢了?”
慕容乾勃然大怒:“云洛,你好大胆子,你不过是一个区区护卫,竟然敢冒犯君威。朕要杀了你。”他抽出长剑,挺剑向云洛刺去。
说时迟那时快,耿如风闪身而出,护住云洛,那一剑刺进了耿如风的肩膀,鲜血飙飞。耿如风面不改色,抱拳说:“皇上,云洛是孩子性情,求皇上不要与云洛一般见识。”
慕容乾自小与耿如风一起长大,两人虽然是主仆但也是朋友。见他受伤又为云洛求情,他这才缓和了语气:“耿如风,没想到你竟然也公私不分帮衬云洛。既然你已经受了朕一剑,朕就不再追究了,你们二人本月不要领取俸禄作为惩戒。”
他转头对端木瑶说:“没有吓着你吧?”
“皇上说哪里的话,皇上忘记了吗,端木瑶也是沙场里征战惯了的,见点血是常事。”她的心里甜丝丝的,皇上为了维护自己竟然怒罚自己的心腹,可见自己在他心目中的地位何等重要。
慕容乾呵呵大笑:“朕怎么会忘呢?朕的皇后真是文武双全的巾帼英豪。”他带着端木瑶骑马而去,看都不看两位心腹护卫一眼。
云洛急忙扶住耿如风,问:“你怎么样了?”
耿如风的脸色已经变得苍白,却还勉强说:“我没事,皇上刺得并不深……你不要责怪皇上,他,他只是……一时间没有想明白吧……”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替别人说话,你别动……”云洛点了他的穴道封住伤口,将他扶到一旁,叫了辆马车将他拖回自己在柳叶巷的小家。
云洛喜静,虽然护卫们在宫内都安排有房,但他自己又单独租了这所小屋。耿如风第一次来到这里,不由得好奇地打量,嘴角流露一丝甜蜜的微笑,这一看就是有女孩在打理的房间。
房间纤尘不染,而且散发着幽香,梳妆台上摆满了女孩用的胭脂水粉瓶瓶罐罐,衣柜里也整齐叠着许多衣裳,有男装也有女装,质地考究。
云洛将耿如风扶到床上,见他脸色越来越苍白,急忙唤来郎中给他上了药,到晚间的时候耿如风模模糊糊地发起了高烧,喊着疼……
云洛感觉十分内疚。原本是自己闯的祸,可是受伤的却是耿如风,想想他历来对自己的爱惜照顾,自己对他却总是冷嘲热讽。耿如风真像自己的那些兄长,他是发自内心地待人真诚。
他悄悄走了出去,不多会,换了一身女装出来。
他亲手替耿如风做热敷。
耿如风勉强睁开眼,只觉得眼前一花,面前立着一位如花似玉的女子,顿时感觉身子不那么疼了,他惊喜地问:“云儿姑娘……你,你是来照顾我的么?”
云洛点点头,娇滴滴地说:“躺着别动。伤得可不轻,还疼么?”
耿如风苍白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不疼了……能瞧见你,就不疼了。”
云洛欲替他擦拭身子。
耿如风脸显忸怩:“这……不太好吧,男女授受不亲……”
“我都不介意,你还介意什么?”
耿如风激动地说:“云儿姑娘,你待我真是太好了……我知道我耿如风没什么银子,也不是什么大将军,我只是一个职位不高的护卫,但……我一定会努力建功立业,云儿姑娘,那时候你愿意嫁给我吗?”
云洛白了耿如风一眼,心想这个人都伤成这样了还不忘记求婚?
“等你建功立业了再说吧!”
“云儿姑娘,你愿意等我吗?”
“等等等!”云洛替他擦洗淤血,嘴里敷衍着,只要他感觉不疼,就多骗骗他。
“那你愿意等我多久?”没想到他还穷追不舍。
云洛蹙眉,想了想:“嗯,三年吧,三年内你若建功立业我就嫁给你。”
“三年……你真是待我太好了,云儿姑娘,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辜负你这番情意。”
虽然伤口撕裂一般痛楚,但耿如风觉得自己是世间最幸福的男子,他轻轻握住云洛的手,放在自己脸颊上摩挲着。
云洛涨红了脸,用力拍了他的手背:“不老实!”
他端着血水盆走了出去。
月色如银,他仰望着那轮明月,俊美标致的脸庞上盛满忧伤。翩翩,你在哪里,你可知道表兄很挂念你。
无论你在哪里,答应表兄,你一定要坚强地活下去,你并不是一个人,表兄虽然不在你身边,也会在心里默默陪伴着你,陪你共度难关。
在你快乐时我会离开,在你悲伤时我会来。因此,你要记住,你不是一个人,你还有我。永远有我。
晚间,慕容乾和端木瑶一起看他们白日购买的那些小玩意儿。
端木瑶拿起一个玉葫芦,打开来,里面是空型的。
“皇上,你说这里放什么好呢,空着多可惜。”
慕容乾沉思了片刻,微微一笑,他拿起剪子,剪下了一缕头发,交缠起来,放入玉葫芦内。
端木瑶大惊:“皇上,你怎么能这么……”
慕容乾打断她的话:“你是朕的皇后,是朕的正室,朕的天下与你共享,因此所有财富是朕的也是你的,唯有这身上之物属于朕自己。所以朕赐给你朕的黑发。不知你可明白朕这番心意?”
端木瑶眼含热烈,将那玉葫芦戴在脖颈处,贴着肌肤。
她说:“皇上的情义,端木瑶至死不忘。”
慕容乾替她满上一杯酒,与她碰杯,两人一饮而尽。
烛光依然袅袅燃烧着,映照一双相拥的男女共同滑入绫罗帐内。
(2)
阿坞替姐姐扫着墓。
宇文跋替无双找了一处风景宜人的地方下葬。她几乎天天来看姐姐。
姐姐去世之后,她又成了孤单一人。
自小她便像杂草一样一个人孤单长大,受尽了白眼,她从来不觉得心酸。自从有了姐姐之后,她才体味到了什么是浓浓的亲情。
姐姐总是宠着她,会尽量满足她所有无理要求,无双像姐姐又像母亲。从来没有一个人待她有这么好,并且不求任何回报。
可是现在,姐姐走了,又剩了自己一个人在这世间,一无所有,她只觉得心里空荡荡的,觉得自己就像天上的浮云一样没有了根,不知道飘向哪里去。
“姐姐,我好想你!”她喃喃地说。
忽然,她听见身后传来轻轻的脚步声。回头一看,是蓝衫少年谢尘曲。
他俊美狭长的眼眸里盛满悲凉。
他在无双的墓地上撒落一瓣瓣粉红色的桃花。
阿坞说:“你来干什么?姐姐一定不想见到你们听雪楼的人,是你们的楼主杀死了她!”
谢尘曲低声说:“师姐是我在这世间唯一挚爱的女子,你容我拜祭拜祭她。”
阿坞歇斯底里地吼着:“拜祭她有什么用,你若爱她就该为她报仇!你们的楼主是个疯子,疯子!现在他杀死的是我姐姐,有一天他也许也会杀了你,会杀了你们所有人!”
谢尘曲冷漠着一张脸:“你是师姐唯一的妹子,我奉劝你有的话不可以大声说。听雪楼的杀手遍布天下,若此话被传了出去,传给楼主听见,你顷刻间就会粉身碎骨,记住,永远不要与听雪楼的人为敌!”
阿坞冲过去给了他一个耳光,冷笑着说:“谁都知道你们听雪楼的人好威风,好杀气,那又怎么样,杀我啊,我不过一条烂命贱命,要杀就杀,反正你们杀的人够多了,不在乎多我一个。”
谢尘曲的俊脸肿了起来。从来没有人敢如此对待他。
谁都知道他是下毒的高手,惹了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他狠狠瞪着阿坞,手慢慢地伸向腰包,那里有几百种毒药,任何一种都可以顷刻间要阿坞死。
可是,他却在阿坞那张脸庞上瞧见了无双忧郁的脸。原来仔细看,阿坞和无双长得颇有几分相似,他的心不由得变得柔软起来,手慢慢放了回来。
他冷冷地说:“你给我闭嘴,你要好好活着,因为你的姐姐要你活着。”
阿坞抽泣着哭了起来:“没有了姐姐,我又孤孤单单一个人了,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没有人喜欢我,大家都不待见我。我没有姐姐更没有柳翩翩那么会讨人喜欢。”
谢尘曲悲伤地说:“孤单?这个世间,谁不是孤孤单单的呢?孤孤单单地来,孤孤单单地离开。”
他抬头望天,风卷起那些粉红色桃花花瓣,花谢花飞飞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谢尘曲凄然一笑,心想今日师姐死了,自己还能拜祭她,他日自己死了,谁又会来拜祭自己?
他想起师姐最后对自己说过的那些话,既然死都不怕,为什么不想离开听雪楼!
是啊,天下之大,难道离开听雪楼就没有容身之所了吗?以自己的身手,听雪楼除开楼主,谁会是自己的对手?
可是,真就这么离开?倒也不甘心。
师姐,谁也不能伤害你,包括楼主。
我谢尘曲的命答应了要给你无双的,我说到做到。
(3)
宇文跋、柳翩翩、阿坞坐在酒馆里吃饭。
看柳翩翩吃得很少,宇文跋夹起一块鹿肉给她:“吃这个。”
柳翩翩皱着小眉头摇头,她没有胃口,无双姐姐死了,她伤心难过。什么都吃不下。
宇文跋柔声说:“不吃身体会垮的,听话,乖,吃了它。”
阿坞脸色一沉,姐姐是为宇文跋而死,尸骨未寒,可是他却对别的女人献殷勤。
她将筷子朝桌上一摆,冷冷地说:“我不吃了。”
宇文跋冷眼看着她:“随你吃不吃。”
阿坞更加生气,整个一个对柳翩翩掏心掏肺,对自己就狼心狗肺。
她站起来,气呼呼地说:“算了,我们就此别过吧,成天看着你们你侬我侬,碍眼。我走了。”
说完扭头就走,走到门口处磨蹭了一会,以为宇文跋会追过来,可是等了一会他并没有来。
她狠狠一顿足,这人!也不给自己一个台阶下。怎么就对自己这么冷漠无情呢!姐姐临死前还要他照顾自己,他怎么就忘记了?男人真不是好东西!
她只得一个人朝郊外走去。
她不曾知道,身后有几个叫花子渐渐跟上了她。
柳翩翩对宇文跋说:“你快去追阿坞吧!无双姐姐拜托你照顾她的。”
宇文跋紧锁长眉:“懒得追,她没带多少银子,没有地方可去,总会回来的。”
隐约听到雷声轰鸣,天空逐渐变得阴沉,黑云密布。
柳翩翩催促说:“看,都快下雨了,你快去找她吧!看在无双姐姐的份上,你别跟她计较。”
宇文跋想了想,到底放心不下,点点头:“好吧,那你先回去,好生休息。我去找她了。”
他转身疾步而去。
豆大的雨点飘落下来。
阿坞双手遮雨,咒骂着老天爷,一路奔跑,敢转过一条巷子,忽然迎面走来两个叫花子,用麻布袋将她罩住。
阿坞使劲踢打,可是还是被捆绑住,动弹不得了。
待麻布袋被摘掉以后,阿坞才发现自己陷身于一处破庙,她四处张望,周围挤满了叫花子,居中坐着的人……竟然是虎哥。
虎哥哈哈狂笑起来:“阿坞,没有想到我们又见面了,看来我们还真有缘啊!”
阿坞愣住了,预感到不好。这里这么多人,怎么溜呢?
她大眼珠咕噜咕噜地转悠,没有逃过虎哥的注意,虎哥说:“弟兄们,这丫头细皮嫩肉,大家将她一刀一刀剐了放在锅里煮,好下酒!谁若是让这丫头跑了,谁就替代她给哥们下酒!”
虽然阿坞自小在江湖中长大,此刻听了这话也不禁浑身打颤。看着虎哥那凶恶的眼神,她悲叹,难道自己今晚要死在这伙人手里了吗?
可是她是那种不到最后绝不放弃求生的人,她堆起假笑:“虎哥,你大人有大量,饶了我吧,别跟我一般见识,我还要嫁给你呢!”
“嫁给我,那我可不敢!我虎哥可没有见过你这么毒辣的女人,一把毒药将我的弟兄们全都毒死了,不替那伙人报仇,我还怎么做他们老大?女人,天下多的是,兄弟,才是手足,弟兄们,你们说是吗?让这个女人跪下!”
叫花子们齐声吼着:“跪下!”
阿坞急忙跪下,她才不会反抗呢!
她讨好地说:“虎哥,你真的很讲义气,江湖中像你这样讲义气的男人可不多了。”
虎哥讥笑她:“怎么,就凭你这几句好听的话就想让我虎哥对你网开一面?实话告诉你,我们跟踪你已经很久了,就等着你一个人上街呢!你身边那小子咱们惹不起,今儿才等到机会,怎么会放过你呢!”他舔舔舌头,一副垂涎欲滴的模样:“你的肉一定很鲜美!放心,我们不会让你死得很痛苦的!哈哈——”最后一个“哈”字没有说完,他瞧见一个白衣少年背负双手淡定地走进了破庙。
他的容颜俊美如玉,像女孩一样标致,他的衣裳华贵,他像一个阔家少爷。
可是,他的身上却散发着和身份不相符的浓浓的杀气。
虎哥手里端的酒碗“啪”地掉在地上。他瞪着牛眼,嘴唇不禁颤抖起来:“是……是你!”
这个像鬼魅一样的少年,即使没有戴面具,虎哥也一眼能认出来他来。他站在那里就像一块散发寒气的冰。而且有尖锐的棱角。
宇文跋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默默地将手伸入火堆里烤火,望着庙外的雨自言自语:“这雨怎么还不停?”
他的傲慢态度终于惹怒了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叫花子,冲上去嚷着:“你是哪里冒出来的野猪……”话音未落,宇文跋手一甩,一根点燃的火把飞了过去,从他的喉咙口插入,那人吭都没有再吭一声,就倒毙在地。
原本喧哗的破庙顿时变得死寂。静得可以听见沉重的呼吸声。
宇文跋慢慢地站起来,说:“我数三下,除开你们的帮主以外,三下之后若你们逃出庙门我就饶你们一条命,否则……”
他抽出无双留下的软剑,软剑闪着寒光。
他开始数数了:“一,二……”那伙人“妈呀”一声叫着,轰然而散。只剩了虎哥还愣在那里。
庙里就剩了三个人了。
宇文跋看都不看虎哥一眼,对阿坞说:“起来,回去!”
阿坞瞧见他来救自己,本来心情很高兴,心想他到底还是在乎自己的,可是一听到他的声音如此冷漠,又生气了:“我不回去,我不要你管。”
“你以为我想管你?是你姐姐让我照顾你。”
他皱着眉头,看她还跪在地上,将她拖了起来,扔到一旁。
这才仿佛想起还有一个人,转头对虎哥说:“你是自己了断还是要我帮你?”
虎哥双腿一软,跪在地上:“大侠,饶命啊大侠!”
“上次已经饶过你一回了,这次饶不得了,免得你又跟踪阿坞,想要她的命,可怎么办?”
“大侠,我不敢了!大侠,她害死我的弟兄,我只是想要为我弟兄们报仇!求大侠饶命!”
宇文跋沉思了片刻,方点点头:“虽然你残暴,但也讲义气,看在你对手下还不错的份上,这次我再饶你一次,你给我听好了,不准再想杀阿坞,杀她就是与我作对。给我滚,永远别让我再见到你。”
“是是是,明白,明白!”虎哥给他磕了个头,站起来就跑,摔倒在门口,爬起来又跑。
阿坞着急地说:“你有毛病吧!你为什么放他走呢?下回他还会要杀我的。”
“想要别人不杀你,就跟着我。”宇文跋淡淡地说。
阿坞的脸不禁红了。知道他也许只是无心说说,听在自己的耳里却那么舒服。就好似她是他的人一样。
像是察觉了什么,宇文跋冷冷地说:“跟着我,做我的奴婢。”
他将火堆拨旺了一点,瞧了还在发呆的阿坞一眼:“怎么了?将湿衣裳脱下来烤干啊,这雨一时半会不会停了。我们今夜就宿在这破庙里吧,反正还有酒有肉有火烤。”
阿坞坐到火堆边,宇文跋递给她一碗酒:“喝口酒压压惊。”灯火映照在他俊美的脸庞上,眉目分明,虽然他的脸容是那么冷漠,但眼神善良温和。
阿坞说:“你不陪你的柳翩翩了吗?”
“不劳你操心,你快将衣服脱下来,我替你烤干。”他随手脱下自己的衣裳,里面的衣裳还是干的,他也脱了下来,递给她:“你先穿我的。”
他赤露着上半身,身材那么修长健美,阿坞不禁看呆了,宇文跋“哧”地笑了起来:“你们女孩啊,见到美少年就如此色迷迷的,柳翩翩第一次见到我赤着身体的时候,也是像你这么一副傻傻的表情。”
见他又提起了柳翩翩,阿坞心里很嫉妒,她可不像自己的姐姐,她是有什么说什么的人。
“柳翩翩,柳翩翩,一天到晚柳翩翩,人家喜欢的人不是你,不知道你干嘛对她那么好,我姐姐待你那么好,你却对她视若无物。”
宇文跋的眼神一暗,掠过一丝内疚,他仰头喝下一碗酒,抹了抹鲜红粉嫩的嘴唇:“我是对不起你姐姐,所以,不管你有多么让我讨厌,我也会待你好。我不会让你再挨饿受冻,飘零江湖了,我答应了你姐姐我必然就会做到。”
“那……你会娶我吗?”
阿坞冲口而出,她才不管什么害羞不害羞呢,她不想像姐姐一样,喜欢一个人,直到死的时候才告诉给他知道。
宇文跋愣住了,秀气的眉毛折叠在一起:“你瞎说什么呢?”
“我没有瞎说,我喜欢你,你愿意娶我吗?反正你是皇帝可以三宫六院,你可以娶柳翩翩我不反对,你娶她做皇后也是你的事,只要你肯让我也嫁给你。”
宇文跋摇摇头:“我待你好,照顾你,是像妹妹一样,我可以封你当我的御妹,但我不会娶你。因为——”他的目光变得深沉,他坚定地说:“我只爱柳翩翩一个女孩子,今生今世,我只会娶她一个。”
阿坞冷着脸,用力脱衣裳。
她挑衅一般将衣裳全部脱光了,坐在火堆边烤火。倔着脸瞧着宇文跋。
宇文跋十分尴尬,避开视线:“你怎么不穿我的衣裳?”
“不穿不穿就不穿!你为什么不看我,你不敢看我是不是?你会把持不住是不是?你是男人啊,你是皇帝啊,你多娶几个女人有什么了不起的?我不求你将你全部的爱都给我,分给我一点点我就满足了,好不好?”
说到最后,阿坞都快要哭了起来。
从来没有一个男子像宇文跋对待自己这样,虽然他冷漠无情,但是她知道他待自己是真心的好。
仿佛从很久很久以前开始,自己就喜欢上了他,可那时候她知道姐姐是喜欢他的,所以只能悄悄渴望他做自己的姐夫,这样可以靠他更近一些。
现在,姐姐已经走了,那个愿望渐渐浮出水面变得清晰起来,她想要嫁给这个男人,做他的女人,想要每天早上睁开眼第一个看到的人是他,想要每天可以陪他一起吃饭,玩耍,斗嘴。她不会介意他身边有很多很多的女人,因为她知道,只有优秀的男子身边才会簇拥更多的女人,她只要做一颗可以接触到阳光的小花小草,上面刻着他的专属印记就心满意足了。她出身贫寒贫贱,原本也不是大家闺秀,所以不会要求他专心属意自己一个人。
宇文跋慢慢抬起头来,将衣裳丢给她,冰冷地说:“现在我在看着你,可是你看,什么都没有发生。你将这些衣裳穿上。”
“你……难道我不是女人吗?”他看着自己光溜溜的身子竟然还是这样一副冷若冰霜的表情,真的极大伤害了阿坞的自尊心。自己也是美人胚子,他那眼光就好似在看一堆行尸走肉一样不屑一顾。
宇文跋拨弄着火苗:“我虽然不近女色,但不代表我没有过女人,女人的赤体我见得不少,要诱惑我的女人也很多。可是……我想你也许并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感情。当男人爱上一个女人,疯狂地爱上的时候,他只是希望她得到更多的幸福,而并不是想要去占有她,不管她有多么美。”
阿坞越听越嫉妒,忍不住讽刺:“吃不到葡萄才将自己说得像高僧一样伟大,即使你想要,人家还不会让你占有呢!”
宇文跋不以为意:“我不去想太多,至少,柳翩翩答应了嫁给我,她是一个好女孩,若嫁给了我就不会背叛我。至于她的爱不如我给她的爱多,那有什么关系呢!我根本不会去比较。只要我和她能长久一起不分开,我就心满意足了。”
“那,你不担心柳翩翩喜欢的那个男人回头找她吗?我敢肯定,那个男人若来找她,她一定会抛弃你跟那个男人远走高飞。”
宇文跋怔住了。他无法回答阿坞的话。
他其实早已想过这个问题。若有一天,慕容乾来找柳翩翩,他忏悔了,他向柳翩翩表白,也许,她会跟他离开。
那自己会怎么办?
每次想到这里,他就不去深想,当做不会发生,因为他想不下去。
他不知道自己会怎么样。不知道自己是否有勇气去面对未来。
他现在只能满足于现状,她答应嫁给自己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和柳翩翩相处越久,那份感情就越难放开,他已经无法想象没有柳翩翩在身旁的日子,那一定寂寞又漫长。悲伤的事就不去多想,也许永远也不会发生呢?
阿坞穿好衣裳,那衣裳还带着他的体温,还有男子特别的香草般的汗味,就好像他抱着自己一样。
时间还长呢,宇文跋,我要死死缠着你,就像你死死缠着柳翩翩一样,世上没有不偷腥的猫,只要你是男人,我总有办法让你对我动心!
去你的,谁要当你的御妹谁当去!我只要嫁给你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