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也没有什么时间长短的概念,只是他的身体会越来越槽糕,我是担心他还能承受多少的痛苦。他每次对着你笑,都需要花费很大的力气。再拖下去,我担心即使到时候找到了与之匹配的骨髓,也无法在进行手术,手术的风险会越来越高的,我希望你能明白。”李医生说道,这些年在医院,以及周边的医院都没有寻到。这些年过去了,心气也被消磨的变了样子,虽然身为医生的自己不该这般。
蒋老师呆呆地点了点头,再次陷入了沉默,突然抱着头低声痛哭了起来。
不久,门外也同样传来了哭泣的声音,李医生寻声走到办公室门口,手术室的灯光已经熄灭了,手术室门口,一位中年妇女抱着丈夫的身体哭泣着,一席白布隔着,却自此隔断了生死的界限,大概俩三岁的小孩抱着妇人的小腿,看着妈妈哭了起来,自己也哇哇哭了起来。走廊里空荡荡的,白色的灯光,白色的墙壁,白色的医生制服,白色的床单,充斥让人厌恶的白色,一如像喜欢的雪花那般纯洁神圣。
医院外的霓虹灯,五彩斑斓地闪烁着,朝着白色的世界宣战,襁褓里的孩子叼着粉色的奶嘴,几分耀眼。清澈的眼睛,水汪汪的,射出的光芒如此清明、透亮。街道上留下被车辆碾压的雪花轨迹,交警坐在十字路口的值班板房里,捧着热茶,嘴里呼着热气,帽子上的雪还没有完全化去,鞋子放在炉子边烤着。
青衣此时在一棵树下停了下来,雪下得越来越大了,看架势今天是停不了。把双手放在嘴边,不停地呼哧着热气,烟也抽完了,烟盒就在树根边上扔着。脸色有些潮红,神经仿佛还在刚才的痛苦里,蜷缩着身体,用力挤压着胸部,可是肺部传来的刺痛,一阵比一阵强烈,直到一口血喷出来,才少许平复了些。
“青衣,你怎么在这里啊!我正要去你家找你呐”刘海看着前面的身影很是熟悉,直到往前又走了几步才确定,便大声喊道。
青衣看到一个身形朝着自己走了过来,赶忙用脚把地上的血迹清除干净,可是喉咙还是忍不住咳了几声。“心里有些憋闷,就索性出来走走转转。”
“你到时不怕冷,我可是快冻坏了,走去你家,你看这是啥,我刚从县里带过来了,一块喝点”刘海提了提手上的两瓶烧酒,青衣已经闻到了纸盒子里的烧鸡和牛肉了。
两人并着肩膀,朝着前边的路口走去。
张云看着俩人走远了,才走了出来,蹲在刚才青衣蜷缩身子的地方,直到雪地里还未被完全掩盖的血迹,刚才她本来是想去看看青衣母亲的,因为雪下得大,没有人会看到自己。却遇到青衣痛苦的样子,想去走近,却又有些害怕。虽然隔了一段距离,看不清他的表情,可他一定痛苦。想着想着,又不忍地望了望已经消失的身影。
青云看着俩雪人般的身形走进院子,还以为进了贼,顺手拿着树在墙上的棍子,警惕地向前走去,直到看清楚俩人,才稍放心了。
“你们俩这是去哪了,赶紧进来,跟俩毛贼似的。都多大的人了,没个正经样子”青云一边埋怨道,一边用鸡毛掸子扫着他俩身上的雪花。
俩人对视了一眼,尴尬地笑着。
“还知道笑,”青云见状不禁莞尔,“赶紧去炉子那暖和暖和,也不知道这雪什么时候是个头”看了看俩人坐在那里,拆着酒盒子,烧鸡味暴露了他们的意图“你们俩叶少喝点,省的耍酒疯。”
“青叔要不一起喝点”刘海大赦以后,笑嘻嘻地说道。
青云一脸无语,笑骂道:“俩没酒品的,你们自个闹吧。”说着朝门口走去,自己住在西屋,怕自己打鼾的声音惊扰到青衣,心里也打算着,自己的汗脚也是该买点药泡一泡了,等雪停了就去诊所取一些。
刘海见青云走了出去,不禁又瞄了几眼:“来来,先喝一个”
这一系列的动作,让青衣一阵恶寒,举起杯子,“砰”,一饮而尽“这酒够烈,很好!”
青衣一饮而尽的架势,让刘海喝了半杯的酒,停在了嘴边。很像万军之中独饮一杯浊酒,金戈铁马,战鼓生气,自岿然不动,更与门外大雪多了几分契合。
“盯着我做什么,杯子里的酒还没喝完,别耍滑啊”青衣说着,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自顾抿了一口,这才夹了一口菜。
“咱俩喝酒,又不是跟大黑狗子喝酒,不能够不能够”刘海赶忙辩解道,看了看杯子里剩下的半杯酒,眼一闭,也是一饮而尽。只是接下来的场景不敢入目,刺啦刺啦着嘴巴,往嘴里夹着菜,这才好了一些。不禁好奇,刚才青衣一饮而尽的场景,原来这家伙如此好酒啊失算失算。
青衣见刘海眼珠子不停地打转,笑了笑:“又打什么鬼主意呐?”话刚说完,刘海像是被踩着小尾巴一样:“我这么冰晶玉洁,鬼主意与我无缘的”还不忘给自己的杯子倒满,这就是自己酒量的铁证。
“哈哈,说明你把鬼主意打了,不过呐酒是少不了的”青衣说着又喝了一口,刘海也抬起酒杯陪了一个。
“很久没有这么喝酒了,自己一个人也就想喝了,容易醉。偌大的城市,那么多的人,酒桌上也是形形色色的人,五颜六色的心,上山下油锅的话,听得有些腻了。慢慢地就忘了喝酒的样子还有味道。我记得又一次,我特别特别地想大醉一场,让人送了一箱白酒,可是当酒送过来了,自己却没有了喝酒的念头了,蹲在那箱酒面前,呆呆地坐了一个晚上。”青衣叼着酒杯,嗅着杯子里残存的酒水。
不知处的高山背后斜坡之上,酒箱子已经没有了,石缝里还有一块纸箱子的碎片,酒瓶子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瓶体上的字眼早已看不清了;傍边还有几个玻璃杯并排放着,有两个杯口已经裂了,此时这里没有飘雪,绵绵细雨散漫了整个山脉,如夏日骄阳,落在西坡上排列的墓碑,刻个每一个人的名字,微风抚摸着,细雨侵润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