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海静静地倾听着,少时的玩伴,时隔多年,每个人心里的故事都是用笔写不出来的,沉重而费尽心力,更何况有些事一直压在心里,想揭开又不知道如何倾诉,这才是致命的,而自己又何尝不是这般呢?
杯酒之间,至少这里,没有权势金钱、尔虞我诈。谁也不知道这个世道有多长,但至少现在这个世道并未让人绝望,一如眼前这杯酒被命名为故事。
刘海已经喝得差不多了,这货喝酒上脸,整个脸红扑扑地,脑袋贴在桌子上:“青衣,我不是跟你说我今天去县里吗?然后我就顺便去了医院,去看了看蒋老师的儿子。正好在楼道碰到蒋老师蹲在墙角,抱头痛哭,老泪纵横,我看着都难受。”
青衣听到这里,停下了手里的半杯酒,示意他往下说。
“那孩子,哎,如果再找不到配型的骨髓,恐怕真的挺不过了。你知道,那孩子才十八岁啊十八岁,那是一个多么美好的年纪啊,你说怎么会就这么说没就要没了呢?”刘海语气哽咽,说着抓起杯子一饮而尽,喉咙里火烈的刺激让他更加气愤。“你知道吗?我都不敢进病房,你知道我看到了什么?子明那孩子,微笑着望着窗外的雪,那笑容仿佛是一张白纸,被死神很是轻蔑地勾勒出的笑容,苍白无力,似乎又在祈求生命,让人心酸啊,这究竟是怎么了这世道。”
青衣也是一阵欷歔,可能是见惯了生死,可如此这般,也不尽然吧。“是啊,任何的劝说,即使是善意的谎言多么的美好,可是在赤裸裸的事实面前都是不堪一击的,哪怕我们多么不愿意相信这样的事实真相,可是它已经站在了那里,一动不动,不言不语。这才是最受煎熬的,最可怕。”
刘海趴在桌子上哭了起来,青衣提起酒瓶子,仰头灌了起来,有些昏黄的灯光散在脸上,灯光透着酒瓶子照射在混凝土的地面上,留下一个奇怪的笑脸投影。
门外青衣父亲本想着给俩人送壶热水,却听自己孩子藏在心底的话,老泪朦胧了双眼,握着嘴,不被儿子察觉到,这还是那个气势高昂的少年吗?
“驾驾驾!骑大马骑大马!打鬼子扛弹夹”青衣挥舞着手里的自制小辫子,骑在青云的脖子上,朝着前方的土岗前进,朝着那片天空发起了挑战。
青衣母亲还在后面紧紧地跟着,“慢一点慢一点别把孩子摔着了”双手围绕在青衣身后每一个可能衰落的方向。
青衣自顾挥舞着小鞭子,笑着闹着,那样的微笑,天空都是几分畏惧的。
风筝在天空飞着,地上的小孩子跑着,扯着风筝线,汗水顺着脸颊滑落,青衣母亲在后面也跟着跑着,手里拿着水壶、毛巾。对于母亲,不身为父母是无法理解的。
“妈妈,你看那风筝飞得多高啊,长大了我也要飞上蓝天,带着妈妈一起。。。”话还没说完,一头就扎在了草地上,摔了个狗吃屎,青衣母亲赶忙检查孩子是否摔伤了,青衣自己爬了起来,就又再次跑了起来。
“凤琴,让孩子这样摔一摔,也挺好的”青云在旁边安慰道。
“不是从你身上掉下来的肉,你不心疼我心疼”青衣母亲反击道,虽然也知道这些道理,可是就是见不得自己孩子伤着碰着。
那些幸福的画面此时一幕一幕地上演着,他也是靠着这些生活着,等待着。
“姐夫,这么大的雪,你怎么站在外面啊”
身后人的问话,让青衣父亲从回忆里走了出来,赶忙用袖口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温龙,这么晚了,你怎么过来了。”
温龙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去了一趟苍云县,没想到下了这么大的雪,担心小何这孩子身体受不了,就想着在你这里住一晚。”说着有些担忧地看看池河,瘦瘦的身子有些发抖。
“看你这话说的,快点进屋,孩子去炉子那里暖和暖和”青云赶忙说道,温龙赶忙上前揭开门帘,示意池河赶紧进去。
青衣见状也是站了起来,将池河做到自己的位置,更靠近炉子,更暖和。
温龙见这酒桌上的吃食,对刘海一把鼻子一把泪的也是有些好奇:“你俩这是搞什么啊喝酒喝到哭,倒是头一回见”
刘海听到这话,一脸尴尬,不管三七二十一,提起袖子在脸上抹了一把,“温叔,这边坐,喝口酒暖和暖和”说着屁股往里面挪了挪,让出空地。
这时青衣提了俩个杯子走了过来。
“青衣,你们也少喝点,”青云叮嘱道,这几个大男孩着实不让人省心。
“嗯您也早点休息,一会我们在这里挤挤就行”青衣对父亲说道,不然真担心父亲一直守到很晚,对于孩子,哪怕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也会担心。
一杯酒下肚,浑身热乎乎地,温龙伸了伸腰,“这一天遭的,差点饿死在路上,要不是小何让我收下那些吃食,估计只能吃雪了。我今天才发现,西北风真的不能喝,堵得出不来气,也没见饱,还浑身哆嗦哈哈”
这一腔肺腑之言,让这三年轻人一阵无语。
“咳咳咳”
酒很烈,着实让池河喉咙火辣辣地,似乎嗓子下一秒就熟了一样。同时也被所长刚才这番话给雷到了,心想,自己怎么遇到了这么个所长;也高兴遇到了这样的所长。坐在炉子边,喝些酒,身子也缓了过来,额头也开始冒汗了。
温龙嘱咐池河先去里屋去睡觉,这一趟也是把这孩子累坏了,喝了点酒脸色也红润了些,这才放下心来。
温龙将这一趟的事情说了一遍,只是青衣发觉他话语间有些遮掩,可能是刘海在这里吧:“刘海要不你也去休息吧,你看你俩眼睛都眯起来了,也顺便照看下池河”
刘海听到有人在喊他,忙抬起头,找找是谁在喊他,得知是青衣让自己去睡觉,索性直接仰头往后一趟。
这让青衣、温龙不禁莞尔,对视一眼。青衣从傍边扯了被子给他盖上“舅,一会你去里屋,我也在这里睡,”
“这道无妨,没那么多讲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