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照着他刚刚的手法,放到操纵杆上,看着机器里那个钩子的走向,似乎也没有多难,只要在心中预判钩子之后的走向就可以了。一声轻响,一个兔子的布偶从里面滑了出来。
一个瞬间,我似乎有一种特别骄傲的自豪感,连忙从机器里面把布偶拿了出来,放在我的身前极为自豪的向白奕炫耀。
可没想到他却一下子就把我手里的兔子夺到了自己的怀里。
我歪着头看着他,有些小孩子气的埋怨着:“喂!你怎么可以这样…那是我抓到的。”
可没想到他转身就走,甩给我了一句话:“钱是我花的。”
我一路跟上去,很是苦恼的去和他讲道理,这还是我的人生头一回对人说了一堆大道理。
那个时候商场里的娱乐措施还很少,电玩城,抓娃娃机,套圈,打气球,然后就是一些吃饭休息的地方。
白奕就像是一个阔气的土财主一样,带我玩了个遍,教我的过程中还不忘嬉皮笑脸嘲笑我一番。
最让我印象深刻的还是他用飞镖打气球的时候,他打的特别准,我站在一边目不转睛的盯着他,比起假专业的抓娃娃,飞镖似乎才是他的本职工作。最后我们毫无意外的拿到了一等奖,一个一米多高的白兔布偶。长长的兔耳朵比我的头发还要长。
我抱着高高的布偶跟着他从侧面的门走出了电玩城。
宽宽长长的商场内边角落处摆放着休息的长凳子,后面的栏板是玻璃的,大概有我身高三分之二高,从这里竟然还可以看到一楼正在举行的活动。我好奇的就像一个从来没有见过世面的小女孩一样。
而白奕丝毫没有想嘲笑我的意思,甚至还站在我身边陪着我一块像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孩子一样趴在栏板上看。
有那么一瞬,我竟然从他身上感觉到了一丝亲切感。那天也不知道我哪根筋搭错了,竟然借着这一丝的感觉,问他为什么经常不去上学。
可他却一反常态的问我:“你觉得上学有用么?”
我脑海里浮现的第一个画面就是黄老师,抱在怀里的布偶被我抱紧了几分,仔细想了想,还是点点头。
白奕却是摇摇头,仿佛是在讲故事一般,挺拔的身子倚在栏板上,没了刚才的嬉皮笑脸,反倒多了些正经:“我有个比我小一岁的妹妹,那个时候我们都上四年级,我学习特别好,这也是老太婆为什么迟迟不想赶我走的原因,因为在她心里,说不定我有一天还能继续给她涨涨脸面呢。”
“难怪你字写的不错,原来你也是个学霸啊。”我有些惊诧,想都不想的都脱口而出。
他也想都不想的冷笑着对我说:“暴君再怎么差劲,他总归也是一个君主,没两把刷子怎么行。”
我的脸有些红润,低着头,有些难为情地打着小报告:“他们私下里也那么说。”
可他却丝毫没有在意,自顾自的竟然提起了另一件事:“我妹妹也曾和你一样,内向含蓄,平时只会坐在座位上自己看书,自己学习,不过不同的是,她胆子很小,哪怕一点响声都会让她害怕,后来,班里的一些女生也发现了她这一点。”
正所谓同病相怜,同样性格的我,似乎听到这里就明白了过来。
学校就是一个袖珍的社会,正所谓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各个阶层一应俱全,就好比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一样,弱肉强食是整个地球通用的铁则,而白奕的妹妹和我都身处最底层,其中缘由不需明说,便已然知晓。
荀子提过“人之初,性本恶”的性恶论,可同为儒家学派的孟子却又坚持“人之初,性本善”的性善论。总之,每个人都每个人的道理,就好比,一百个人眼中有一百个哈姆雷特一样。
可我觉得,“本恶”或是“本善”其实在一个人呱呱落地那一瞬间开始便早已经决定了,一个人的思想,心智永远都是独一无二的,谁也不能去改变什么,只是随着心智的渐渐成熟,压抑在教育或是素质下的那种丑陋或是光明,就会愈加的放大,当遇到某些适当的契机,那么就会觉醒开来。也正应了那句话,善恶只在一念间。
白奕妹妹的胆小,含蓄无疑像一只放大镜般,把那群人心中的丑陋放大到了极点,如同老鹰见了兔子,猫见了老鼠,享受那种食用前蹂躏弱小猎物的快感。
白奕妹妹的事此刻仿佛如一面明镜一样照着我,而我也仿佛看到了以后的我,我甚至心里有一个特别不成熟的疑问,为什么一个人本本分分却总会成为别人对老实人的一种践踏,而那群任意践踏别人的人,却每天活的任意妄为,快快乐乐,我甚至有些对自己从小的家庭教育充满了些许否定,到底该怎么做才是一个做人的准则呢?
我盯着白奕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问道:“那后来呢,处理的结果呢?”
白奕久久没有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回答:“该回家了,走吧我送你。”
有时候所问非所答,便已经是答了,我点了点头,突然记起一件特别重要的事来,望着他说:“对了,别忘了把我送到马路对面。”,白奕“噗呲”一声就笑了出来,黑白分明里的眼睛里缓缓渗出些暖意来摇摇头。
也同时看到了他微微红地眼眶。
出了商场,火红的余晖拉长了我们俩个的身影,白奕并没有食言,我抱着布偶,他一只手捏着布偶的脸,如果布偶有生命的话,一定会疼的哇哇直叫。
仿佛那条宽敞的马路过了好久,他在前走,我跟在身后,我从后面看着他,看到他的后背很直,肩膀也很宽,那天的余晖格外的好看,像几条直直的马路,红红地。我记得莉莉曾经给我讲过,火红地余晖照耀在大地上,那不是一天的结束,而是最初的开始,经历黑夜,方得黎明。
此刻眼前的这个人却似乎如山川一般,矗立在眼前,给人一种难以言明的安全感,余晖下的一阵秋风拂来,凌冽而张扬,我的几根头发被风吹得高高的,在那年那月那日,还来不及说描述出自己悸动的心,便已经被秋天埋住了心中丰硕的果实。
平淡又肆意的日子,悄然离去,我们的缘分在一段路口稍作停留,与那份果实一同埋进了秋天。
那晚,我做了一个五彩缤纷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