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后,刘国勇接了一单附近一户人家建三层楼房的工程。
他曾经是老师,多少有些文化基础,这两年跟着工程老板也学到了不少东西。绘制建筑图纸,建筑结构,计算每层楼房各种建筑材料的需求量,人工支出;砌砖,扎铁,室内外装修,甚至铺水管,拉电线等无一不精通,他把建筑方面的各种专业知识都学到了骨子里。
这是刘国勇第一次单独接到工程,是他打响他在建筑行业名声的第一枪,所以他特别的谨小慎微。他按照主人家的意愿绘制好了建筑图纸并向主人家分析每处的细节,主人家稍有不满,一直改到主人家点头满意为止。他的耐心和真诚让主人家相信他是一个可靠诚实的人,剩下的事自然不再过问,全权交于他打理。
刘国勇从认识的朋友中请来了几位“大工”师傅。“小工”只找来两位,根本不够,五个师傅,最少也要三个小工。眼看马上就要开工了。苏玲花想,小工没多少技术含量,她也可以,毕竟是她丈夫的第一单工程,她绝不允许有其他“意外”发生。
于是,苏玲花自告奋勇,跟刘国勇说:“国勇,孩子现在都可以自理了,我在家闲着也是闲着,就跟着你一起到工地去干活,多个人多份收入。”刘国勇沉默。苏玲花继续说:“你看呀,成功就要上一年级了,接着奀妹也上学了,成明也不远了。家里没点积蓄不行呀,他们几个上学可是一笔不小的费用,我出去工作就多一份工钱,多一份积蓄。”
“那好吧!你就跟着我一起干吧!”刘国勇妥协了。的确,现在他的家里还穷的叮当响,他一个人养一家确实是难。
于是,每天清晨都能看到刘国勇骑着他那辆残旧的二八双杠,后面挨靠着苏玲花出现在村口的竹林中,越来越模糊,日落时分,又越来越清晰。
另外一个地方是他们忙碌的背影。
“玲花,泥浆,这里。”其中一位师傅喊到。
“玲花,细沙没了,去筛些过来……”另一位师傅喊到。
“玲花,这边没砖了……”
“玲花……玲花……”
苏玲花忙的晕头转向,她根本不知道该要去伺候哪个师傅。刘国勇不得不放下手中的活儿手把手一一指导苏玲花该怎么去做最省时间和体力。
“哎呀,又在秀恩爱了!这样,这样……”其中一位师傅娇声娇气地说到,其他几位师傅也跟着起哄,苏玲花脸一下子红了一片。
“哎呀,大嫂脸红了!”
“去去去,我疼我自家媳妇也碍你们眼了。一边去,小心我扣你们的口粮!”刘国勇一挥手,整张脸都笑成了一朵花。
于是,整个工地都沉浸在欢快的气氛里。
虽说苏玲花也是干粗活的,但也只限于上山砍柴,下地干农活,拔草打虫药等。她从来没干过工地的活儿,一天下来,手里磨出了好几个晶莹剔透的水泡,触上去,那黄色的液体好像随时都会爆破而出。
傍晚,刘成功三兄妹很听话,掐准了时间做好了饭菜,等待苏玲花夫妇回家。苏玲花夫妇一进门,刘成明就递上了拖鞋,奀妹递上了毛巾,刘成功去锅里端饭菜。
苏玲花趿着拖鞋准备上桌吃饭,手掌用力地拉开椅子,“哎哟”,很快若无其事地把手藏了起来。在用力之前,她完全忘记了手上疼痛。这一个小小的动作,奀妹捕捉到了,并记在了心里。
吃过饭后,奀妹收拾了全部碗筷,这是她和哥哥弟弟分好的工作——刘成功负责做饭,做菜;刘成明负责烧热水;奀妹负责洗碗,洗衣服。其他的都是苏玲花在上班前做好的或者准备好的。
洗好碗后,奀妹顺手把厨房的灯关了。回了大厅里。苏玲花在木炕床上摇着扇子,刘国勇脱了上衣单脚撑在木炕床上,这天的天气闷热。奀妹爬上了刘国勇的怀里指着刘国勇颈脖上的一圈红色好奇地问道:“爸爸,这是什么?”
“哦,那是太阳晒的!”
“太阳怎么那么毒辣,要把爸爸晒成不同的颜色。”奀妹不解地问。“毒辣”一词,奀妹还是以前听苏玲花说过“今天的太阳太毒辣了”。从小奀妹就喜欢问为什么,比如,为什么月亮要跟着我走,为什么蚊子咬人这么痒……她跟苏玲花相处的时间比较多,有时候把苏玲花问急了,苏玲花就会不耐烦地甩给她一句“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呀”。而每次问到刘国勇,他就会耐心地一一解释给她听。
“那是爸爸这部分的皮肤长时间暴露在太阳底下,激发了体内的黑色素细胞……”刘国勇又从什么是紫外线讲到了什么是黑色素。
“哦!”奀妹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她轻轻触摸着那红色的“印记”,仰着可爱的小脑袋问:“疼吗?”
“不疼。”刘国勇抓着她的小手捂在他的胸前。这么可爱的小棉袄,小情人再来一打他也愿意。
奀妹溜了下去,进了房间。一会儿手里拿着一块细长的布条。“妈妈,我帮你包扎!”奀妹托起苏玲花的手,像个小大人似的煞有介事地说。
“妈妈,只是手里起泡了,过几日就没事,不用包扎。”苏玲花笑着说。
“我摸摸看,疼吗?”奀妹小心翼翼地触碰着那从手掌上冒出来的黄色肉球,里面还装有滚动的液体。
“嗯,有点!”
“那我还是要帮你包一包。”
苏玲花不再说话任由奀妹胡乱地在手上缠布块,她享受这样的折腾。
“手破了,怎么不告诉我一声。明天给你买副厚一点的手套。”刘国勇心疼地说。
“没事!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这点苦难不了我。你的还不是这样过来的吗?”苏玲花拉过刘国勇的手,里面布满了一层层的黄色的老茧。
“妈妈,包好了,这样就不疼了!”奀妹很满意自己的“杰作”。
一家人相视一笑,笑成了一团。门外的清月已挂在了树梢,绽放着属于它的微弱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