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身影滋溜钻进马车,往苏辩怀里一跳,慵懒的躺着睡了。苏辩见是小黑,连连称奇,心中感慨万分,抚摸着小黑的背,忽而想起家人,不禁双眼湿润,想得久了,慢慢自己也觉困倦,闭上了眼休憩了。
一路无话,马车摇摇晃晃,行了半日到了东湖城外山头。苏辩撩开车帘放眼望去,城池巍峨镶在两座大山中间,城外有许多小黑点移动,便是南来北往的人流。苏辩见之,眼神忽明忽暗,不知道在想什么,随后放下车帘。又行一阵,马车到了东湖城大门,全然和数年前严加审查不一样,这一次没有任何人阻拦,各色人员可以随意进出,只有几个护卫慵懒的靠在城墙上打着哈欠。苏辩再次撩开车帘,见东湖城内各物事照旧,没什么变化。红楼石板小矮树,似乎连树下摆放的花盆也没有一点点变动。
苏辩仔细观察了一番,见东湖城内民安物阜、人物繁盛,大小商贩吆喝做买卖,百姓也是面露笑容形色愉悦,丝毫没有战败国被欺压的模样,这比之过往犹胜之。路过肖府时,见得当初被烧毁的部分已经修复,更显气派威严。苏辩随即放下车帘心里五味杂陈,心道:“苦修武艺十五载,晋军戕害我全家,本想找他们麻烦,可现在晋国已经退到西南边界处,只剩下寥寥几城,就连皇帝宋秉贤都已经死了……”苏辩转而又想道:“要说根子还是夏夷国的侵犯所致,龙恩、马尔拉都还在,可如今百姓安乐,各国商团川流不息,我还要找夏夷国复仇么?或是说杀了马尔拉和龙恩便好?”
思忖间,车外燕府主人燕南宫喊道:“苏真人,燕府已到请下来吧!”
苏辩跳下车来,见天空湛蓝,不远处的昭告台比肩接踵,人满为患,煞是好奇。忽而想起那时惊心动魄的日子,也是这般人头攒动,不由得感慨了一下。随后燕南宫来请,与之聊起女儿燕慕晴来,便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开了去,缓步入了燕府。
府内几个家丁迎了过来,或是帮忙或是请安,又或是接过燕南宫手里的宝剑。燕南宫脸色焦急,口中却道:“苏真人一路劳顿,不如休息一会,再去小女闺房看病?”
苏辩笑道:“燕大人,叫我苏辩就好,真人什么的听着实在别扭。一路车上无事,我只管闭眼养神,并不觉得困顿,再说救病如救火耽搁不得,我们直接去看病吧!”
燕南宫笑逐颜开,连声道:“请!请!”
燕府比之肖府小了不少,也没多大的气派,不过在许多走廊过道处却极用心的栽培了许多菊花,一簇簇一朵朵,蓬蓬招展,花香怡人,苏辩虽然不懂花卉品种,却觉得赏心悦目。
再转过一个小道,两人就到了去处。燕南宫推门邀请苏辩进去,苏辩还未跨进门,鼻中已先闻到一股淡淡的脂粉味。随着燕南宫进门后苏辩见房内轻罗曼纱,多是粉色、浅黄、翠绿等颜色,又有不少布偶、毽子、鸟笼、蝈蝈笼,不觉莞尔。
燕南宫掀开床帏坐在床边,轻声道:“晴儿,爹爹带高人来见你了,你的病能治了。”燕南宫说得全身轻颤,双眼含泪。
苏辩见女孩脸色煞白,十五六左右,一头乌黑长发自然散开,相貌清秀、娉娉袅袅,苏辩心道:“想必是一个极活泼的女孩子。”
而后燕南宫让开,请了苏辩行医。苏辩微微点头,行了一揖便自行坐下,左看看右看看,先把手放在女孩霜白的脖颈轻轻一按,又用指头将女孩下颚轻轻打开,略微凑近嗅了嗅,而后慢慢把女孩嘴巴合上。最后苏辩才划开女孩袖上薄纱开始搭脉。半晌,苏辩眉头微皱,唤道:“把所有房门全部用门帘布条全部遮住,别让光透进来,给我准备一根蜡烛来。”
燕南宫立马安排下去,不一会屋内被各种布条棉麻全部遮住,整个房子完全幽暗下来,好似深夜。苏辩道:“燕大人你掌下烛,用一只手接住烛油,小心别滴在令千金脸上。”燕南宫连连称是。
苏辩轻轻拨开女孩眼睑,说道:“蜡烛靠近点,”燕南宫闻言把烛火轻轻递到女儿眼前,“往左慢慢移动,”燕南宫应了一声把烛火往左移动,“往右慢慢移动,”燕南宫依言又往右慢慢移动,半晌,苏辩终于说道:“可以了!”
苏辩说道:“令千金体温高于常人,脉象忽高忽低、忽快忽慢,混乱不堪,和‘白僵病’极像。但是口中虽有异味,却不是腐臭气息。眼睛怕光,瞳孔却没有什么异状,除了牙齿变得略微锋锐外,骨骼都没有发生什么太大的变化。这个和‘白僵病’是有很大不同的。”
“那,那我女儿是不是有救了?”燕南宫喜道。
“这个不好立马做判断,我先写一副药,你命人按我法子煎好。另外还有个麻烦事,吃完药后,我得给小姐行针,这会不会不太方便?”苏辩轻言说道。
燕南宫正色道:“真人肯下山帮我女儿看病,已是大大的恩泽,我燕南宫怎么能如此迂腐。到时候我把下人遣开,只留我和她母亲来协助你可行?”
“那劳烦了!”苏辩说着起了身子,叫来纸笔开出一张方子,“你安排人买来药材,都是些寻常药,按照我的法子把药煎好,给令千金吃了。”燕南宫依言去办。
苏辩安排完事情,便想出去拜会肖壁,虽然知道他不一定在,但心里想来凡事总有万一,说不定运气好碰到了呢?苏辩想到许久没见到大师兄,自己思考起待会见到是该拥抱呢?还是该相视而泣?越想越奇怪,不由得连自己都笑出声来。
苏辩行了半晌来到肖府,敲了大门前扣环,过了半天才出来一人,脸露不善,大声呵斥道:“哪来的小子胡乱敲门?”
苏辩脸色不快,心道:“师哥家里怎么请了一个好不懂规矩的人来?”口中说道:“我找你们家大公子肖壁。”
“你不识字么?这里是‘卓府’,滚一边去。”
“你这人……”苏辩气结,正欲辩驳,大门已被重重关上。
苏辩无赖,往后退了两步抬头看去,见“肖府”确实已经变成“卓府”了。适才见了这周遭都没变,自己便想当然的觉得肖府自然也没变。这下呆在原地,向四周扫视,似乎周遭出了“肖府”以外,还是什么变化都没,心想:“这几年师傅不允许我离开斜嵬谷,平日里都是些只言片语的信息,从南来北往的商客中得来。如今没想到变化这么大,连师兄家里都已搬迁自己都不知道。可搬到哪里去了呢?师傅怎么也从未说起过此事?”
原本想好探访大师兄的注意,与师兄多年未见喜不自禁的情愫,都因这突如的变化没了着落。苏辩想来:“燕家千金大抵已服过药,暂时不用搭理,反正眼下无甚要紧事,不如到处逛逛。”忽而想起“昭告台”前人甚多,便想去瞧个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