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子在门外栅栏处,言语恭敬:“那相烦兄台告知他归来的时间?”
“不清楚!”说毕,苏辩进了屋把门关上。
那男子不受待见,心下焦虑,来回踱步。后面还有一美妇问道:“大人,大贤未在我们回去吧,寻找他人或许来得及?”
“不行!不行的,青儿,只有他能救。今日便要想办法请到大贤走一遭。”男子说着更加焦躁,站在栅栏处,几欲想要推开柴门叫下人冲进去了再说,最终还是忍了下来。
不一会,那男子见了一个圆脸大眼可爱模样的小孩走了出来急忙唤道:“小师傅,小师傅,相烦过来一趟。”
星星走近问道:“你找谁?有什么事情么?”
那男子未说先泣,哭得伤心欲绝,半晌道:“还请小师傅通报下您师傅,说燕南宫求见言羽先生。”
星星急忙把柴扉打开,说道:“先生莫急,有事慢慢说,我师傅闭关多时不见客了。”
“那可如何是好?我女儿无救了?”说着哭得更是伤心,一旁的女子也是跟着哭了起来。
“你女儿?什么情况?”星星张大了眼问道。
“我女儿患了怪病,只有言羽先生能救。还请小师傅帮帮忙代为求见。”男子说着跪了下去。见男子跪下,一旁的美妇连同身后的仆人、武士一同跪了下去。
“你女儿患了什么怪病?”
那男子见问,连忙答道:“回答小师傅,是‘白僵病’忽冷忽热,脸皮越发惨白,白日睡夜里醒,口中时常呕吐出绿色腥臭之物。我知晓言羽先生能救,还望小师傅帮帮我!可怜可怜我女儿,我女儿不过十四五,比之小师傅你也大不了多少。”
“你女儿的病也不是只有师傅能救,我三师兄也可以,不过……”星星回过头看看了苏辩的门。
“不过什么?小师傅请直言。”男子殷切问道。
“不过师兄甚是厌烦尘事。而且……”星星顿了顿没有往下面说,转而道:“你们起来吧,我去找师傅求求情!”
那男子把头伏在地上,说道:“多谢小师傅。”
星星走了半晌,来到一碧波水潭旁的石窟,嘀咕道:“自从三位师兄、师姐离开,师傅又闭关后,这里只有我和师兄两人了。”星星想到苏辩将要离开下山,心中不免难受起来。在门口踌躇半天,忽而听到有人唤道:“在门口磨来磨去做什么?”这声音温厚中带了几分沙哑。
星星心中一惊,怯声道:“弟子祁星有事禀报师傅。”
那声音说道:“进来吧。”
过了良久,祁星从深山里归来,引着夫妇两人去往苏辩屋外。祁星在外唤门,得到应可后才又带着两人入了屋内。进屋时妇人看见一书生白布长褂,侧身背对门口,躺在地席上读书。妇人仔细打量,见书生双脚赤足,用木簪子穿过发髻再用白布束住,看起来甚是寒酸。妇人皱起眉心中疑虑,细声道:“公家,这人真如你说的那般厉害?”
男子低声责怨道:“别胡乱说话,惹得真人生气了将我们赶走。”
“师兄,有客人求见。”祁星说道。
“师弟,请他们出去吧。”苏辩毫不留情的说道。
“燕府不算外人,他们家大人曾经帮过我们,你帮忙走一遭吧!”这一声将苏辩惊得跳了起来,见得来者青衣长袍,脸色肃穆,鬓角有长长一缕白发。苏辩连忙跪倒在地,说道:“师傅安康,徒儿苏辩拜见。不知今日师傅今日出关未曾迎接,还请师傅恕罪。”
两位夫妇见来者,形貌超脱,风姿非凡也是一同跪拜。
“二位请起,我和令尊有不少交情,这个忙得帮。”
“你也起来吧,你几个师兄、师妹下山得许久了,你也该下山独自历练一番。再者救死扶伤侠义之心,你是最该有的,怎么现在人都求上门来,你都不见?看来是在山上待久了越发惫懒,下山去吧,在山上见的多了,也是令我厌恶。”
“师傅!徒儿不愿下山,也不想再陷入尘世,只想一心求道,也盼能在上山一直服侍您。”
“你来我房里,我有话对你说。”
“是!”见了师傅言羽走后,苏辩才慢慢起身跟在身后而去。
入了门房,苏辩行了礼落了座,言羽问道:“你素日里,最爱管这等闲事,今日如何不管了?”
苏辩恭声道:“我看那人,锦衣玉袍,腰间百蝠扣身份就不简单,身边妇人又是杏眼弯眉的福贵模样,还有许多仆人、武士,这样的人家的麻烦事,怎么会是小事,处理不好会有大麻烦,所以徒儿不敢贸然出手相助。”
言羽微微点头,说道:“成熟不少了。你卦辞、相术、解梦学得怎么样呢?”
“略懂一二,还有许多未明了的地方。”
“那‘明思录’的内容呢?”
“每日诵读不敢怠慢,初初以为是武学宝典,可后来发现此书,非武学秘籍,也非医药宝典更不是商贾经略、兵法诡计、奇门遁甲、星象占卜一流,看着也不像宗教圣经,实在是不明所以!书中开头道:‘夏着繁星、冬结凝花、秋扫落叶、春幻花雨,又道:‘水不可逆,风不可捉。’都是些非常浅显的道理,而后徒儿逐渐不明起来,书中言:‘五感初醒六感识微七感觉醒。’徒儿这就十分迷惑,颇有大音若希、大象无形的感觉。书中还有师傅的批注:‘思虑为镜中花、水中月,切不可错范水中捞月、镜中探花的错误。’到此处弟子已是混乱不堪,往后更是一团浆糊,不知道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甚至连自己在读什么都不知道。徒儿愚钝请师傅责罚。”
言羽温言道:“但凡这世间所有皆是某种‘语言’,好比北国或者南海国言语,不尽相同。或咿呀艰涩难听,又或轻言软侬悦耳,关键就是如何听得懂这些语言。兵法是、武学是、医学是、星象是、梦经是,一切学科都是某种语言,需要你翻译成自己懂得语言罢了。”
苏辩似有所悟,眼放金光。
言羽又道:“我今日命你下山,一是前去燕府救治病人,二是去寻你二师兄,把这封书信交于他手。三是见了你三师兄后,你协助他完成他的任务。”
苏辩道:“遵命师傅。”
“准备下,下山去吧!”言羽辞令淡然。苏辩却心中难过不舍:自从东湖兵祸没了家人,自小自己打谷里长大,师傅就像是自己的父亲,七岁上山,晃眼便是十五载,如今三位师兄、师妹离开,只有一个年幼的小师弟,委实放心不下。可师傅模样决绝,苏辩只得连磕三头,退了出去。
苏辩准备包裹时,言羽和那两夫妇攀谈了一番。两夫妇甚是激动,送上来许多珍宝,美食,无一不被言羽谢绝。
苏辩背上包裹,见得祁星双眼通红,知道舍不得自己,把他往怀中抱起,单手架住他的小屁股,让祁星可以坐在自己手臂上。
“都是我不好,我不该去请师傅来的,师兄对不起你。”祁星说着说着黄豆大的泪水就落了下来。
苏辩忽而心下了然,原来师傅出关是这样的原因,宽慰道:“放心,师兄去去就回,花不了多久的时间,回来后会给你带许多好吃的好玩的。”
祁星埋着头,呜呜咽咽道:“嗯。”
苏辩在他白嫩嫩脸颊上享了一口,说道:“恩,真乖。”突然苏辩没来由想起一句话来:“命运的不可捉摸,让生命更加生动。”
这时,言羽把《明思录》放在苏辩手里,叮嘱道:“一定要反复专研诵读,定有启迪。”
苏辩拿了书藏于怀中,再三别过二人,最后匍匐在地上朝言羽连磕九个头,随着燕家众人下坡至一半陡然心中酸涩两眼发红,回过头来远远看着师傅和师弟还在原地目送自己,很不争气的泪水直下,抽泣起来。苏辩再次对着远处山上人影作了半身揖,哽咽着向山下走去。一个黑色的身影悄然跟在身后消失在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