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28日,当德军攻入明斯克时,那里还有8万犹太人。专门关押犹太人的小区建立起来,周围围起铁丝网。犹太人不能使用公共交通,甚至人行道。很快,德军就开始屠杀犹太人。
不久,德国人就把明斯克作为屠杀犹太人的场所,德国、捷克、奥地利以及苏联的犹太人都在这里被屠杀。所有从德国被运到明斯克的犹太人中,只有10个人活了下来。至于明斯克本地的犹太人,只有100人活了下来。
明斯克的妇女在废墟上到处搜寻,想从埋在里面的死人身人找到些有用的东西。废墟上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腐烂味。
人们不放弃一线希望,寻找自己的亲戚。与他们的种种设想不同的,他们有时发现,自己的亲人就生活在城市的另一头,他们得到了熟人的照料,或是远房亲戚的帮助,有的甚至得到了好心的陌生人的照顾。
去哪里能找到吃的东西,这是让每个人都发愁的事情。明斯克人开始在空地上种蔬菜,蔬菜还没有成熟,霜冻就降临了,人们只好把蔬菜保护好。
黑市活跃起来,然而,没有几个人能买得起东西。钱变得一文不值,人们只好以物换物,或是用黄金换东西,如果他们有这些东西的话。
6月22日~7月23日 布列斯特要塞
到1941年,布列斯特要塞虽然已经有100年的历史了,但是这个要塞仍然非常坚固。其堡垒呈环形状,所以,它又非常恰当地被称为“环形堡垒”。
布列斯特要塞位于布格河和穆哈维茨(Moukhavets)河之间的一个小岛上。堡垒的墙体很厚,有两层,上面布满了狭小的射击孔。它也是一座兵营,可以容纳1.2万人。地下有仓库,仓库之下还有隧道。
阵地工事呈星状分布,可以保护要塞的各个部位。
堡垒周围有护城河,它们把整个布列斯特要塞一分为三:中部、南部和西部。1939年,当苏联新的边界线划定时,边界线以布格河为界,这样,布列斯特要塞就被分开了。城堡归苏联一方,而河西岸的工事则落入德国人手中。
整个要塞非常宽敞,维护得也很好,它逐渐变成了一个活跃的社区。护城河边长满了丁香树,栎树高过堡垒的墙壁,整齐的草坪中间分布着一条条的小路。
孩子们在那里欢快地玩耍,青年人则在桥上或大门处约会。他们都很庆幸自己能生活在这么一处充满乐趣的地方。
他们的父亲都是科罗布科夫指挥的第4集团军的军官,军官们却并不是那么高兴。
布列斯特要塞正好位于边界,对实施斯大林先发制人的打击计划非常有利。对斯大林来说,这里是一处极好的进攻基地,红军可以随时进入德国境内。
然而,军人们却不以为然。军官们能够看到河对岸集结的德军,他们知道,敌人的坦克就在大门口,他们可以把这里变成一片火海。
士兵们问指挥官:“我们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这个老鼠夹子?”许多军官想让自己的家属离开这里,但上级并不答应。
6月22日凌晨的几个小时内,他们的命运就掌握在了德军手中。
在德军飞机的第一波轰炸中,要塞的损失就极大。顷刻间,许多军官和他们的家属就被埋在里面。
一些军官把妻子和孩子急急忙忙送到附近的地下室里,而其他一些军官则诅咒着德军,大声叫喊着,命令士兵动手,但实际上,他们并不知道到底怎么办。
与此同时,对岸德军的大炮也开火了,灯光马上熄灭了,电话也中断了。出于本能,人们四处躲避。
绝大多数人都向大门跑去,在那里又被炸塌的瓦砾和尸体绊倒。其间还伴随着阵阵爆炸声和人们的尖叫声。许多士兵只来得及穿上一条短裤。
一个军官试图阻止四散的士兵,高声叫喊着:“这只是德国人的挑衅——让我们等等!”但这根本无法阻止四处逃命的人们。
拼命逃到大门口的人们挤成一团。到门口的人要么死了,拦住了人们逃生的出路,要么就想再回到堡垒里面,因为他们已经意识到,很难逃出德军的那道火力网。而后面的人还在绝望地向前挤,这些人还不知道,他们只能待在这里了。老鼠夹子已经牢牢地把他们夹住了。
6月22日清晨,14岁的瓦莉亚正沿着通向布列斯特要塞的大桥走着,她浑身都在发抖。她和母亲奇迹般的完好无损地从要塞中逃了出来,但还是被守在大门口的德军俘虏了。
现在,她在往回走。看管俘虏的一个德军军官要她回去送一份最后的通牒——命令守卫在布列斯特要塞的人们立即投降。
“你的妈妈要留在这里,直到你回来。”德军军官这么对她说。
和其他的难民还有德国人一样,瓦莉亚不知道布列斯特要塞里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里面一定是一片恐慌。
布列斯特要塞的机枪开火了,德军无法靠近要塞。
瓦莉亚感觉有些饿。她的爸爸黎明时分就已经死了,妈妈现在成了人质,她自己要穿过一个战场,给那些她熟悉的人们送信。
不知什么原因,当她进入大门后,里面的枪声停了下来。她看不见一个人,只能在一片瓦砾中向前走。废墟上冒着烟,熏得她眼泪都流了下来。她不知道到底要向哪里走,犹豫了一会儿,她向一个自己熟悉的地方走了过去,她知道,这是第333步兵团的营地。
突然,有人在叫她。声音是从地下室传出来的,她发现,那是爸爸的朋友。看到自己熟悉的人后,她脱口而出,说出了德军的口信。
“他们要求的太多了。”其中的一个男人说道。
“我们要看看谁会被迫投降……你,你回去,你妈妈还在那里。”
“我能留下来吗?”瓦莉亚问道。
那些人绝望地相互看了看。
“是的,你可以留下来。”
6月22日下午,第333步兵团的士兵们还不知道在布列斯特要塞里还有哪些人。步枪和机枪的射击声不时在响起,这就表明,要塞里还有其他人,但他们也只知道这些。因为德军的炮击一直不停,他们不能四处走动。
尸体越来越多,他们现在不再害怕了。
人们只注意到一些非常特别的事情,有一个孩子死在摇篮里。孩子不可能被抛弃,一定是他的父母被埋在了附近的废墟下面。
整整一天,德军的炮火没有停止过。
然而,古老的城堡却显示了其战略价值,德军很难进入到布列斯特要塞里面,也很难摧毁它。
布列斯特要塞的隧道、地下室和走廊,都可以保护被围困在这里的红军。德国人不想在这个迷宫一样废墟里有更多的伤亡,因为这里的每一处角落或洞里都可能会有埋伏。所以,他们只能小心翼翼地向前摸索着前行。
红军猜想他们可以在这里坚持好几天,但他们不能确信,红军部队是否会及时返回来救他们,他们也无法猜测在要塞的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们不知道,古德里安的装甲部队正从要塞的门口经过,就是他们在1939年摧毁了这座要塞。那时,布列斯特还属于波兰。
那时,就像今天的苏军一样,波兰士兵也是被困在要塞里,波兰士兵坚持了几天时间,给德军造成了极大的伤亡,其中也包括古德里安最喜欢的一个副官。
按照《苏德互不侵犯条约》的约定,布列斯特归苏联所有。古德里安和苏军指挥官客气地握手、告别,行了一个纳粹礼,就这样离开了。现在,他又回来了。然而,这次他的坦克要驶过布列斯特要塞,去完成一个重大的使命。
但是,古德里安不得不再次承认,布列斯特要塞里的苏军士兵抵抗“确实太顽强了”。
一群苏军士兵围在一部收音机前,试图调到莫斯科的频道上,但他们能找到的只有基辅的一个电台,那是用乌克兰语播音的。他们明白,政府正在报道一场全面的战争,但他们中间没有一个乌克兰人,他们只能听出几个像红军之类的关键词。
即使他们能听到莫斯科的电台,也听不到什么真相。
到6月22日这一天,谁也不清楚到底有多少人还在布列斯特要塞里面,可能里面还有3500人。直觉告诉这些人,他们应该离开这里,军官们也这样想,但是他们出不去。
战争爆发时,第44团团长彼得·加弗里洛夫(Peter Gavrilov)冲入布列斯特要塞,要带领他们的部队突围出去,但和他的部下一样也被困在里面。现在,他埋伏在一个外部防御工事里,负责指挥防守。
除过加弗里洛夫外,其他的指挥官都是自任的。
到6月22日上午,军衔已经无关紧要,谁只要能发布一道命令,还能劝别人来执行这样的命令,他就会被承认为指挥官。
在布列斯特要塞里活下来的官兵最后组成了6个战斗小组。他们已经被德军包围,绝望之下,他们不让一个德军士兵进入布列斯特要塞。
现在的要塞已经成为一个堆满瓦砾的迷宫,或者说更像一座带有城墙的中世纪的小镇。
尽管轰炸的破坏力很大,但布列斯特要塞的每个地方仍然处在红军地面部队的控制之下。德军非常谨慎,他们不愿为占领布列斯特要塞而付出太多的牺牲。
布列斯特要塞里还有妇女和儿童,他们中有军官家属,还有几个是被红军收养的孤儿。孤儿们相信自己以后也会成为一名红军战士的,因而也加入了战斗。
现在,这些孤儿当起了侦察兵,他们会渡过护城河,去侦察德军的阵地。有时,他们也会被派到战场上,在那里,他们也会像成人一样牺牲。姑娘们在废墟里到处找弹药,有时也会受伤。她们会把牺牲的战士手里的机枪拿回去。
6月24日,红军指挥官们决定要开一次会。他们已经开始在失去对地面的控制了,再把部队全部集合起来也不可能了。
提出开会的是政委福明(Efim Fomin),一个32岁的犹太人。当还是一个孩子时,他失去了父母,是在孤儿院里长大的。21岁时,他成了一名年轻的军官。他唯一的一次战争经历是短暂的波兰战役。
然而现在,在布列斯特要塞里他脱颖而出,成为一个意志坚定的指挥官,忠诚于自己的事业。
福明政委坚信共产主义理想,他提出了一个纪念牺牲战士的仪式,一个红军战士牺牲后,牺牲者的党证常常沾满了鲜血,会被送到他那里。
这次会议是在布列斯特大门口的兵营召开的。许多人都互不相识,因为这个要塞太大了,即使他们以前见过面,现在一下子也认不出来了。两天的激战,他们身上沾满了尘土,眼里充满了血丝,个个都是一脸的疲惫。
“我需要看一下每个人的身份证。”福明政委说道。在检查了每个人的证件之后,他要求军官们汇报工作。确实没有什么好说的。
德军的轰炸一刻也不停,部队的弹药快用完了,食物和水也不多了,他们唯一的希望是红军能来救援他们。
政委大声地许诺,友邻部队很快就会到这里,在此期间,统一的指挥可以有效地利用现有的资源。尽管他自己就是一个理想的人选,但出人意料地,他拒绝了,却提名一个经历过两次战争的老兵、年长他11岁的伊万·祖巴谢夫(Ivan Zubachev)上尉来担任总指挥。
然而,他也不会躲到一边。作为一个党的忠诚者,他要做上尉的助手,协助上尉来做决定。
他们可以选择的机会不多了。必须立即统计到底还有多少物资,从现在起,要严格分配使用这些物资。要鼓励所有的男人战斗到最后一颗子弹,还要设法与外界取得联系。
他们都知道布列斯特要塞外正在进行着激烈的战斗,虽然他们也曾经试着派人与要塞外的部队取得联系,但信使却无法突破德军的包围。
一天夜里,他们又派了16人突破了德国的包围,来到第4集团军在科布林的司令部。直到那时,他们还无法想象,司令部早已向东转移了100多英里。
这些战士再没能回去,他们离开不久,布列斯特要塞里的人们就听到了从穆哈维茨河方向传来的枪声。
这也未必意味着那16个人都牺牲了。然而,这件事对福明和祖巴谢夫的影响很大。
早上,他们猜测援军不会来了,才决定所有的人必须设法突围。他们还不清楚突围后到底怎么办,但至少对福明来说,现在最主要的任务是逃出这个“坟墓”。维诺格拉多夫(Anatoly Vinogradov)少尉先带领120名士兵通过穆哈维茨河大桥,如果这支先头部队成功过河,其余的人都跟着他们一起撤离。
6月26日午夜,维诺格拉多夫带领士兵来到桥上。福明和祖巴谢夫都听到了激烈的枪声,枪声持续了整整几个小时。
因为没有士兵回来,他们断定,这支先头部队都牺牲了。其余的人被继续困在要塞里。
他们继续顽强地抵抗着。困难也越来越大,弹药快用完了,食物也不多了,水也喝完了。
布列斯特要塞没有储备水。周围有两条河,还有几条护城河,但德军的火力很猛,他们到不了那里。人们太渴了,以至于有人会把潮湿的沙土放在嘴里,尽管这么做非常难受。
有人建议在潮湿的地下室里挖井,然而,出水很少,水也不能喝。在加弗里洛夫少校指挥的那个堡垒里,他们也试着挖过井,但结果让人失望。这个堡垒已存在了一个世纪,地下水根本不能喝。对这些快要渴死的人来说,也不能喝。
在一间地下室里,饥饿的妇女和孩子们发现了装着酸菜的木桶,他们吃了这些酸菜。士兵们不愿到地下室,那里到处都是孩子的哭声,他们哭喊着要水喝。
仿佛要嘲弄他们似的,古老要塞里的花园,长满了玫瑰,玫瑰沁人心脾的花香和要塞里的恶臭形成鲜明的对比。
德国人架起了高音喇叭,一种强硬的声音一直在空中回响:“俄国人,投降吧。德军指挥官保证不杀你们。莫斯科已经停战了。”
偶尔,一辆德军装甲车会停在倒塌的城墙上,挂着一面带有纳粹标志的旗子。
最后,福明和祖巴谢夫决定,如果要让妇女和儿童活下来,他们不得不离开要塞。当要求他们离开时,这些人都无力地拒绝。福明也无可奈何。
家属们在大门口被德军俘虏了,瓦莉亚也是其中的一个。她是最后一个进入要塞的,也是最后一个离开的。
几天后,福明和祖巴谢夫在城墙的废墟下被俘。作为政委和犹太人,福明被德军枪毙。祖巴谢夫被关进集中营。
加弗里洛夫少校指挥的那个堡垒坚持了32天,直到7月23日。
7月1~2日 斯大林
7月1日,斯大林又在克里姆林宫办公了。
贝利亚每天都要来到斯大林的办公室,向他报告一些令人不快的事,诸如一些投降德军或开小差的士兵、军官,甚至还有将军之类的事。偶尔,他也会提起一两件军官攻击上司或向警察开枪的事件。
很明显,斯大林对这些事已经泰然自若了。所有这些背叛行为都比不上一场大规模的动乱或政变。现在还没有哪支部队叛变或哪个将军试图暗杀他。
然而,斯大林还是有些沮丧,也不能确定战争的前景。他所领导的国家太大了,如果是被迫撤退,他可能带领军队撤退到乌拉尔,甚至更远的西伯利亚。那样的话,希特勒根本不可能抓到他。
他已经下令把数百家工厂和车间迁往东部,在那里,德军的飞机也炸不着它们。东部许多地区都没有开发出来,还没有足够的地方来安置这些搬迁来的机器设备。
但是,古拉格有许多男人和女人,这是一个用之不竭的人力资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