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14日,战争爆发前一周,希特勒在柏林问古德里安,要多长时间才能占领明斯克。古德里安的答复是“五到六天时间”。在战争爆发后的第五天,古德里安的装甲部队就抵达了白俄罗斯首府明斯克的郊区。而他的竞争对手,霍特将军则比他早一天到达明斯克。
1941年7月 突破防线
7月最初的几天里,德军指挥官对苏联战场的形势非常乐观。根据古德里安将军的说法,战争计划是突破红军边境的防线,包围、消灭驻扎在边境的红军部队,然后深入苏联境内纵深地带,以阻止苏军构筑新的防线。
这个目标大体上已经实现。当然,也不是每一支苏联军队都被消灭了,但是,驻守白俄罗斯的第3集团军、第4集团军和第10集团军,波罗的海沿岸地区的第8集团军和第11集团军,乌克兰的第5集团军、第6集团军和第26集团军,基本上都消失了。苏军也没能构筑起新的防线。
6月14日,战争爆发前一周,希特勒在柏林问古德里安,要多长时间才能占领明斯克。古德里安的答复是“五到六天时间”。
突破苏军的边境防线后,德军装甲部队要么占领重要河流的桥梁和渡口,要么涉水而过。在战争爆发后的第五天,古德里安的装甲部队就抵达了白俄罗斯首府明斯克的郊区。而他的对手,霍特将军则比他早一天到达明斯克。
苏联的西方方面军的一些零星部队依然在普里皮亚季沼泽地带出没,他们有时会进攻德军的后方部队。德军总参谋长佛朗茨·哈尔德(Franz Halder)却认为,尽管“在这片大沼泽地带和森林中还有敌人……他们却一定没有两个或三个师那么强大。可以肯定,他们没有摩托化部队和坦克。从这些攻击的指挥方法上看,很明显,指挥官完全是盲目指挥。而且,进攻的战法也很差,真是不可思议。坐在卡车上和坦克一起行军的步兵保护着我们的战线,他们给敌人造成极大的伤亡”。
科罗布科夫将军指挥下的苏军第4集团军,尽管已身处绝境,但仍据守在布列津纳河,给入侵白俄罗斯的德军制造了许多麻烦。德军的记录是“敌人顽固抵抗”。古德里安认为,第4集团军的“战场技巧”,特别是伪装技术“非常棒”,但是,在他看来苏军还没有“重新建立起统一的指挥”。
总体上,德军中央集团军群的表现非常好。驻守比亚韦斯托克的第10集团军几乎全军覆灭。6月26~30日,仅仅德军的一个团,即71步兵团就俘虏苏军3.6万人。新格鲁多克(Novogrudok)突出地带,驻守那里的第3集团军被“进一步收缩和包围”,毫无突围的希望。古德里安将军渡过布列津纳河,而霍特将军则进占德维纳(Dvina)。这里离莫斯科只有300英里远。
由于恶劣的天气,加上道路质量很差,德军北方集团军群进展缓慢。即使如此,也已经占领了普斯科夫(Pskov)。有充分理由可以相信,列宁格勒将很快被包围。
里亚贝舍夫将军指挥的第8机械化军,因为失误,绕了一个大圈,它对入侵乌克兰的德军南方集团军群形成威胁。如果将军意识到这个结果,他肯定会吃惊的。
德军备忘录中没有提到几支苏军的部队,然而第8机械化军却是备忘录中提及的苏军部队之一,它不同于其他大举溃退的苏军。正是由于第8机械化军的存在,一段时间里,对龙德施泰特来说,形势还是非常紧张的。
里亚贝舍夫发现,反攻毫无意义,只是“在布罗德(Brody)和杜布诺(Dubno)之间造成了许多混乱”。在德军总参谋长哈尔德的眼里,苏军在乌克兰地区的指挥“相当出色”。
德军南方集团军群的“进展非常缓慢,不幸的是,他们还有相当大的伤亡”。
到7月初,南方集团军群终于喘了一口气,而红军却被反攻折磨得精疲力竭,开始瓦解了。
战争爆发的最初几天,德军最高指挥部对斯大林的总体战略一直颇为担心。如果斯大林实施俄军在1812年的战略手法,即苏军向纵深撤退,让出国土,保留军队实力,德军最终会陷入困境之中。
然而,对斯大林的战略意图德军很快就清楚了,他没有采用1812年的战略。
德军总参谋长哈尔德对这个结果非常满意,他在日记中写道:“敌人的撤退,防线的突破,一定不能理解成这是红军指挥官所策划的脱离战斗的行为。一定要这样来解释,红军的部队被歼灭,并且在我们持续不断的沉重打击下,大部分的红军部队被打散……”
“总体上,”哈尔德在7月3日总结道,“到现在我们可以说,瓦解第聂伯河和德维纳河以西的苏军这一目标已经实现。”
德国将军们之间一直争论的一个问题就是,斯大林是否在制订先发制人的打击计划。希特勒对此的答案是肯定的。然而,当德军攻入苏联领土后,将军们却不能肯定这个事实。
德军的先头坦克部队指挥官埃里希·冯·曼施坦因(Erich von Manstein)将军认为:“1941年6月22日,苏军的计划并没有指出,随时都有可能发生苏联领土被敌人入侵的企图。”他宁可把苏军的计划称为一种为“防备所有突发紧急情况”和“潜在威胁”所做的部署。
德军哈尔德将军自豪地报告:“我们所有部队的士气都很高,当他们不得不发生激战时士气也很高。”然后,他补充道:“‘马匹’非常疲惫。”
德军的士气确实比较高,但是还远没有到牢不可破的程度。
面对苏联恶劣的天气和复杂的地形,德国人心存恐惧:“(苏联有)大片的森林和草原,那些道路——我们甚至都不能把它们称之为乡村道路。一场大雨过后,道路马上变成了泥泞小路,一些地段甚至要在铺上树枝后才能通行。士兵不得不卸下武器,和工程人员一块儿砍树,然后铺路。部队前进时,我们的对手制造的麻烦还比不上糟糕的道路带来的麻烦。”
德军普遍认为,一旦被俘,会遭到红军政委的严刑拷打。因此,许多德军士兵都害怕落入红军手中,这种恐惧时时折磨着德军。“请带上我,或者杀了我。我不能当俄国人的俘虏。”
有时,“苏军士兵会举起双手,好像要投降的样子。但是,一旦当我们的步兵走近时,他们就会伸出双臂。”偶尔,也有“苏军士兵装死,当他们被翻身时,就会向德军开火”。德军在欧洲其他地方作战时,没有遇到过这样英勇和顽强的抵抗。
乡村的木屋里“装饰物极少”,这给德军士兵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每一家的屋子中间都有一个火炕,那是用土垒起来的,在寒冷的冬天,全家就睡在上面。
德军士兵还注意到了许多偶像。显然,许多人仍然信仰宗教,尽管所有的教堂都被改成了仓库。让德国人吃惊的是,他们发现,在落后的农村也有桑拿室。
然而,德军军官却对待在农村非常反感。在西欧打仗时,他们住在古堡、庄园或是条件较好的宾馆,他们都被宠坏了。而在苏联,小木屋都有臭虫,这对他们来说,一点也没有吸引力。
俄国式的桑拿室不过是建在泥泞的河岸边上的一个小屋子罢了,里面有很多的蟑螂和蜘蛛。军官们宁可待在自己的帐篷里或是指挥车上。有些甚至睡在他们的汽车里。他们通常会把帐篷架在小树林里或是小溪旁,以便能“在早饭前下水洗一下,或者,无论什么时候从前线回来,个个都蓬头垢面,也可以下水洗一下”。
到7月初,除过一些例外情况,士兵的食物被压缩为黑面包、熏香肠和人造黄油。
他们梦想吃到俄国的鸡和鹅,但是这些东西都“很难见到”。许多村庄都很穷,以至于德军士兵都没有发现什么可以偷的东西。面对极度的贫困,有些德军士兵感到很沮丧,以致有人会把发给他们自己的那份巧克力和香烟散发给当地人。
到7月1日,已经有2000万苏联人生活在德军占领区。不管这些人厌恶还是喜欢斯大林,也不管他们是俄罗斯人、拉脱维亚人、波兰人,还是乌克兰人,所有人的处境都一样悲惨。就像这个庞大国家的其他人一样,他们非常意外地卷入了这场战争。然而,却没有时间来适应这场战争。
农村人的境遇比城市略微好一些,因为交战双方对他们居住的地方兴趣不大。
而对红军和德军来说,一座城市或城镇都很重要。红军想守住它,而德军想占领它。因为这里往往有仓库、军营、铁路枢纽,或是一座重要的桥梁。
然而,即使在农村,为战争而付出的代价也非常高。一颗炸弹或许就会炸毁一整幢房子,意想不到的炮火会杀死许多人。有时,一架着火的飞机如果栽到居民区里,那里会变成一片火海。
红军撤退时,又让许多农村男子当了兵,还征走了粮食和马匹。这都有可能会让农民饿死,而德军则到处搜寻鸡和鹅。
那些生活在相对封闭地区的农民,平时连见到陌生人都感到不安,现在,他们要面对讲话都听不懂的外国人,还要听命于这些人的统治,对这些农民来说,他们害怕极了。
在白俄罗斯,森林和地里到处都有红军战士的尸体,有人不得不把他们掩埋了。为此,农民开始挖坟墓。因为没有时间来掩埋那么多的尸体,只好把他们埋在深坑里。
有时,农民也会把这些牺牲战士的身份证保留下来,以便当他们有机会时,好给他们的家人写信。有些农民非常害怕,连身份证也不敢留下。这样,这些牺牲的战士都永远地失踪了。
德军驱赶着数千的苏军战俘行走在乡村的小道上。士兵们绷带上的血都变成了黑色,脸上也黑糊糊的。当他们看见街上的儿童时,有的甚至还流下了眼泪。
德军不给他们任何食物,战俘只好在森林里找东西吃。当战俘队伍走过后,树皮都被剥光了。
农村的生活越来越艰难,然而城市的生活更困难。
在德军狂轰滥炸几个小时或数天后,红军往往会放弃这个城市。如果城市里有发电厂,也肯定会被破坏;如果有食品仓库,也要被烧毁。工程师们会被要求计算炸药的用量和安置地点,工人们要把炸药集中起来,然后安放在指定的地方。这种做法让人们心情很沉重。炸毁了他们工作的地方,等于他们毁了自己的未来,因为他们居住的城市没有电、食物,也没有任何生产能力。
撤退的部队砸烂窗户,还告诉旁观者,把他们看到的东西都拿走。市民们不是在抢劫,而是在实现斯大林的愿望,因为要把所有的东西都销毁或藏起来,让德国人一无所得。
问题是那些留下来的人,不得不和德国人一起生活在“那些空空如也的”城市里。
如果时间允许的话,党政领导有时还有他们的家属也会被要求离开城市,和军队一起撤走。普通市民也被要求撤走,但没有人保证,他们能乘卡车离开,这些人不得不自己想办法离开。
不管路上是装甲部队还是装满儿童的车队,德军飞行员都一律狂轰滥炸。因此,绝大多数人都不愿意离开故土。
从战争爆发的第一天起,明斯克就一直在遭受德军的轰炸。
7天之后,当德军进入这座城市时,80%的建筑物都淹没在一片火海之中。全城24万居民中,有20万人仍然留在这里。至少有3/4的人没有地方住。许多人几天前逃离了这座城市,但因为没有赶上快速撤退的红军,现在只好又回来了。他们发现,他们原来住的地方都消失了,原有的建筑和花园都成了一片废墟。
对一些人来说,这种打击非常沉重,以至于他们的心灵都遭受到了极大的创伤。“有好几天,我都在不停地自言自语。”一个幸存者这样回忆道。
愤怒的人们行动起来了。人们抢劫了仅存的几家商店,将所有的东西都拿走,一件不留。
小流氓们聚集在街头,肆意骚扰、辱骂甚至抢劫。
经历了一周的战事,一些人又回到了这片废墟上。相当多的人期待德国人来恢复法律和秩序,或许最终能恢复司法。
人们都觉得,“德国是一个有教养的民族”。然而,德国人来了以后,情况变得比他们预想的更糟。
每一个士兵都需要一个住的地方,也希望能找到清洁的食物,许多士兵还有性的需要。原则上,德军不允许士兵有抢劫和强奸的行为。毕竟,如果放纵士兵,军队就失去了战斗力。
然而在战争时期,军队的行为都是介于禁止或许可之间的巨大灰色地带。
虽然希特勒声称,其军队为“崇高”的使命而战,但是其首领或其所主张的意识形态也无法阻止士兵的抢劫行为,他们要占有自己的胜利果实。而且,希特勒也声称,东欧民族都是些卑鄙的犹太人和劣等的斯拉夫人。
德军士兵也有不同的价值观。个别士兵甚至与房东一起吃饭,与房东家小孩一起玩耍,教他们德语。
战争爆发前,德军最高统帅部发布了臭名昭著的屠杀“红军政委”的命令。命令要求,政委是布尔什维主义的代表,所有被俘的红军政委都要被枪毙。那些对纳粹并不热衷的军官认为,这道命令违反了军队的一般做法,即不杀俘虏,只要俘虏不攻击你。但许多德军军官并不在意这些。
作为占领军的雅利安人,只要一个德军士兵离开了其宿营地,那他就是去履行自己的职责了,这其中就包括屠杀苏共党员或犹太人。
德军追杀的不止是红军政委,还有普通的布尔什维克。德军采取了许多所谓的“安全措施”。人们把书架上的一些政治书籍匆匆埋在花园里,以免因此遭到德军的迫害。
在大城市,所谓的“安全措施”则意味着关押更多的人。在明斯克郊区,德军建立了一个集中营,主要关押18~45岁的所有男性。有3万男子被关押在一处面积不到1平方英里的露天集中营里。
很快,在明斯克周围被俘的10万苏军士兵也被关在这里。纳粹党卫军每天都要搜查集中营里关押的犹太人、红军政委和军官,每天都有几百人被枪杀。
对于稍有良知的德国军官来说,参观这里是件令人痛心的事。他们这样描述道:“成千上万的苏军俘虏待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那里无遮无挡,任凭太阳暴晒和风吹雨打。俘虏们无动于衷,面无表情。简单而实用的军装,颜色单调,更让人有一种灰暗的印象。为了少生虱子,他们都剃了光头。这些人似乎都已屈服于自己的命运,因为时光已无法追忆,他们只知道受压迫。不管是沙皇,斯大林还是希特勒,依然是受压迫。他们用一只小口袋装着自己那份‘像铁一样硬的口粮’——干面包……”
“不时地,”一个富有同情心的德军军官这样观察道,“有人会唱起一首俄国歌曲,它们都是些展示俄国人精神的歌曲。”
然而,说起普通俄国人的精神,那是把集中营的氛围理想化了。如果看看俘虏的不同行为,就不会这么说了。有人想逃跑,还和周围的人商量过这事,有人很怕死,还有人一味地苦恼,一些军官甚至情愿和德国人合作。
只有一件事能让所有的战俘行动一致,那就是出于生理的需要:他们常常会口干舌燥,会向德军士兵要水喝。
水不多,经常不够喝,这是因为德国人并没有为这么一大群俘虏做什么准备。
在欧洲各地,犹太人受尽了苦难。战前,明斯克几乎有一半人都是犹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