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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西部之灾(2)

相形之下,第4集团军的表现还不错——有战果,这是真的,还保住了前线阵地,尽管这种军事上的效果来得很缓慢。然而科罗布科夫并没有因为取得这样的成绩而振作起来。他仍然阴着脸,不理睬所有参谋的询问。

他们服从命令,开始了新一轮的反击战。

6月24日一整天,第4集团军无计划地撤退、进攻,试图击退古德里安的部队。他们没有夺取阵地,但他们为自己的缓慢撤退而引以为豪。现在他们仍然坚守在夏拉河(Shchara)。巴甫洛夫再次命令他们,不惜任何代价坚守在那里。这虽然有些令人泄气,但至少巴甫洛夫没有坚持再发动一次反攻。

有一次,一支红军坦克小分队遇上了一辆迷路的德军汽车,他们兴奋地集结队伍,急忙开火。这时,德军司机加大油门,风一般地逃出了慢吞吞的苏军坦克的射程。据一个当天被俘的德国军官后来交代,古德里安本人就在那辆汽车里。没有抓住德军装甲部队的天才人物,科罗布科夫很恼火。如果科罗布科夫抓住了古德里安,把他送到巴甫洛夫的司令部,那么,巴甫洛夫就不会再追究他和他的这支部队了。科罗夫科夫失去了这次机会。

那天一整夜,科罗布科夫都在视察各个连队,以确保他们第二天上午能够守住夏拉河。但局势不容乐观,部队丢失了许多卡车和汽车,指挥官们便命令偷窃当地农民的马。结果是,绝大多数士兵不会骑马。他们不是骑兵,而是骑在马背上的步兵。

第二天,也就是6月25日,第4集团军开始失去对夏拉河的控制。是命令部队撤退,还是继续留在这片并不重要的水域,科罗布科夫感到非常痛苦。他试图和巴甫洛夫取得联系,但没能联系上。意想不到的是,一位侦察回来的军官报告说,两个小时前,他在离巴拉诺维奇(Baranovichi)约25英里的地方见过巴甫洛夫。当时,这位军官的汽车被3辆装甲车挡住了,西方方面军指挥官从中间的那辆装甲车上跳了下来,急切地询问战况,然后根据他的回答在地图上做了记号。巴甫洛夫说,第4集团军必须守住夏拉河,至少要守一段时间,而且还要在明斯克南部50英里的斯卢茨卡(Slutsk)周围建一条新的防线。当这位侦察军官问及驻守比亚韦斯托克的第10集团军时,巴甫洛夫承认,自己也一无所知。

科罗布科夫的精神振作起来。他们现在正在进入到1939年前的苏联和波兰边界之间的地段。斯卢茨卡是过去老防线的一部分。就科罗布科夫所知,斯卢茨卡地区有着不错的防御系统和威力无比的火炮。红军有希望了。快到斯卢茨卡了,他很快就能和防区的指挥员一起来讨论后勤问题了。然而,他听到的一切又让人心神不宁。

“请记住,”一个军官平静地说,“所有的防御工事在开春时就已被废弃了。现在那里没有枪支弹药,因为我们所有的枪支都被运到了你们布列斯特。现在我们只有一个营守卫在要塞。”

“我们原来还以为斯卢茨卡会是一块装甲盾牌呢。”科罗布科夫痛心地咕哝道。

傍晚,司令部还是开始向斯卢茨卡进发。当他们到达过去的旧边境线时,队伍突然停了下来。几个小时前下起了雨,道路已经泥泞不堪。科罗布科夫看见几辆卡车陷在泥中,起初他以为这就是道路堵塞的原因,可是当他走到队伍的前头时,发现车辆被拦了下来正在接受贝利亚警察部队的检查。一位指挥官告诉科罗布科夫,他遵照命令在斯卢茨卡周围设置路障,排查间谍和破坏分子。

科罗布科夫凭借着高级军官的权威,他当场遣散了检查哨所。“你在制造交通堵塞,还引起了众怒。”他严厉地批评道。

6月26日凌晨2时,第4集团军到达了他们的目的地。7时,他们听到西部方向传来的炮声。第4集团军的防线再次被摧垮,德军沿着公路,很快向斯卢茨卡方向挺进。一个小时后,德军坦克击中了仓促建起的苏军司令部。指挥官还来不及给部队下达命令,就匆匆离开了那里。

斯卢茨卡处在炮火中。科罗布科夫的队伍穿越狭窄的街道时,看到数以千计的人,还有许多小汽车、卡车和牲畜。德军狙击手从房顶向人群射击,一个狙击手甚至向人群投掷了手榴弹。

科罗布科夫仍然决定防守斯卢茨卡,就像巴甫洛夫命令的那样。他告诉部队,停止后撤。后来,德军装甲师又发动了数次袭击,但都无法冲破巴甫洛夫的士兵们在街道上布下的路障。

然而,在夜色降临之前,古德里安还是设法攻入了市中心。

6月24~26日 明 斯 克

斯大林和那些听话的属下下令进行的反击战不仅失败了,而且是绝对的惨败。第10集团军现在还被围困在比亚韦斯托克,第3集团军已完全消失,而第4集团军遭受重创,被迫撤退。西方方面军与西北方面军的间隙已增至60英里宽。德军坦克正快速行驶在通往明斯克的公路上,直逼白俄罗斯的首府。苏联的边境守卫战已失败。

遭到轰炸的明斯克像地狱一般可怕。德国空军占尽优势,尽管苏联空军在6月24日击落了21架德军飞机,但这仍不足以扭转局势。飞行员们有一种被最高指挥部出卖的感觉,他们为那些整齐地停在机场上的一排排战斗机、轰炸机感到伤心,突然之间,这些飞机就像玩具飞机似的被德军空军席卷一空,但他们仍不放弃。

早在6月22日,就有15位飞行员将空中的德国空军飞机撞了下来。第一位牺牲自己生命撞机的飞行员是伊万诺夫上尉。他在空中耗尽了弹药,便将自己的飞机横在德军轰炸机前面。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红军共实施636次撞机,其中有358次发生在苏德战争开始的第一个周。由于战斗机的重量轻飞行速度慢,如果飞行员准备好降落伞,撞机后他们并不一定会牺牲。如果没有撞上德军飞机的油箱,飞行员也有可能从燃烧着的飞机上跳伞。不过,撞机瞬间飞行员往往也会牺牲。

6月24日,明斯克的撤退开始了。火车忙着把钞票、黄金、工厂设备及粮食运往东部,铁路枢纽变得拥挤不堪。对许多人来说,撤退的决定来得很突然,这次撤退是因为一次猛烈的空袭引起的。

早上,一位工厂的会计给工人们发完工资,7小时后,她便带着孩子和行囊,汇入了难民群中。人们惊恐万分,麻木不仁,走过一个又一个街区。那里遭受德军轰炸后,造成了大量的伤亡。一位目击者看到,一栋房子的窗台上的仙人掌还开着芬芳的红色花朵,而其余的建筑物却燃着火,仙人掌和白色的窗帘好像完好无损。在火车站,数以千计的市民乞求当局让他们上火车,但当局却无法满足他们的要求。

6月25日夜,党政官员撤离了明斯克。前一天,无法在燃烧的市内工作的巴甫洛夫已将司令部转移到附近的博罗沃耶村(Borovoi)。博罗沃耶村没有通信设施,因而将军只能派通信员与各指挥官们联系。事实证明这是灾难性的。因为通信员太慢了,司令部甚至无法知道几英里外的战况,而不得不听任部队自行其是。

6月25日,第42空军师的飞行员意外地在明斯克西部15英里处发现了德军。由于第4集团军在北部没能构成有效的防线,所以这并不令人吃惊。除了有一些从前方后撤下来的部队不得不待在明斯克外,明斯克实际上并没有什么防御。

现在,驻守斯卢茨卡的第4集团军在保卫着明斯克的南部侧翼,不可能太靠近明斯克。当然,第10集团军和第3集团军遭受重创后,余部还在西线做最后的抗击。理论上,这些集团军的一些零散部队可以协助防守明斯克,但这还是个问题。首先,很少有连队能够突破德军阵地,返回苏军控制的地区。其次,他们也没有被要求实施这样的突围——给他们的命令就是死守阵地,即使全军覆没。再次,没有办法和这些部队取得联系。第3集团军已经七零八落,失去编制,司令部也在不停地转移。而对于第10集团军已经有72个小时听不到它的任何消息了,它只是出现在总参谋部的地图上,而这毫无意义。对西方方面军来说,唯一的办法就是放弃明斯克,将仅有的一支战斗部队——第4集团军,转移到明斯克的东部,建立一条有实际意义的防线。

没人有勇气提出这个建议,但是沙波什尼科夫元帅提醒过莫斯科,明斯卡即将陷落,请求允许部队从比亚韦斯托克转移到明斯克和斯卢茨卡。尽管提出这种建议似乎需要很大的勇气,但实际上,这个想法也是不切实际的。第3集团军现在分散在白俄罗斯中部,而第10集团军还被牢牢包围在比亚韦斯托克突出地带,对他们来说,什么样的撤退方案才是可行的呢?

莫斯科的反应同样很滑稽,铁木辛哥非常宽宏大量,允许巴甫洛夫转移部队,但是不让部队移驻明斯克,而是要驻扎在明斯克以西80英里的利达(Lida)、斯洛尼姆(Slonim)、平斯克(Pinsk)一线上。显然,铁木辛哥并不知道,6月25日,在古德里安和霍特的钳形攻势下,红军已经离开斯洛尼姆。然而,铁木辛哥不得不承认,第3集团军和第10集团军这个时候已经不存在了。相反,国防人民委员正在派遣着这支像影子般的部队到并不存在的战壕中去作战。

西方方面军只剩下一支完好无损的部队——第13集团军,这支部队正驻扎在莫吉廖夫(Moghilev)的后方。明斯克的守卫者急切地等待着这支部队的到来。

彼得·菲拉托夫(Peter Filatov)将军指挥的第13集团军从组建到瓦解只有6个星期。战争打响时,这支部队仍在组建中,兵力一直严重不足,而且它的大多数连队只是出现在纸上。

德军发起进攻24小时后,6月23日清晨,菲拉托夫将军被命令将部队转移到莫洛杰奇诺(Molodechno),这里是西方方面军右翼最大的铁路枢纽之一。它离明斯克只有45英里,但与前线却有一段距离。菲拉托夫将军带领属下立即出发,但是只有部分部队跟随他们。第二天,当他们到达莫洛杰奇诺时,得知德军正在接近这座城市。消息来自难民,而他自己的侦察员还没有回来。

莫洛杰奇诺地方党的领导问菲拉托夫将军,红军能否守住这座城市。“我们没有部队,也没有接到方面军司令部的命令,”菲拉托夫将军回答道,“如果你问我,我的意见是你应该现在就撤离。”

同时,一批从西部后撤的部队也开始抵达莫洛杰奇诺,菲拉托夫宣布他们也是自己的部下。这些部队的指挥官报告,西方方面军和西北方面军之间有一个缺口。菲拉托夫明白,经过这个缺口可直达莫洛杰奇诺,并从这里到明斯克。而他所拥有的只是一些从前线撤退下来的残余部队,其中的一支部队是从前线逃出的第5坦克师,这个师只剩下15辆坦克、20辆装甲车和9门大炮。

6月24日晚9点,菲拉托夫最终从巴甫洛夫那儿得到指示,命令他们收编后撤的官兵,并把他们组织起来(菲拉托夫将军已经这样做了),还要实施反击——这真让人难以置信。

菲拉托夫服从命令,组织他那支并不存在的部队实施反击。令人吃惊的是,菲拉托夫的部队仍能坚守阵地,和德军对峙了好几个小时。然后,那天晚上,他们放弃了莫洛杰奇诺,撤到郊区。

6月25日,莫洛杰奇诺还是被攻克了。在离菲拉托夫的司令部仅300码的地方,德军坦克开火了。距离如此之近,以至于每次射击后,菲拉托夫都能够清楚地看到从坦克炮管冒出的烟雾。迫于德军坦克的追击,司令部的人员只好再次撤离。

这个地区非常混乱,撤退下来的苏军,准备进攻的苏军,德国摩托兵、难民、德军坦克、苏军坦克——所有这些交融在一起,情景非常可怕。

午夜,菲拉托夫的部队撞见几个赤裸着身体的德国军官。这几个军官以为那天的战斗已经结束,决定去小溪旁的小树林过夜。士兵们搭起帐篷,德军军官们脱光衣服,跳入小溪。苏军侦察员发现了他们。50个正在洗澡的德国军官被打死,5个被活捉。他们的小汽车不是被炸毁,就是被红军开走。红军的战利品中有5个手提箱,其中的一个箱子里有德军中央集团军群的作战地图。当菲拉托夫和他的部下看到箱子时,惊呆了。地图表明,他们面对的是两支强大的装甲集团军。一支由古德里安指挥,另一支由霍特指挥。两支部队都驻扎在明斯克。据被俘的德军军官交代,进攻计划已付诸实施。

在附近的第64步兵师指挥部,菲拉托夫等到了从巴甫洛夫处传来的另一道命令,要他守住莫洛杰奇诺,但在24小时前他早已放弃了莫洛杰奇诺。菲拉托夫决定不理会巴甫洛夫和他那道毫无意义的命令,他对撤退到明斯克北部的残余部队行使着指挥权。他明白,他派人送给方面军司令部的这张地图,最能说明问题。

6月26日,当菲拉托夫和军官们抵达明斯克时,看到的已不是一座城市,而是一片火海,甚至公园里都燃烧着熊熊大火,白俄罗斯的首府笼罩在一片浓烟中,爆炸声震耳欲聋。

一波又一波的德军轰炸机飞临城市上空,将它炸成了废墟。成千上万的难民潮水般的向东涌去,拥挤在公路上,任凭德国空军屠杀。

巧合的是,6月26日这一天,也是尼可·加斯捷(Niko Gaste)机长和他的机组人员成为传奇人物的一天。在莫洛杰奇诺上空,一发德军炮弹击中了他们飞机的油箱。机长没有选择跳伞,而是将熊熊燃烧着的飞机撞向地面上的德军卡车和坦克队伍,至少这是那些在场的旁观者对那架飞机猛烈冲向地面的描述,这些人希望看到处于挫折和困境中的人们仍有一种不屈不挠的精神力量。

可是,加斯捷机长的英勇气概并没有引起明斯克的重视。局势已变得如此令人绝望,以至于西方方面军司令部决定放弃这座城市的郊区。他们很清楚,第13集团军无力来解救他们。西方方面军司令部的军官们开始以小组为单位向博布鲁伊斯克(Bobruisk)转移。巴甫洛夫批准了菲拉托夫将军的行动计划,并正式把他留下来负责明斯克的防御工作。西方方面军司令不敢承认:明斯克已经丢失。

当指挥官抵达博布鲁伊斯克时,他们被告知,这座城市并不安全,他们只好再向东,要转移到莫吉廖夫。结果是,26日一天和27日夜晚,巴甫洛夫和他的军官们一直都在路上行进,无法通知其他部队。

明斯克的战斗非常惨烈。仅在4天前,这座城市还充满着活力,人们的生活虽然不是很快乐,但很稳定,没有抱怨。这座城市是巴甫洛夫将军的故乡,那里有一所剧院,还生活着白俄罗斯人、犹太人、乌克兰人和俄罗斯人,也有警察局和学校。和苏联其他地区一样,明斯克的生活一直很艰难,然而,现在连这种生活也受到了威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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