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父点了点头,吩咐侍奉的长随调了几个精细的婆子了,往蔷薇园的方向去了。
贺姨娘似是张口想要说话,可嘴唇嗡动了一下,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此时什么也不可做,不可说,唯有压低姿态,这样才能获得叶父的怜惜,她往后的路也能好过一些,事到如今,便只能弃卒保车了。
不一会儿,只见那群丫鬟仆妇带着一个大包袱,并一个发丝凌乱的婆子,正是贺姨娘身边的雷嬷嬷。只听四周传来阵阵私语声:“雷嬷嬷可是贺姨娘身边最得力的人了,又管着厨房的差事,怎会跟这事儿有牵扯?”
旁边穿豆绿色襦裙的小丫头扯了扯她的袖子,做了个禁声的手势,从来都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言语间这般不谨慎,若惹了祸事可如何是好?
却见雷嬷嬷被半拖半拽的带到叶父面前,那两个大力嬷嬷一松手,她就蓦地一歪,身子瘫软在地上,而那包裹则露出一个角来,瞧着里面似是有珠光宝色,闪闪发光。
一旁侍奉的周嬷嬷瞥见主子们打量的眼神,忙上前把那包裹打开,只见那一席云锦布里包裹着好多珠宝,玉兔捣药的玉坠儿,点翠蝴蝶金簪,汉白玉莲花玉佩,诸如此类,不胜枚举。
只听呼呼的一阵风声,原是叶父一怒之下摔袖带出的疾风声:“怎么勾结的?何时勾结的?背着主子做过哪些坏事儿?说不清楚的,自己连带着全家老小一并发卖了出去。”
含芝孑然一身在叶府侍奉,闻言只是跪倒在地,却只见雷嬷嬷一路跪行到叶父脚下,嚎哭道:“是奴婢糊涂,奴婢儿子科举,家里素来吃紧,丈夫又是个好赌没用的,正巧遇上含芝从小姐院子里盗出这许多好东西,却没门路卖出去,奴婢一时被猪油蒙了心,竟没立时举报了她,却和她一并干着这勾当,奴婢着实是死罪啊。”
含芝闻言,眼带诧异的望着雷嬷嬷,似是对她的说辞有些别的话要说,却又听到雷嬷嬷说道:“奴婢万死难赎自己的罪过,可奴婢却只有一个还在科举的儿子,好艰难中的童生,诸位主子们打杀了奴婢也没什么要紧的,可我家哥儿,他终究是要科举的人啊,望老爷夫人怜惜则个。”
叶父瞧了她一眼,冷哼了一声,而一直都未发一言的齐氏却在此刻言道:“你此时倒是慈母心肠了,却不曾想到对闺阁女儿家是一种什么样的伤害?若这些首饰上有些别的印记,又被你们这般流传变卖,若卖到了不好的地方,那女儿家的清誉不就全毁了吗?”
叶令仪的眼神一直在暗暗打量着含芝,之前她在听到雷嬷嬷说她的儿子要科举考试时,眼睛霎得亮了起来。似是有星星在闪烁。却是怕别人察觉,又很快将那个光芒掩盖了下去。
叶父还没有说对雷嬷嬷的处置,却听含芝突然大声言道:“奴婢有罪,奴婢认罪了。”
。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奴婢贪图钱财。故意为之。我看着雷嬷嬷家境不好,故意重金辅以诱惑,又给了她利润,让她帮我寻找把这些珍宝卖出去的途径。雷嬷嬷不过是从属之罪,这一切一切,与他人无关,都是奴婢贪财所致。”
含芝就这般认罪了,叶令仪骤然有些惊讶,她一直觉得含芝是一个分外利己的人。很少会为别人考虑,可此刻她似乎是为了蒋梧而放弃了申辩的机会,更是把所有罪责全然自己认了下来。
却只听母亲言道:“你虽是仪儿身边得力的,可既然你坏了心思,那也是万万不能留的,念你侍奉多年,今日又是府中的大好日子,也不愿招惹人命,便赏含芝二十板子,叫人牙子发卖了出去。”
含芝叩首谢恩,而母亲看了看一旁瘫软在地的雷嬷嬷,言道:“你是贺姨娘的奶嬷嬷,府里积年的老人儿了,却还是这般浑噩糊涂,当真是可恶至极,便打发了你去庄子上做苦役,你男人的差事也别要了,同你一并去做苦役。”
母亲终归是心软,不然依着雷嬷嬷的所做所为,只需遣人去府正那里说上一句,那蒋梧的童生身份,便是万万也留不住了,可母亲却只是处置了雷嬷嬷夫妻俩,没有波及到蒋梧。
雷嬷嬷也感念着主母的宽厚,不断地磕头谢着恩典,却听父亲的声音响起,带着几分干涩:“贺姨娘治下不严,有失察之罪,便剥夺了你掌管内院的权力,闭门思过去吧。”
贺姨娘美目盈盈,望着叶父泫然欲泣,语带哽咽的言道:“婢妾谢老爷从宽处理。”
有向叶令仪的方向福了一礼道:“大小姐见谅,妾身实在是太糊涂了,身边有这等子包藏祸心之人,竟还浑然不知,给大小姐造成的诸多繁琐,妾身在此请罪。”
叶令仪笑对着贺姨娘,语带深意的说:“人心隔肚皮,有的人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表面上恭谨,暗地里算计,那般阴险狡诈,等闲是察觉不出来的,姨娘也无须太过自责。”
贺姨娘和叶令仪彼此间气氛融洽,笑意相迎,不过目光深处的暗地交锋,却是愈演愈烈了。
叶令仪向着叶父笑道:“今天原是父亲返京的好日子,可别因为这些些微小事坏了兴致。”
又望向苏姨娘道:“原是想给姨娘送一件相配的礼物,却不想竟牵连出这许多的事情了,还望贺姨娘见谅,待回头令仪定寻些更好的给苏姨娘安胎。”
叶父笑着道:“仪儿实在是长大了许多,瞧着这为人处世间,也颇有大族之风了,我瞧着贺姨娘不管家后,倒是可以让仪儿试试管家,嫣儿也在一旁同她姐姐好好学学规矩。”
妹妹这一路应该也是受了这苏姨娘不少的绊子了,只是这苏姨娘身怀有孕,又是贵妾,只需安安稳稳生下这个孩子,后半生便无虞了,却不知是为什么,非要同注定是出嫁女的妹妹针锋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