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精神出轨
周涵本以为肖楚云会住下,所以提前准备好了一床新的被褥,准备让彭远和明明睡在一起,自己和肖楚云睡。可是那天吃过午饭肖楚云就执意回去,说自己找了份家教的工作,没时间久住了,以后有机会再来。
肖楚云的话让周涵很感慨,一个单身女孩,刚刚来到个陌生的城市,就要为自己的生活打拼,像极了当初的自己。肖楚云自幼在家里干惯了活儿,洗衣做饭看自己的侄子什么都干,所以到彭远家里也主动帮忙收拾桌子端菜洗碗还陪明明玩,让明明都舍不得放这个新认识的姑姑走了。最后周涵硬塞给肖楚云五百块钱才放她出门。
肖楚云没让彭远送,自己来到火车站坐车回了学校。她的学校离周涵居住的城市有两个小时的车程,这次来彭远家是盛情难却。不过彭远和周涵给她的感觉很好,尤其是觉得周涵没有想象中那么排斥自己。
肖楚云回到学校宿舍的时候已经傍晚了,宿舍一共四个人,两个回家了,一个去男朋友那里了,现在只剩下她一个人住了。肖楚云坐在自己的床上,给沈鹏发了条微信“我回来了,到宿舍了。”沈鹏算是肖楚云的男朋友,他们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和肖楚云不同的是,沈鹏初中没毕业就去打工了,肖楚云能上高中考大学是她和沈鹏共同努力的结果。沈鹏说,不论他们以后如何,就算是真的不可能走到一起也不后悔。
“你哥家怎么样?对你还好吗?”沈鹏秒回。
“挺好的,还给了我五百块钱。”
“我还有钱,不用拿人家的钱。”沈鹏似乎有点不高兴。
“不是我要的,嫂子硬塞给我的,我也不想要。”
“那就算了,拿着吧。”
“你啥时候来学校看我?”
“最近忙,来了会告诉你的。”
“我明天早上开始要去给那个初中生上课了,也会忙了。你那里还好吧?”
“我一切都好,要吃饭了,晚上聊。”沈鹏在工地上打工,重体力活儿还经常加班,所以肖楚云不再说话,自己躺着床上发呆。这个城市对她来说真的很陌生。她生长在一个小小的山村里,在她的记忆里,山村朴实安静。她的爸爸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三个哥哥也早早出门打工,以至于她童年很少见过她的哥哥们。后来,三个哥哥相继成家,其中大哥和二哥把家安在了外地,很多年才见一次面。幸好三哥在附近找了个嫂子,三哥是在她上小学那一年结的婚,后来生了两个小侄子,哥哥嫂子也常年在外打工,两个侄子是肖楚云的妈妈看大的,如果妈妈出去干活,她就带着两个小侄子在家里玩,给他们洗衣服做饭。
家里没有人同意肖楚云上学,在她们的小山村里,和她一样大的女孩早早地出门打工了,听说彭远的的姐姐十六七岁就结婚生孩子了。可是肖楚云不想过这样的生活,彭远家里也很穷,但是他也上学了,肖楚云经常用彭远来激励自己,可是她的哥哥和嫂子都说她是女孩,读书没用的,她不信,不论有没有用她都想读。
今天的经历让她有点不舒服,因为早上那个阿姨。她觉得自己只是说了该说的话,可是却被人骂“小侉子”。她刚刚从山村来到这个陌生的城市,人生地不熟的,被人骂也会耿耿于怀。但是她不能和沈鹏说这件事,怕他担心,也怕他的急脾气会骂人。沈鹏什么都好,就是脾气急,所以她在外边受了委屈从来不会告诉他。城市里很漂亮,也有很多好吃和好玩的东西,以后她会和着沈鹏一起到处走走,他们在一起多开心呀
明明已经睡了,彭远靠在床上看手机,周涵走过来说;“你那妹妹怎么不住下呀?我以为她得呆几天,连被褥都准备好了。”
“她不是说她有事吗?她家里就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妈妈,几个哥哥都分家单过了,自己得想办法挣学费。”彭远说着,头也不抬。
“也不容易,这孩子长得挺精神的。”周涵似乎开始喜欢肖楚云了。
“我也不容易呀!当初我上学的时候也没人管我,当初我父母就羡慕那些出门打工的孩子,觉得人家能挣钱。为了上学,我爸差点打死我。”
“那你咋没听你爸的话呢?”周涵笑着问他。
“幸好没听他们的话,他们一辈子没出过大山,也没有什么见识。”彭远说。
“你妹妹在这儿的时候我没敢说,她就是早上跟老太太吵架的那个小姑娘。”周涵有点神秘地说。
“哦?吵什么架?”彭远终于抬起头来看了周涵一眼。
“就是那个给孩子吃葡萄的老太太,自己不想花钱,光想着占点小便宜,你那妹妹说了她两句,她还骂人家。”
“嗯,我觉得那老太太应该挨说,”彭远还在低头看手机。
“也是,那老太太挺没意思的,你那妹妹还挺正直的。”
“她在这儿的时候你怎么不说这句话?”彭远问。
“那时候她和老太太在中间吵架,好多人在旁边看着,别人都认识她俩了,他俩不可能把旁边围观的人记住吧!我觉得她应该没认出我来,毕竟旁边人挺多的。再说了,她一个年轻小姑娘,本来也是好心好意的说句话,还被那个刁钻的老太太骂了一通,也挺没面子的,我说这事儿干嘛。”周涵躺在彭远身边,望着屋顶说。
“挨骂?那老太太说什么了?”彭远看着手机问。
“叫人家侉子。”
“啥意思?”
“就是说话外地口音的,我这么理解的,具体也不太明白。”周涵问:“咋了?你是不是觉得你自己也是个侉子?”
“那我说话你能听懂吗?”彭远抬了抬头问周涵。
“应该能听懂,要不怎么跟你吵架呀!”周涵笑着说:“不过,只是限于我自己能听懂,别的人也够呛。”
“也对,很多人听不懂我说的话,时间长了就好了。”彭远的目光又集中在自己的手机上了。
周涵有点不耐烦了,问彭远“你每天对着手机看什么呀?天天哪有那么多事要聊呀?”
“我没聊天,真的没聊天,我有正经事情做。”
“正经事情?你还有什么正经事情呀?除了聊天,我就没看见你干过什么正经事情。”周涵恨恨地说。
“跟你说不清楚。我真的没聊天。”彭远有点不耐烦了。
“你不聊天?你说我能相信吗?十年前你就开始聊,整了四个群,每个群千十号人,我就奇怪了,你怎么聊得过来!”
“那时候不是考试么,我主要是在学习。”
“我觉得你主要是在聊天,偶尔在学习。”周涵也不高兴了。
“总之,我考过了,有人没考过呀!”
“没考过怎么了,我不喜欢过。再说了,你有什么好吹牛的,总共比我多了一分。”周涵说的是十年前的司法考试,当年他们是在彭远建的司法考试群里认识的。后来周涵才知道,彭远当初有四个大群,她只是上千群友中的一员。当年的司法考试彭远擦着合格线考过了,周涵很不幸,擦着及格线毙掉了,一分之差,周涵心灰意冷地嫁给彭远看孩子了。可是彭远之后也没能顺利地当上律师,很多年了,周涵一直说,彭远参加司法考试的最大成果是白捡个媳妇。
“一分也是分,而且是关键的一分。”对于这件事,彭远很有点洋洋得意的感觉,这也是他很多年来能够夸耀自己的资本之一。
“所以说,你完全有能力同时和上千人聊天,你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每天对着手机聊呀聊呀!前车之鉴!”周涵有点气恼地说。
“现在真的没有聊天,我想把我家的家谱重新整理一下。”彭远说。
“家谱?”周涵听说过这个东西,但是对它的认知仅限于在电视上看到过有人拿本厚厚的古旧的书本翻翻。周涵觉得那东西是古时候的名门望族才会有的东西,和彭远老家那种穷乡僻壤沾不上边。
“最近我找了到了大约两百多年前的家谱,记载着我的祖上从湖南迁徙到现在的居住地的历史。”说到家谱彭远来了兴趣。
“你知道你的老家是哪儿的吗?你知道你的爸爸的爸爸的爸爸是谁吗?”彭远问周涵。
“什么乱七八糟的!”周涵有点郁闷了。这些问题她以前从来没有想过,她的周围也没有人会想过。现在人们的生活节奏那么快,柴米油盐都弄不明白的年代,连父母都没有时间去看一眼,会有人管爷爷的爷爷是谁,埋在哪里吗?彭远怕不是从化石里出来的吧!
“你又开始发疯了。”周涵给彭远下了个结论。
“说你不懂你就是不懂。我给你讲讲我家的历史。”彭远似乎来了兴致,也不理会周涵惊讶的表情,自顾自地说:“我的祖上1789年从湖南衡阳搬到现在我老家附近,据说是为了躲避战乱,第一代有兄弟三个,他们的父亲早逝,母亲改嫁了,年长的两个哥哥为了独霸家产想谋害最小的弟弟。最小的弟弟当年才十一岁,为了求生只能去找他的妈妈,结果这个十一岁的小孩自己走了上百里的山路,找到他已经改嫁的妈妈,然后存活下来,我们都是他的后代”彭远自己悠悠地说,仿佛在讲述自己的过去。
周涵实在听不下去了,闭上眼睛装睡。
“喂,你听明白了吗?”彭远问周涵。
周涵动也不动,还故意把气息变得匀称,表示自己已经睡着了。
彭远无可奈何地摇摇头,继续看自己的手机。
周涵自己无聊,不想听彭远讲那些遥不可及的事情,她觉得自己的心很小,每天的柴米油盐已经让她精疲力竭了,还要照顾一个异于常人的孩子。按照周涵自己的话就是“这一个孩子比三个孩子都难照顾。”她可没有心情理解祖先的事情。她不理解,她周围的人也不可能理解。彭远是个倔到八匹马都改变不了方向的人,她改变不了他稀奇古怪的想法,还是让他自己去考虑远古的事情吧!周涵就这么闭着眼睛假装睡着了,过了不知道有多久,她真的睡着了。
周涵醒来的时候已经半夜了,彭远在身边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他是真的睡着了。周涵鬼使神差地拿起彭远的手机,手机上了锁,周涵以前没问过开机密码,不过彭远是个大大咧咧的人,不会设置很复杂的密码。周涵试了几个彭远常用的密码,终于解开了键盘锁。
彭远的微信和QQ周涵都见识过,微信好友将近千人,十年前考司法的时候建的QQ群已经功成身退了,现在取而代之的几个微信大群,仍然规模庞大。周涵无聊地翻看着。靠前的几个大群是工作群和家族群,确如彭远所说,他最近在查阅家谱,家族群里的消息也全都是与家谱有关的事情。
周涵有点无聊,可是夜半醒来的她困意全无。
周涵无所事事又不想自己发呆,只好继续翻看彭远的微信。
几个女性的头像让周涵觉得很不舒服,她来了精神,准备逐一检查。内容都与工作有关。虽然彭远在微信里出人意料地称呼对方为“美女”让周涵很不舒服,但是也没有办法,毕竟现在大家都这么叫。不过在周涵心目中,彭远的性格绝对算得上木讷的了,这声“美女”让周涵有种大跌眼镜的感觉。
一条微信成功地吸引了周涵的注意力:“借给我一百块钱行吗?我想充游戏卡。”这是一个女人的头像的问话。之后,彭远老老实实给人家转了一百块钱,还不忘叮嘱“别总玩游戏,对身体不好。”
周涵顿时清醒了,彭远是个很节俭的人,从来不会乱花一分钱,他自己不抽烟不喝酒也不可能打游戏,而且依彭远木讷的性格,他是绝对不会接受打游戏这种休闲的。事实上,彭远根本没有任何休闲,看手机就是他唯一的生活乐趣。当然,在智能手机普及之前,彭远看的是电脑。
周涵直接把这个头像下的聊天记录翻到最初的内容。
他们聊天的时间从一年前开始,彭远利用微信“附近人”功能搜索加的那个女人。
“你好,你在哪儿,是干什么的?”很普通的开端。
“你是干什么的?你结婚了吗?”那女人问。
“土建工程师,我结婚了。”
开头似乎很简单。
又过了几天,彭远开始抱怨了:“为什么我媳妇总是发脾气?”
还有“你说为什么女人不高兴要拿男人撒气。”
微信头像后的那个女人似乎很年轻,有时细心地劝劝彭远,有时粗枝大叶地回复一两个字,还有的时候干脆不理不睬。
终于有一天,彭远开始问“在不在?亲爱的,我想你了。”
之后隔三差五,彭远会主动找那女人问“亲爱滴,在不在?”
那个女人偶尔会回复,但是似乎没有多大热情。
直到最近,她想起找彭远借钱。
彭远应该明白这钱她不可能还,但是害怕从此失去联系,所以痛快地给了,反正钱不多。
周涵冷笑了一下,“亲爱滴”,彭远居然也会说这三个字!太大开眼界了!翻看着将近一年的聊天记录,周涵的心情居然平静而且冷静。也许是个性使然吧!周涵是个小事紧张大事沉着的人,越是冷静,越说明她生气了。
周涵把这个女人头像下的聊天内容完完全全地看了一遍,然后不声不响地录屏发送到自己的手机上,之后彻底删除了关于她的所有内容。
之后,周涵长出了一口气,继续翻看所有女性头像的聊天信息。
大有收获!彭远从一年通过微信的“附近人”功能搜索到的女性有将近一百人,每个都会主动打招呼,但是能聊下去的并不多,一二十个左右,看不出,平日里少言寡语的彭远倒是莺莺燕燕桃花不断!
周涵几乎失笑了。
周涵不去打扰彭远休息,一心一意地删彭远的聊天记录和好友信息。终于,周涵觉得删得太累了,直接将微信好友里不能确定是同事关系的女性全部删除。然后,把手机重新放到彭远身旁,安静睡下。那一天,周涵睡得居然格外香甜。
第二天早上还是假期,明明不上学,但是彭远要去上班。周涵没有像平时那样早早起床给彭远做早点。“起床了,做饭了!”彭远一大早推着周涵说。
“自己出去买点。”周涵眼皮也不抬一下说。
“那怎么行?外边卖的饭不干净!”彭远皱着眉头说。
“那就先饿一顿,反正我不起,昨晚没睡好。”周涵还是不动地方。
“起床!做饭!”彭远有点不高兴地说。
“说不起就不起!你烦不烦!不做饭了!自己想办法去!”周涵的语气越来越粗暴,一副绝不起床的样子。
彭远不再说话,收拾东西出门了。
周涵躺在床上,又沉沉睡去。周涵知道,只有睡醒自己才有力气考虑解决的办法。她觉得,自己睡醒和没睡时的心情大不相同,解决问题的方式也会差别巨大。她不知道应该怎么面对当前的问题,所以她必须先睡足。她知道自己不会逃避问题,可是她现在没有解决的办法,睡足是她目前最大的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