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惩治嚣臣篇
引蛇出洞 过错昭著好收拾
(雍正)纵恣隆科多、年羹尧擅权。
——都统图腊评雍正语
雍正得以登基,且坐稳皇帝宝座,多得力于外仗年羹尧、内恃隆科多。雍正上台之后,不能完全依靠原来的朝臣,只能任用信得过的自己人。所能信任的人既然屈指可数,那就一用到底,尽情发挥臣子们的能量。
隆科多、年羹尧二人得到雍正的高度信任,几乎可以为所欲为,形成了一股小气候。渐渐地,外面有了闲言碎语,说雍正已被年、隆二人控制了。对此,雍正不以为然,却也加以注意了,对隆、年二人的宠爱,也有了一定的限度。如隆未被任用为大学士,年虽有军权,在朝中却无职务,大将军虽尊,干预事务虽多,然不能直接施行,必须假手他人,终不至于为所欲为。可见,雍正对隆、年二人是怀有戒备心理的。
平心而论,雍正对隆、年二人的确有过一段极度信任、极度宠爱的时期。隆、年二人骄纵有加,雍正也不是不知道。所以,对隆、年二人后期的妄为,雍正的确是有意纵容的;而对隆、年二人前期的骄纵之举,雍正则是心无芥蒂的。
年羹尧在雍正的宠信之下,自恃功劳大,行事不知检点,主要有:
1.全凭己意任用属员。巡抚、布政使、按察使、提督、总兵等地方大官的任免皆凭年羹尧的一句话。年羹尧以大将军之职,以军功保举官员,滥用私人,所谓“军中上功,吏部别为一格,谓之‘年选’,尽与先除”,就是说,年羹尧报上的人,一定要予以先行任用。清朝惯例,奴仆没有出籍,则不能做官。年羹尧的仆人桑成鼎、魏之耀皆以所谓军功做了地方官。
2.接受贿赂,开奔竟之门。只要送上钱,年羹尧可保罪者免罪,平庸者加官晋爵,一时门下客如过江之鲫。年羹尧的周围也形成了小集团。
3.妄自尊大,违法乱纪,不守臣道。年羹尧凡出衙署,先令百姓填道,兵丁把守街口,店铺关门停业。年羹尧送人东西称“赐”,属员禀谢称“谢恩”,年羹尧吃饭称“用膳”,请客叫“排宴”。年羹尧陛见,在雍正面前,“箕坐,无人臣礼”。
隆科多的违法乱纪程度与年羹尧不相上下,至此,雍正便可以拿他二人开刀了。
中国春秋时有一个郑国。小国不大,全仗一位郑庄公才使群雄瞩目。郑庄公最出名的智慧体现在他对乃弟的处理上。他的弟弟名字叫段。郑庄公的母亲非常宠爱段,凡是段提出的,其母没有拒绝的时候。段想到京城外做官,以躲避其兄弟郑庄公的管制。郑庄公答应了。段到任后,胡作非为,郑庄公也不管。段又招兵买马,加固城墙,服制也向君主看齐。郑庄公仍是不闻不问。后来,段趁郑庄公有事外出,率军队攻打京城,郑庄公才发动军队,将段消灭。郑庄公缺乏孝悌,为人们轻视,可他的先姑息纵容再消灭之的智计却流传下来。雍正对待隆科多、年羹尧二人,即用此计。
未雨绸缪 分化瓦解划界限
朕甚疑其(年)居心不纯……尔同年关系密切,乃奉旨所为,不必恐惧。
——雍正安慰年羹尧的亲信语
雍正决定收拾年羹尧,先向有关人员打招呼,要他们揭发或警惕年羹尧的活动。
雍正选择年羹尧的亲信李维钧为突破口,暗示他不要站在年羹尧的战壕里,说:“近日年羹尧陈奏数事,朕疑其居心不纯,大有舞弊弄巧潜蓄揽权之意,尔同年关系密切,乃奉旨所为,不必恐惧。”雍正又对王景灏说:“年羹尧今来陛见,甚觉乖张。朕有许多不取处,不知其精神颓败所至,抑或功高自满而然。尔虽年羹尧所荐,切不可依附于他,须知朕非年羹尧所能如何如何之主也!”这些人皆是年羹尧的亲信之人,雍正向他们委婉地表达了对年羹尧的不满,希望这些人能与年羹尧划清界限,不要站错队。
雍正对河道总督齐苏勒说:“近日隆科多、年羹尧大露作威福揽权势光景,若不防微杜渐,此二臣将来必至不能保全,尔等当疏远之。怡亲王公廉忠诚,为当代诸王大臣中第一人,尔应知之。”齐苏勒、高其倬等人是年羹尧的敌人,使他们知道皇帝要搞垮年羹尧,必然更拥护皇帝。
雍正对湖广总督杨宗仁说:“年羹尧何如人也?就尔所知,据实陈奏。‘纯’之一字可许之乎?否耶!密之。”意思是说,年羹尧是个什么样的人?算得上一个纯臣吗?如算不上,你可秘密向我禀报。杨宗仁与年的关系一般,雍正这是在向与年羹尧不疏不近的大臣们传递自己将要收拾年羹尧的信息了。
经过近一年的时间,雍正向京官及地方官们打遍了招呼,搜集到相当充分的材料(这些材料足以置年羹尧于死地),各大官员们都已知道:雍正皇帝磨刀霍霍,准备拿年羹尧问罪了。
在雍正掌握绝对权力的情况下,雍正向各地官员通报自己将要收拾年的消息,应是有惊无险,这些官员都知道雍正的脾气,没有一个人敢拿自己头上的脑袋开玩笑。既已知晓皇帝的意图,官员们自然要站好队,与年划清界限。且事先已露过口风,天下届时也不会惊诧,不致乱成一团。
雍正的这着棋可谓是一石三鸟。
调虎离山 虎落平川犬可欺
(朕)洞观远近之情形,深悉年羹尧之伎俩,而知其无能为也。
——雍正评年羹尧语
在给其他官僚照会的同时,雍正对年羹尧本人已有所暗示了。他对年羹尧讲:“凡人臣图功易,成功难;成功易,守功难;守功易,终功难。为君者施恩易,当恩难;当恩易,保恩难;保恩易,全恩难。若以功造过,必致反恩为仇,此从来人情常有者。尔等功臣,一赖人主防微杜渐,不令至于危地;二在尔等相时见机,不肯蹈其险辙;三须大小臣工避嫌远疑,不送尔等于绝路。三者缺一不可,而其枢要在尔等功臣感也。”
雍正意在警告年羹尧要慎重自虑,不要恃功招祸。但年羹尧充耳不闻,依旧我行我素,为自己的儿子年富争取捐造兵营的差事,被吏部右侍郎李绂以违例驳回,年羹尧因此“痛诋九卿,切责吏部,怨恨李绂”。雍正知晓后大为愤怒。恰在此时,年羹尧的一份奏折里出现了笔误,将称赞雍正“励精图治,朝乾夕惕”写成“励精图治,夕惕朝乾”了。雍正抓住这个机会,说:“年羹尧自恃己功,显露其不敬之意,其谬误之处断非无心。”接着下令调换年羹尧辖区内的官员,剪除其亲信。
年羹尧连忙上奏认错。雍正就坡下驴,四月,命令年羹尧交出抚远大将军印,将年羹尧调回他的“老巢”,到杭州任将军。实际上,对年羹尧来说,杭州老巢是空地,年羹尧的“老巢”正在西北军营。
雍正同时还对年羹尧说:我听说一个谣言,“帝出三江口,嘉湖为战场”。现在我把你派到那里,我想你若借此机会在江浙称帝,也是天数,我也没有办法。若你不这样做,你在那儿必不会让他人称帝。并不是我要打击你,如果我对不起你,苍天在上,天诛地灭;如果你对不起我,看上天如何发落你吧。
雍正找了一个小借口把年羹尧调出西北,发往到年羹尧毫无根基的杭州。年羹尧立时成了一具纸老虎,他的手下、亲信纷纷跳出来控告年羹尧的罪行,共有九十二条罪状,其中有三十多条应服极刑立斩。雍正表示开恩,卖了个人情,勒令年羹尧自杀。
雍正对年羹尧说:“尔作威福,植党营私,如此辜恩负德,于心忍为乎?”让年羹尧死得心服口服,毫无怨言。雍正另言:“尔自尽后,若稍有含怨之音,则佛书所谓永坠地狱者,虽万劫亦不能消当罪孽也!”雍正正是用他们平时书信往来爱用的佛家用语来说教,年羹尧真是心服口服了。在雍正整治年羹尧的进程中,年羹尧惟有步步跟从,毫无反抗能力,只能俯首自裁,真应了雍正的话:“年羹尧虽有大将军之才,具天子之聪明乎?”
年羹尧死后,雍正用相似手法囚禁了隆科多,因隆科多未如年羹尧那般目无皇帝,雍正判他无期徒刑。隆科多死后,雍正赐金治丧,向天下表明,雍正公事公办,私人情意他还是很看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