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脚迈上村头的小木桥,脚下的仙游河击打着两岸的圆石,发出缓缓的浮云流水之音。
远处隐于山侧的墓地,渐渐出现在眼前。
尽管这时世间都被猛烈的日光充斥,但在那片墓地的领域范围内,仍不见得光亮透露着阴晦与静谧。
靠近那片无形的领域,抬手探进树荫下,一股和昨天一样的寒意,瞬间笼上左手,沿着手臂漫上肩头。就像将手伸进了洞穴中的泉水般,冰凉又清澈。
“这么鲜明的差距,真是不想忽视都难呀。话说前面可是深渊呀,孩子,你真的做好准备了吗?”
我想着,忽然又是意识到了什么。后知后觉地缩回手,将其暴露在烈日下灼烤,寒意很快消失。
我看着左手,沉思数秒,随即重新探出去,寒意又似之前笼上来。再次缩手,寒意消失,就这样一缩一伸间,居然让我这个十几岁的少年玩的不亦乐乎。
“可能这就是维度碾压吧。”我喃喃着。
可能在路人看来,这一幕显得无比诡异。
一个长居城镇还算是英俊的少年,站在一片不知是何时就被当做坟地的边界。呵呵笑着,对着面前的空气不断重复手上的动作,似疯亦傻,似癫或痴。
当然了,那时周围是并没有人的,至少在我看来没有什么人。
约莫过了一分钟,我轻叹一声端正身子,向面前的无人处“啪”得一声打了一个响指。
许久,无声。
“切,没出来吗?还是说要我进入这片领域?”
我轻粹一声,抬脚踏进墓地的范围,环顾四周。
落叶的沙沙声在脚下,随着影子徐徐前行。
忽然,一个黑影从一旁的杨树下蹿入树丛,窸窸窣窣的树叶摩擦声在耳边响起。
情况突变,我立即便是警惕起来。
“只是那黑影一闪而过,再去看时已是什么都没留下。
不过那声音还在,像是正等待着出击的机会,逐渐向我靠近。那是什么,兔子?还是其他什么东西?”
我倒吸一口气,后撤一步,上身微侧双臂抬起,手上捻起指决。摆出了一副李小龙战斗时的架势,左右脚交换点地,随时应付突发状况。
“这大白天的,天时、人和尽被我占全,量你也不能再像晚上那般再招出几十个骷髅兵,单枪匹马,便是无能。”
我擦了一下鼻子,学着jo某露出一脸凶厉之色。
那无言的压迫许是出现一时,又消失一间,反反复复就像是在游戏中,打开了关卡却一直在摸索拿下BOSS的玩家,只不过现在,我是则是那个任人宰割的BOSS。
又过了十几秒,寂静无声。就在我迟疑是不是我被卡死了的时候,一团黑影从树上落下,我凝神望去,竟是只衔着老鼠的黑猫。
说它老其实并不贴切,更应该是大。
一只猫,长的如家狗般大,不知是这地的特色,还是山间灵物。我只觉得这似乎并不是什么好兆头。
那黑猫从树上跃下轻轻点地,稳稳站住,没等我做出什么反应就一溜烟消失在了草丛中。
一连串的动作,居然让我想到了“优雅”一词。
“真是过度紧张了,一只猫怎么能用优雅形容?”我放松下来,摇了摇头,将奇怪的念头赶出脑袋。
继续向深处走去,在个个坟头间我抬着脚夸张地走着,以防什么虫子进入鞋子。
我不知道要找寻什么,只是走着碰着运气,交着差。因为我知道,它会自动找上门来。就像饿狼从不会放任其猎物,在狼窝里游逛的。
在只有坟头的树间走着,眼神不由得会游移到四周的土包子上。说实话,以前一直说是慎人,现在近距离地看一圈倒也不觉得有什么奇人之处。
墓地从内到外呈放射状,越到外面的装饰越是接近现代化,少数还有着焚烧纸钱留下的灰烬。
靠近内层的坟就要冷落些,杂草丛生,枝繁叶茂,不惹人光顾。再久远些,已是经不住风雨考验,甚至连土坡都陷了下去,散出奇味不明出处。
又行数十步,眼前突地出现一座木制的小别墅。向前望去觉得应隐在了最深处,再往前似是又要向外走去。
我停下前进的脚步,绕了一圈打量这个坟。
“这应该就是这次的目的地了,果然不同于周围那些杂鱼,够气派。”
这座坟有两个部分。
别墅前的墓碑经过风雨的吹打,已是模模糊糊,辨不明是谁人亦或什么年代的。
前面是旧时的小别墅,约有两米来高。四面一楼的房檐各有一只烧光的白蜡,木制的墙壁不受阳光暴晒,竟是生出了些苔藓,更添古朴与荒凉。
而后部分则是个挺大的土堆,土质疏松,生满杂草,显然已是不曾被人打理。
土堆塌了一块,但和周围自然塌陷的不同,应该是被人掘开的。
我侧移身子,想透过那掘开的洞口望一望坟内的风景。
但突然,刚刚窸窸窣窣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什么白色的东西一闪进入了黑洞洞的凹陷处。
“谁在那!”我后退一步,利喝道。
“就颜色和目的来看这次显然不是刚刚的黑猫,那么又会是什么呢,昨晚的始作俑者?还真是惊喜不断呀。”
我咽了一口唾沫一咬牙,慢慢降低身子靠近那诡异的不明黑色。仿佛是早期人类驯服老虎时,想要征服却又不敢贸然上前的无知人类。
拨开草丛,让枝头滑落的零碎阳光投进洞口,仍是黑漆漆的一片空间。白影消失不见,只在洞口留下一段白色的绸布。
布料只有一截,分不清是什么材质,颜色惨白如玉却又带着微黄,有些像是病危患者苍白的脸色。
将白布拾起握在手中,质地柔软,触及之处皆是冰凉之感,但与山林间晨露打湿的布料又不同。它给人的是一种白玉般的光滑,甚至是有些滑腻。
“诡异!从我早上出门到现在处处都透露着无言的诡异。
显然是很长时间没人来过的地方,怎么会有这么干净的白布?还是说,这是那个白影身上的,那它又想表达什么?在警示?还是诱导?”
没有任何头绪。
我将白布揣进兜里,准备夜里再挑灯研究研究。
“爸爸杀了我……
妈妈吃了我……
弟弟妹妹嫌弃我……
焚尽了我的骸骨……”
就当我松了一口气时,耳边突兀的响起一句诡异的童谣,和那晚的虽有出入但语气中的阴森厌恨如出一辙。
“哼,正主来了。”我歪起嘴角刚准备回头瞧瞧,这几天与我一直纠缠不清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一只冰冷的小手突然扒住了我的肩头,一股令人作呕的儿童屎尿与腐肉的味道混杂在一起,从身后幽幽地飘来。
只一刻一股犹如坠入冰窟般的寒冷便是从肩膀直达脚底,浑身上下根根寒毛倒竖。
“好冷……四肢居然都没有知觉了,无法动弹,就像是被冷冻在了肉质的保险柜中,不能逃不能喊。真的,好冷。”
天空又变成了暗红色,一股死气在眼前飘荡。不知从何处现出来的鬼婴,扭动着身子向我爬来。
我极力头顶的阳光伸去手,摆成一个姿势便是再不能动。
成群的鬼婴,或环抱大腿扯着我的裤脚,或直入衣衫中亲近肌肤,或倒挂于手肘啃咬拇指,有甚者爬其头部作拍打之势。恐怖的表情与溃烂的皮肤不忍直视,配上诡异的动作令人作呕。
我眼睁睁地看着鬼婴步步得寸进尺,在一个鬼婴进军到脸上时才不甘地闭眼。感受着一只只冰冷的小手在我身上胡乱揩油的糟糕体验。
“呵,真是讽刺。‘坚定的社会主义战士却惨遭敌方熊孩子刺杀,不敌殉死。’我到阴间时的人事档案应该会这么写吧。至少在死之前承认了另一个世界的存在,也算对科学有过贡献了……”
“散!”一声历喝将我的思绪又拉了回来。身上的鬼婴都尖声哭号着,无力支撑从身上落下,摔在地上化为脓水消散了。
僵硬随着鬼婴消散,但寒冷却没消失。
我跪在地上如获大赦,汗水滴滴落下。不管呼进肺中的空气有多刺骨,只是竭尽所能贪婪地索取着。
新鲜的空气让刚刚的窒息感有所缓解,但那种濒临死亡的恐惧感仍然压迫着我的每一根神经。
“活着的感觉第一次如此清晰。”
缓了一阵我抬起头,天空的颜色仍提醒着我危险还未散去。环顾四周,对比刚才身边居然多了一个,女人?
确切的说应该是一个女鬼!
我连忙撑着身子急退,直到后背碰到硬物才翻身躲到树下,像只受惊的兔子般望着那个刚刚出现女鬼。
那女鬼也不追来,只是面朝我站着,似乎也在观察着我。
她穿着一身白色的古装,不算厚实也不显单薄。
手脚处都是及腕的束手装,下身衣摆到大腿止住,着长裤。看起来干练朴素。
裙侧沾有喷洒的血渍,淡淡的,已经干涸了,形成一个类似于梅花的形状。清素打扮,没佩戴什么首饰,分不清是哪个朝代的。
一头枯糙的黑发披散在面前,遮住了脸庞,看不清容貌。全身上下居然只有两手露在空中,裹得还算严实,至少在当时我是这么认为的。
“我……我告诉你,你……你别过来啊,我有大米护体的。
来之前上网查了糯米专克你们的,大米也一样!你这种没有装备的新菜受……受死吧!”说着就将口袋中的大米一把抛出。
白色圆滑的米粒如雨点般落在了女鬼身上,然而……什么也没有发生。
“唔,汝面见救命恩人之举甚异之,具与往不同,此谓改朝换代之后遗?”
她的声音很沙哑,像是喉咙里卡了什么东西,听起来毛骨悚然。
“救命恩人?你指什么?”我惊道。
“算刚才与第一晚,一共三次。”
“你们鬼物都把一个不管不顾将我一掌推下悬崖的人,叫救命恩人?”我眯起眼睛吐槽道。
“可你不是活下来了吗?”女鬼接言道。
“嗯,这倒是事实。”我侧过身子沉吟片刻,眼睛打量着有些“和善”的女鬼。
有些怨言地,意有所指道:“但这并不代表晚上折腾我睡不着觉的罪过可以免去。”
“哦?”女鬼轻疑了一声“那你说应该怎么偿还呢?”
我嘴角微微上扬,面向女鬼略带调戏地言道:“不如你露个脸,就算我们两清了。”
还没等我的南国一梦作完,女鬼已是一个侧步前移进到我的身旁,伸手掐住我的脖子。
女鬼低着头,单手将我举起靠在树上摩擦。
然后,不过数秒年轻的主角交出了宝贵的生命。
Happy end……
咳,各位看官说笑了,在下好歹有些东西想写的,继续期待并吐槽着吧。
女鬼的手掐着我的脖子,窒息的感觉快速袭来。
“白色的手腕,好细。还有……这不科学。”这便是我最后见到的事物以及所想。
“不得不说这一辈子不算亏,花了十几年,学了很多无用的知识,扩了个没几个人的交际圈。
对社会的贡献也只在于高中时发表的几篇不知道谁会去读的文章,以及消耗了几年的垃圾食品。
虽然父母很少问我的事,但还是让他们牵挂了十几年。辛苦了。
最后,还在这样一个不寻常的地方和一个不寻常的东西手里,结束了一个不寻常的一生。
害,总之,已是有觉悟了。”
送至脑部的空气已是越来越少,眼前渐渐漆黑,双手虽在挣扎也只是无力地搭在那只掐住我的纤手上。
地球,来世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