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感还没完全消失前,我听见九黎似是猛然怒斥一声,接着就是各种爆炸声传来,然后逐渐变为了无声。
我茫然地站着,对于这黑暗寂静的世界感到无措和孤独。
“原来海勒的世界就是这样的。”我想着,慢慢在黑暗中降低身子坐下,好在的是身体的控制权和平衡感还在。
眼下蚣蝮突发奇招,果然留有后手,西装男也是从容镇定,这样下去九黎的情况会变得很糟。想办法做些什么,就算只是帮九黎离开也好。
思路在脑中回转,这安静的世界仿佛时间都已停止,片刻间已是想了许许多多,可就是找不出能缓解现在局面的方法。
想来想去我无奈,只得从口袋中取出三张阴符点燃,希望可以帮到九黎一点。
磅礴的灵气从燃烧的纸符中溢出,四散到空气中,就算是我,都不免的产生寒意。但这并没有持续很久,游走的阴灵子在片刻后就向一个方向聚去,像是被吸收了。
“看来还是帮上了一点作用的。”
不知是身体疲惫不堪的缘故,还是这个世界太有助于睡眠,或是其他什么原因。我的思绪纷乱,很快便进入梦乡。
迷迷糊糊间,我似是被人摇晃、背起,然后放在了床上。
我,做了一个梦。
梦中我身在一片古代的战场之上,周围狼藉一片,横七竖八地躺满了被战火烧得发黑的士兵尸体,以及几面破烂的战旗和还燃着余火的战车。
“啪嗒”。一滴血从我提着的剑尖落入脚下的血泊中,我站在城门下,不知道这是谁的血,也不在乎。
恍惚间,周围的尸体和战火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碧绿色的池水,和几蓬浮在池水上的小巧睡莲。
我和同样身着古装的九黎相视而笑,清澈的池水没过她的脚踝,在此时此地她仿佛是一个不曾存在于这个世界中的仙子。
我痴痴地看着她,注意到她的的嘴唇有一抹红色的血迹,不知取自何人。
她慢慢地靠近我,平静的水面荡起层层涟漪。接着,在现实中几乎不会发生的一幕出现了。
九黎微微踮起脚尖,吻住了我的唇。
唇齿间传来的柔软,十分清晰地传递到了我的心中。我愣了片刻,随即抱住了有些紧张的九黎,她的身子颤抖了一下,然后慢慢闭上双眼两行清泪从眼角滑落。
她闭眼前的眼神很复杂,有些许难过,有些许爱意,有些许自责,又有一丝羞涩。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哭泣,不过依然是不在乎。反正是在梦中,等着醒来便好。
我将眼前的九黎牢牢地刻在脑海当中,随即闭眼感受着我与九黎的相吻。眼角好像湿了,不过,没关系。
从床上苏醒,习惯性地望向床的外侧,有些扫兴没看见九黎。
我房内的窗帘拉着,看样子还是白天。右肩的伤势不觉疼痛,伸手摸上去没有任何痕迹,仿佛昨天的经历确实只是一场梦。
环视房间,发现宋学长这个夜猫子居然坐在电脑桌前的椅子上看着书。
“你在看的不会是《如何白天能像晚上那样精神》之类的书吧?”我吐了个槽从床上坐起,却发现我的衣服被人换成了睡衣。
“你怎么不问现在是白天还是晚上呢?”宋学长说着合上书本,放回靠墙的书架上。
“别用那种不怀好意的眼神的打量我,并推测什么,你的衣服是九黎帮你脱下洗的。”他那语气像是九黎帮我拿个快递般,十分淡定。
“额,你是不是又推理出了什么类似于我最近经常浏览哪个网站的东西?”我眯起眼睛望向宋学长。
“我没有必要去取笑一个宅男的生存技能,不是吗?”宋学长在椅子上绅士地坐下,虽然他今天没穿西装,但他的一举一动仍透着儒雅随和的气质。
我将睡衣几枚错位的扣子重新整理好,虽然现在很想去洗澡,但我还是问了一个我最关心的问题。“九黎呢?”
“在你的右边。”宋学长的话语传来,听上去有一丝惋惜。
我听出了什么,一种不好的预感从内心升起。转头向右望去,饰有自来也老师的枕头旁,是一个黑色的小木匣。
“我昏迷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九黎呢?”我重复了一遍我的问题,希望是宋学长只是听错了,可惜希望破灭了。
“你昨晚被唐九黎背回来,已经中了蚣蝮的水毒,五感尽失,灵力微弱。如果任之不管不出三天就会灵力枯竭,毫无感觉地死去。
她把正准备出门的我叫住,问有没有什么方法可以救治,不过我只是摇了摇头。因为神兽之毒确实无解,除非有着相克的神兽之血。”宋学长顿了顿似是有些感叹。
“不得不说有时我挺佩服你的幸运的,那种东西毕瑶正好就有。九黎喝了红鹤之血便可以接触到你,配合她的百年法力才将你的水毒和伤势快速去除。
不过要知道红鹤本就是烈阳的化身,更何况它的血液。虽然只是几滴,但也让九黎的灵体在几个小时内焚烧殆尽。而现在只有一丝执念被我们封印在了这个小木匣内。”
宋学长说着,仍是回忆着昨晚的情景:“九黎回来时身上已经受了不小的伤了,但还是哭着找我们去帮忙。而我们帮你也只是因为,她的决心。
我不想了解过程,我只想告诉你如果连保护不了她都做不到,那还不如直接失去她。”
说完向门外走去,并带上了房门。他刚出去,门外就传来薛女侠的声音。“怎么样?”接着是宋学长的一句。“让他先静一静吧。”
我坐在床上,举着小木匣看了很久,回想着梦中最后九黎脸上的泪痕。
又一次出现了,这种无力地感觉。
失神了片刻,我快速地下床穿上了衣物,将我有的捉鬼道具全收拾进黑色背包中,开门离去。
“你去哪?”开门声和宋学长的叫喊从身后传来。我咬了咬牙,回道:“东街。”
乌云压城,寒流过境,夏季的风卷来雨气吹去初恋焦躁的黄昏。
在这样连酒鬼看了都知道要找个地方避雨的天气,一个穿着卫衣的少年从怀中取出一张手绘的地图看了看,在环顾过四周后背着包走进了一个地铁口。
东街,M市协灵者聚集之地,隶属当地非零俱乐部管理,相当于协灵者的集市。
那里有着特殊编号的管理员维持治安,收着各种各样商人(可能有人类,也有鬼怪,修仙的之类的)的地租,往来购买的人群也皆是协灵者或是其他什么非正常的生物。
非零俱乐部操办各类管理,进行有序合法的经营,时不时举行个活动促进一下经济。
行人可以在这里选购各式的灵器,符箓,丹药,情报等五花八门的东西。不过当然,都是收到管理员检查才能摆货的。说了这么多也都是在聊斋府资料中看到的,到东街来却是一次没有。
我带起黑色卫衣的帽子,走入站台4,看着各色等待的人群,我发现这只是一个正常的地铁站。
“切,为什么不整个九又四分之三那种高档的?”我的心情有些焦急,吐槽之处自然很是恶劣。
一号线的地铁带着呼啸的气流在眼前停下,我随着路人进入地铁,随意找个位子坐下。我要做的剩下的事情就是等待了,也许是下一站,也许是等个几十站——一直前进,不断轮回上下车的时间线。
身带契卡的人只要在进入地铁后用灵力催动契卡,等报到“东街”时下车,就能到达东街。
说起来可能有些玄乎,但事实上这是一种类似于相位空间的高级法阵,甚至比鬼境还要难操作些。契卡与阵法感应相通就能进入法阵,而其他人就算跟着某个协灵者下车看到的也只是正常的场景。
这个阵法高深之处还有什么,类似于炸了可以回溯到原来,经过火拼快速修理,直接连通阴阳两界的等功能。所含道符至多可想而知。
今天似是回应了我焦急的心情,坐了两站便来到了“东街”。我背包下车,帽沿下的那双眼睛打量着看到的地铁站。
昏暗的灯光,绿的发油的苔藓植物长满半圆形的瓦转管道,脚下就着一条正在流淌的黑色水流。
如不是左侧的一根路标向前方的黑暗处指着“东街”,我绝对会以为这是M市某处的下水道。
我靠在墙上沿着苔藓来到唯一的一盏灯光下,“吱嘎”门被打开了。
首先钻入鼻腔的是一股参着灰尘发霉木板的温湿气味,我咳了一下扇了扇眼前的灰尘,想要看清身处何方。
这是一间古老的书店,这么说是因为在这个店里除了落满灰尘的书籍,和几个孤单的蜘蛛网外应该也不会兜售其他物件。
“哦这是哪来的新顾客?想买些什么?《哈士奇速成法》还是《猫妖速成法》?”一个有些英俊的戴着眼镜的兔子脸突然出现在了我的面前,招呼着我去光顾他的生意。
不过我此时是没有这个闲心的,直奔主题道:“有没有可以凝聚灵体的书籍,我这有个灵魂只剩执念了。”
“只剩执念了呀,真是可怜呢。重新凝聚灵体的方法?你等等我找找看。”那兔子老板说着便抬步走去。
“不是说好了建国以后不能成精的,原来都聚这来了是吧。”我看着那屁股处露出一撮白毛的身影,慢慢吐槽着。“不过就算成精也应该学个化形再出来呀,这么毛茸茸会吓到顾客的。”
“哎,人类不喜欢毛茸茸吗?”似是能够听到我心中的想法,兔子老板翻着书架头也不回地言道。
“或者说为什么我们非要和你们人类的审美一致呢?我们兔子看你们光溜溜的身子还觉得无地自容呢。”
“你们人类总喜欢按照自己的喜欢去做自己喜欢的事,给阿狗剃成独具造型的杀马特,给阿猫穿上非主流的奇装异服。更有甚者还想到去除那两颗球来达到不用什么技能,只需具有供自己玩乐的价值就行了。”
说到这,他已是递了一本书给我。“这里面有你想知道的一切,用那边的红布擦一擦,租借一千茗币一小时,这里刷卡。”
拿着书用桌上唯一没有一丝灰尘的红布擦过,那本破败的书籍立即变得一尘不染。
“《灵剑子》?作者是……空白?”我翻开了书籍的第一页,看到的却是这样的文字。
事实上,这本书和手上的《云笈七箓》一样都是没有作者的,看起来这可能是古籍的一个流行吧。
“老板,你这本书是从哪进口的?”我问道。
“这里的书大部分都是从东街那帮老家伙收集来的,而你手上这本……是一个白花花的老头子白给的。”兔子老板从一个粉红色的盒子中取出一根小巧的红色胡萝卜,当作零食啃了起来。
“是吗?这本我买了,要多少钱?”我取出契卡十分豪气的言道,但其实我也就两万多的茗币,买了这个不知道能不能再买其他的东西。
“不要钱哦人类。”兔子老板笑了笑,“我这买书都是不用钱的,要的只有你的一丝灵魂就够了。”
某些不好的回忆从脑海中闪过,我闭起眼睛揉着太阳穴,不过九黎的脸又在眼前浮现。思索片刻我便是一口咬定,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