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书伟根本没工夫关心我的脸色和神情,只管又换个纸卷塞在鼻孔里,样子乱搞笑的,亏得他一向风度儒雅,这么一弄倒像个十足十的Q版人物,有点可爱有点无赖,即使他还有点狼狈,我一样爱他,连他把地上的纸屑捡起来丢到垃圾桶的动作,都觉得迷人到不行,“你回家是不是?”廖书伟问我。
“是啊,回家。”我忍笑回答,不能对鼻子里插着纸卷装大象的老师不敬。
“我送你。”他说,自然又轻松。
“啊?”我傻傻没目的地答应一声,手里一瓶水险些掉地上去,嗫嚅,“这样会不会太麻烦?”纯粹客套,其实我乐得半死。
“不会麻烦,反正我约好了家明去喝酒,让他在你家车站那里等好了,顺路。”廖书伟边说边发短信,当然是给我舅的。
真是,这么直白,我的狂喜指数立刻下降一半。不过,有这个机会总比没有好。
“那天上课为什么哭啊?”上了车,我与廖书伟相邻而坐,他把话题先引到最让我冒汗的区域去。其实每次不期而然遇到书伟,我都一脑门子的遐思异想,但事实上,每次操控方向的人从来都不是我。
“因为看了一个片子,”我招供,“《东京爱情故事》,你看过没有?我觉得好感动呢,特别是再想想身边的朋友,就觉得真是——”我努力措辞,“就是觉得感情这回事情,其实有点荒凉。”Mamami啊,多奇迹,我嘴里终于冒出句比较像样的话,有点荒凉,太文艺了。
廖书伟“扑哧”而笑,斯文人在放松状态还爆了句粗话:“屁咧,你连谈个恋爱都稀里糊涂地被人撬墙角,还荒凉呢。”他正色,“其实你是想到可欣的事情,多少有点为她不甘是不是?”
我能承认不是吗?我确实不甘,但我大部分是为了他啊,兔死狐悲,这份心情我不好明言,也只好,“是啊。”认了。
“毕竟我们不是可欣,不是当事人很难体会那种辛苦,”廖书伟一本正经地劝慰我,“我们要尊重她的决定,也要给予理解和支持,即使我们觉得她的决定有太多危险的可能性,但人家不是活在我们的价值里。”
我辩解:“不是,我不是说不理解可欣的决定,我是可惜她的爱情,相爱那么多年的两个人,说分就分,恩断义绝。”
廖书伟,“早点发现我们喜欢的人不再为我们发光了,就知道那里已经没有我们追寻的东西,彻底抽身没什么不好。再说,那人确实很烂,不值得为他浪费时间,不可惜。”
对啊,我点点头,还是有点介意,我介意是因为书伟,他会不会为我发光?他如果不为我发光,我需要及早抽身吗?我应该去计较爱情报酬率吗?前座有人很没公德心地抽烟,一阵阵烟味飘过来,我咳嗽两声,书伟体贴地伸手帮我把烟雾赶开,我突然记起他说他醉烟的,闻烟味会头痛还会吐,忍不住推前面那个很像中年人的烟民,“喂,大叔,不好意思,这里公共场所,吸烟不礼貌哦。”
那人回头看看我,把烟熄了,送回我一句:“对不起,小姐,随便叫人大叔也很不礼貌。”
我耳朵热,嘀咕:“对不起。”
廖书伟在我旁边用手挡着嘴巴偷笑,突然对我说:“咏哲啊,家明老早前就告诉我说,你是你们家的小天使,你知道天使应该怎样吗?”
“怎样?”
廖书伟的目光温柔如水,他又用那种带点蛊惑的语气讲:“天使,应该常常微笑,给寂寞的人一点依靠,所以,以后不要哭哦,记得多笑笑。放轻松点,天又没塌下来。”
是的,天又没塌下来,只不过是我幼稚无知外强中干虚张声势而已。书伟,天若塌了,我还能不对你说出那句我爱你吗?
真的,真的,真的,我爱他,且不会计较报酬率。他就这么舒适地坐在我的身边,鼻子里还插着只可笑的纸卷,却一身通体适意地安然自在,为了不让自己看上去像已经完全沦陷,我挣扎着勉强开个生硬的玩笑:“老师说这种话的时候应该把这个东西拿下来。”我指指他鼻子上的纸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