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的气氛依旧祥和,外公外婆看电视,我爸在厨房猛砍肉骨头,他说今天晚餐他亲自张罗。我妈躲在房间里和舅妈聊天,她们没发现我进去,聊得很投入。我妈说:“也没关系,以后孩子还会有的。”
舅妈平静回应:“应该不会有了,我觉得家明会和我离婚。”
“离婚?怎么可能?家明多疼你啊……”我妈没说完转眼看到我,瞪眼,“咦,进来怎么不敲门?”
“你根本没关门嘛,”我闷闷地把汉堡给舅妈,“给你买的,还热着呢。”
“谢谢,”舅妈接过汉堡,闻闻,“嗯,好香。”
“舅妈,你真的会和舅舅离婚哦?”我大着胆子问,没办法,这条消息太惊人了。
“大人说话小孩子不要插嘴,”我妈喝止我,“好了,出去玩吧。”
我走出房间,把门带上,门缝里渐渐隐没舅妈一张忧伤隐忍的脸。
舅舅真要离婚吗?为了谁?我脑海中浮现出一身纯白的陈妮,可是陈妮现在不是和廖书伟吗?吼,真是够了,这么又乱又复杂的事情,为什么我要思考?我躲在洗手间苦恼不堪,外婆来敲门,“咏哲,你拉肚子还没好吗?”
“好了好了。”我叫。
外婆嘀咕:“不拉肚子也要在里面待那么久?”
我把马桶的冲水开关按一下,翻眼睛,拉屎放屁都有人关心,啊,这日子没法过了。是谁说的呢?日子难过也要天天过。我又失眠了,昨天晚上失眠,是觉得自己恋爱了,今天,好像我就失恋了,什么东西嘛。我翻来覆去,如困愁城,怎么办呢?我该怎么办呢?我发现,我不由自主招惹到了一个我不太能应付和了解的人,廖书伟的世界,是我不太熟悉的大人的世界,爱他又期待被他爱上,绝对是件高难度的事情。不过,假如单小舞能应付,没道理我就不行吧?不就是陈妮吗?我给自己打气,我不会输给她的,想是这样想没错,坦白讲我想得很心虚。
后半夜,下起了小雨,淅沥哗啦直到即将天明,我方枕着雨声入眠。睡后有梦,我梦到天亮的时候,雨还在下,舅舅叫我起床,说带我去喝早茶。我跟舅舅去了一家茶楼,廖书伟和陈妮都在,我坐在廖书伟旁边,用一种哀恸莫名的绝望心情,胆大包天,对他讲:“说爱我,说爱我……”
他浅浅笑,没言语,靠过来,温柔吻我的唇,那一吻的温柔让我想起落在湖面的雨点,一小圈一小圈洇开……
“咏哲,起床了,喂,快起来。”一声巨吼惊醒我的春梦,我睁开眼睛,极端不情愿。怎么是舅舅来叫我起床?舅舅拍拍我的面孔,“快起来,我带你去喝早茶。”哦?哇塞,这个和我的梦很像哦,这样的巧合算是今天的一个好开始吗?
紧赶慢赶去了茶楼,靠窗的位置那边赫然坐着廖书伟和陈妮,陈妮面如春花,见我们招招手,嗔怪,“这么晚,再等等就吃中饭好了,还喝什么茶啊。”
我一步步走过去,直觉得自己生生见了鬼,假如,有人看到梦境就在眼前上演了,一定会觉得这是见鬼了对不对?或者,我有超能力预知未来?我被舅舅安排在廖书伟旁边坐,他坐到我对面。这是真的还是假的啊,我真的坐在廖书伟旁边。那么,接下来我要不要向他要求,说爱我!说爱我!他会不会吻我?像梦里那样,雨点落在湖面,一圈圈洇开,涟漪荡漾的温柔?不过这里很多人是不是不太方便,不不不,我是不是还没睡醒,仍在做梦?我偷偷掐了下自己手背上的肉,蛮痛的,不是做梦吧?
陈妮摇晃我,“咏哲,你怎么了?发什么呆,我跟你说话都听不见?”
“哦,对不起,”我搪塞,“我有点困。”上帝,尴尬死了,没人看穿我大脑皮层下的念头吗?我瞥眼廖书伟,他正和舅舅开我的玩笑,“你怎么把外甥女变成只木头木脑的僵尸才从家里带出来?”
陈妮很热情,为我斟茶,“来喝点茶精神精神。”又数落我舅舅,“你也是,孩子没睡醒干吗硬把她拖起来?”
舅舅解释:“我这段时间忙,很少在家,再说咏哲开学后我们都没聊天过,难得今天有空,当然要带她出来补偿一下嘛,谁知道她睡得像只小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