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因从他们处得知云翊似在云氏混的不好,便思量着到了洪都后,定是不能以他之名行事了,而自己的名字更是提都不要提起才好。
如此,便只能另觅他法了。
想到王吉说玉器店招雕刻学徒,便凑过去对王吉认真问道:“阿吉,你方才说你们玉器店要招雕刻学徒是真的么?”
“真的啊,不过我们掌柜的眼光比较挑剔,上个月进了6个新人,到这个月我们中秋节放探亲假时,只有两个人被留下来,怎的,你想去做学徒?”王吉道。
“想是想,不过不知道你们店里都有些什么规矩?”我问道。
“哦,是这样的,我们店规定:新人进来,先有一个月的观察期,观察期后择优录用,先做学徒,要三年;然后带一个新人三年,带人的时候不是师傅只是助手;然后再经三年的磨练后,通过考核,将被分成甲乙丙丁不同等级的师傅;封师后由我们掌柜的亲自安排做事的岗位,再由自己决定要不要收徒。
“我需告知你,做学徒的三年尤其辛苦,须每日寅时起身,亥时下工,三年都没有酬资;只有做到助手时一年有3银叶的酬资,磨练期一年5银叶,成了师傅就从一年10银叶起算,往上每级多5银叶,甲等师傅最厉害,一年可得25银叶酬资外加分红!如有带徒弟的话,另有奖励,带一个徒弟奖励师傅10银叶每年。
”关于假期安排:做学徒的三年,没有探亲假,只有例行的旬休,三年都得待在店里;成了助手及以后,除例行旬休外,每年有三次假期:年关、清明和中秋,丁忧另外算。不过,前提是需得从观察期开始就能留下来,不然都是白搭!大致情况就是这样,你听完还想做学徒么?”
“让我捋捋看啊:意思就是观察期一个月加头三年都白干,还得苦干;接下来三年自己干了不说还得帮着别人一起干;再三年须得等考察,考察完后封了师才算功德圆满。是这样么?”我简单总结道。
王吉估计被我的大白话呛到,愣了一下回应道:“这,不能这么说罢?”。
“哈哈,还是小兄弟有意思!阿吉你说半天我还云里雾里,还不若他这几句话总结得明白!你们店这都定的什么破规矩?就算干我们厨师这行也没你们那般苛刻啊!观察期一个月和头三年一个子儿不给,可不就是白干么?后三年自己干了还得帮人干,再三年还得等着磨练后分级别,那万一碰到个蠢笨的,9年也封不了师可不是白学啦?”陈大年大声嚷嚷道。
“你,你们懂个甚!什么叫白干,想要学得一门好手艺,9年又怎样,便是耗上10年20年也是值得的。我们这一行,如成了一名好的匠师,一件成品的薪酬可都是以金叶来算的!与你们的酬资比,这才是真正的天上地下!”王吉突然气得站了起来,激动地说道。
“噗~阿吉,陈家大哥逗你玩儿的呢!你勿生气,快坐下罢!你方才说的,我都明白了,我想说的是:我非常认可你说的话,想要学得好手艺,自是要努力付出时间认真钻研的。辛苦我不怕,我就问最关键的,你们玉器店管不管食宿?”
我笑着对王吉道。
“自是管食宿!你若真的有心,到了洪都,我自会与你引荐!但先说好,不可做个十天半月,吃不下苦就跑路,倘是起的这样心思,那还不如不去!”王吉肃容对我说道。
“如此,先多谢阿吉了!你放心好了,我最是能吃苦的,保管不给你丢脸,回头等我被留用了,我请你吃酒!当然,听者都有份!”我大言不惭地说道。
“嘿,你小子可别说大话,这八字还没一撇呢!就敢扬言请吃酒,我可是记着了,下个月这时候,我上玉器店找你去!”王二麻子笑着说道。
“好!到时候大家都来!我请酒与你们吃!”我拍着胸脯道。
“呵呵,好啦!时候不早了,我们还是赶紧收拾收拾,去土地庙里歇息罢,明日好起早赶路!”
王二阳提议道。
众人便快速起身,各自收拾行李往土地庙而去,我因没什么行李,领了自己的干粮口袋束于腰间,起身就走,进了土地庙寻了靠窗的位置,待众人都睡了后,我从窗口丢了几片熏肉出去,跛狼很快溜了回来挨着墙角躺下,一夜好眠到天亮。
自此,一行6人白日赶路,夜晚落宿,虽途中也遇到一些别的乡人,但大都各自结群,互不干扰,这样于两日后的傍晚抵达洪都,远远就看到高耸的城门,大家精神都为之一震。
到了城门后,大伙悉数都递上各自的户册,我也拿出在范石家办的客籍户册,被守城兵士好一顿盘问,又叫了王二阳和王吉过来作证,这才放过我。
待过了城门口的检查后,陈大年,陈长顺和王二麻子便与我们作别,他们三人分别往不同的方向走去。
待他们三人走后,王二阳把我拉到一边问我怎的持客籍户册,我告诉他因我从前年纪小,户册便连在叔父名下,所以我需要尽快找到我叔父,到衙门去登记后才能有正式的户册,他听完才放下心来。
进城后我看到街上人群往来多如过江之鲫,一时还不太适应,夹在人群里左右审视,时而与人避让不及,几次差点碰壁。
王吉见我这模样笑道:“洪都就是繁华,人也多得数不清,倘是遇着节庆,更叫你眼睛都看不过来哩,你可得跟紧我,不要走丢了,我们玉器店在东市,咱们还得走一段路才到。”
“晓得了!”我应道。
“对了,我在店里,现在是助手第二年了,已经有固定的帮助人选,怕是不能直接与你一处上工,回头我问问我师傅,看他能不能指个人与你,我师傅人虽不苟言笑,但好在技艺超群,且待弟子一视同仁,在传授技艺上也较其他师傅多些耐心,你若是能入到我师傅的门下,以后我们便能一起做事了,不过他不喜下面人多话,这点你可要记得啊,到了我们那里需得一切听从上面安排,许多地方不可随意进出的,这些事情届时去到地方我再告知与你。”
说到自己的职业,王吉显然比较健谈许多,自从两日前我对他说过很是认同他的话后,他就对我亲近不少,一路都有与我讲些他们这行的逸闻趣事,我亦表现得很是兴趣十足。
天知道,其实在他与我说这些时,我得费老大劲,按耐住想要与他分享从前一些趣事的激动心情,才能勉强把他的话悉数听完。
如今听他再絮叨些入门规矩,心道:其实压根不需与我说这些,我此去,连学徒都不用当,保不准直接就做个师傅了呢。
想到这个就觉得前景光明一片,顺便对施为的感激之情亦高涨不少!但面上仍顺从地答道:“都听你的,你说咋办就咋办!”
就在我跟着王吉往东市玉器店走着时,正前方忽有呵斥声传来:“避让,避让,太子殿下回宫!”
我听到“太子殿下”四个字后,心中犹如万马奔腾,控制不住地想要迎上前去再看一眼那人的容颜,一时便身随心动,我使劲扒开挡在前面的众人,越过他们站去路中间,紧紧盯着对向而来的明黄车架。
此时此刻,我已顾不得其他任何事情,脑中只反复跳出月圆之夜他温柔似水的眼神,还有他不停呼唤“玉儿”的缱绻声音。
我努力睁大眼睛,怕错过与他的第一次重逢。
然而事实上,并没有臆想中的翩若惊鸿一面,只有凌冽的皮鞭呼啸而至,我被人连着当头抽了两鞭才知晓疼痛,耳际一时传来周围人群倒吸冷气的声音,伴随着嘲讽的声音传来:
“不知打哪儿来的乡下土疙瘩,这般没眼力劲,活该被打!”
“就是就是,这么蠢的人,活该欠揍!”
“嘁,看起来倒也生的细皮嫩肉模样,可惜是个毛头小子,倘是个姑娘,如此当街拦一拦,还能凑着去选一选妃哩!”
“我呸,你可拉倒吧!就这模样儿,便是个母的,都不配给太子殿下提鞋!咱们殿下可是天人之资,你没见过他龙章凤姿的样貌,不要在这里胡乱评说,小心闪了舌头!”
“哎咦,就是,此子如此粗鄙无礼,怎堪配与贵人相提并论。话说,咱们殿下的容貌啊,那真就跟墙上挂得神君画像一般绝尘出色,我看哪,也就右相府嫡出的云依依小姐还勉强与之匹配一二!”
“哎哎,你们知道么?我听说前几日中秋节时,太子殿下亲自主持的赏月大会,此次还特意恩准各五品以上官员携家眷往东宫宴饮哩,保不准已与那云依依小姐……”
“嘘~慎言、慎言……”
……
我听着这些话,这才如梦初醒,心道:是了,如今李缙措正在铺开场面大肆选妃的时候,他怎还会记得齐云山里的那个侏儒稚子?即便是与我赏过一次月亮,那也不过是他一时兴起而已,他本来就喜怒无常,说不得只是做为一次告别往日的仪式而已呢?亦或是为了诓我替他保管那个信符而故意为之,大概还沉浸在往日情景不可自拔的,就只我而已罢。
如今他既已回了洪都,身上便有逃不开的责任,貌似也已安全地渡过了他预测的三个月危险之期,想来正是大刀阔斧地整编自身势力之时罢,该是更无瑕去回顾从前了。
我与他的距离,其实早就在他离开齐云山那日已说得明白,他只说了期待未来有一日与我再赏月而已,并无别的表示。
正在我心绪低落,失魂落泊之际,第三鞭忽而又至,却听得一声娇喝传来:“袁浩,适可而止罢!勿要惊扰了民众,我们还需速速回宫为宜!”
小蝶!
这是小蝶的声音!
我瞬间如打了鸡血般亢奋起来,抓住飞至脸颊旁的的鞭子,顶着额前几道血痕,扬声唤道:“小蝶!小蝶!我是……呜呜”
有人忽然飞来,将我整个身体用力按在地下,我的整个侧脸被摁住贴在地面,同时,有飞刀的尖峰出现在我右眼正中间位置。
我转动眼珠向上看过去,便看到一额际鲸纹敷面的女子漠然地盯着我。
竟然是桅画,我不禁一阵自嘲,这真是极好的相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