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中一边感叹赵崀的心思深沉,一边又快速地思考起来,既然程章与赵崀相熟,且还有往日灵仙草的事在,那日他出手带我走,站在朋友的立场,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他却一再提到什么救命恩人,这下又是跪又要我的血,明显地另有所图。
且我不得不怀疑前番他在程章院子里做花匠打扮也是与所图之事有关。
我见他自我同意之后,又一副回到之前进门时的神情模样,心中原本因佩服他为救母亲的所作所为,生出的一些好感又在递减。
“公子无需这般谨慎,我方才说的话定然作数,便是之前敬你事孝至纯的话亦是句句发自肺腑,更是对你前番出手相助仍心存感激,既然你昨日和今日皆是为了令堂之事找我,今已有了一番计较,那还请恕我冒昧也问你两件事罢,可好?”
这一番话说完,心道我已经越来越会睁眼说瞎话了,但我实在对他的婉转心思没有多少好感,他似是达到了目地,那我也不能被他白白利用而不讨些利息不是?不如直接问他好过被他带着绕圈子。
不待他回应,我便径直问道:“我第一次见你时,你在师兄院子里扮作花匠,既然你是师兄的朋友,怎有不做座上宾反去做花匠的道理,貌似不太正常罢?”
“这……”
又见他面露难色,我心里翻个白眼,面上做惊讶状:”赵公子,这个问题很难回答么?”
“其实也不是为难,只是因此事涉及江南国与南楚国的秘事……”
真是个温吞啊,偏我是个急性子,便直接问道:“可是与那矿山出事有关?”
“原来小姐亦知晓,那在下便如是说了。”
“洗耳恭听!”
“世人皆知云齐山是仙家修炼的宝地,都言山中到处是稀世珍宝,尤其多治病疗伤的灵药,虽是有些夸大但也确然如此,所以这样的名山难免引得有些势力争向夺取,又兼云齐山正处于江南国和南楚国的边境,这样以来,两国之间的明争暗斗由来已久,江南国即与之相处日久,自是有一套自己的应对之策,但是随着北周国的日渐壮大,南楚国亦野心勃勃,大力发展军事,厉兵秣马之际便到处搜刮兵器,不知他们如何得知此间有铁矿,便潜了谍兵来欲谋此事,
而我恰好到此地,实不相瞒,除了跟随神医足迹外,正好也欲寻程章兄,另外还有一计,若然都不得见,我便试着去到山中寻一寻,看是否有运气再碰一两株灵仙草,或者再运气好些为我寻着一支墨色雪莲,我如是想的,所以跟着流民进了两国交界之地,有一天不巧与南楚国的一谍兵相遇,一番相谈之下得知他欲乔装成花匠进矿山公署,我便与他商议能否带上我一起到传说中江南国太子静养的清和殿见识一番,当然,我与他也是有协议的,我帮他探知后院各处的地形,而他则带我游一趟清和殿,
不成想才进来的当日就遇上了程章兄,我这才得知原来他为江南国太子做事,还负责拱卫整个云齐山的安全,我因见到旧日朋友,又得他坦言相告了身份,便也告知了他关于谍兵谋伐之事,我二人便将计就计欲诱出线人。
不料,正当我们依计行事时,却无意中被你撞见,我们只得重新布置。
不过,事有两面,你虽无意破了我们设的局,却也帮我们拖住了对方的线人,而他们的线人,正是你们的陆师兄陆光。
你当时与我在院子里一番交谈之际,正是谍兵与线人约定的碰面时机,我们的所在延误了他们传递信息,故而打乱了他们原定的计划,使他们提前发动了攻击,这也为后来的险胜争取到了些优势,所以当你第二日再现身时,陆光对你坏他之事很是怨恨,见面便是杀招,不过我们都很惊讶你当日的表现,你居然是有机会将他截杀的,可惜你还是太过善良,反为他所伤,以致后来我们因你变得被动,程章也因此受了很重的内伤,所以那日才轮到我带你离开。”
我听完一番曲里拐弯的故事,因许多地方实在太过巧妙,也不敢完全听信他,一来还是对他人品有疑,再来是之前五年因太过容易相信人被骗得很了,已经弄得如今凡事要多想一下,尤其是他这样让我直觉不简单的人说的话。
但辩证来看,关于如何成为花匠一段还值得取信,只不知他其实在两国交手中到底扮演着什么角色,我想程章应是明白的,待见到他时问问便知。
尽管并不能全权信任他,但好过什么也不知道罢,我如是想。
便对他说道:“不想此中因由竟牵扯这么多曲折,还真是多谢你替我解惑!”
“小姐客气了。”
“那请问你那日带我离开后,我貌似记得是一处漆黑的地方,但待我醒来后却是现在身处的地方,且我后面也并未见你与程师兄一处,这是何故?”
“小姐真是心细如发,当日你已身临垂危却还记得如此清晰,在下深感佩服。”他似有些诧异我的问题,但仍不忘委婉回应。
“过奖了,只是模模糊糊记得而已。”
我只能静待他的后话。
“当日带你离开时担心身后有追兵,又因施先生遭遇埋伏,我们不敢托大,于是程章兄托我带你先离开,他自己则在击败了陆光以后,又去援助施先生他们,而我带你所去的地方是他事先交代的一处山洞,说是旧日方士进修时,起鼎练丹的地方,我因对此地不熟,自然是完全按照程章兄的安排行事。”
“如此,我等师徒幸得你相助!”
“不敢居功,我现今亦是对小姐有所求,还需仰仗小姐施以援手!”
他一面说着,一面又向我作揖。
我笑笑作为回应。
“我那次受伤醒来后,一直只见师兄和一位常着黑衣的桑侍卫,怎不见公子?”
他不主动回答,我只好再问。
“哦,我见程章兄当日未时三刻就赶来山洞与我们汇合,我便与他交接好以后,与他说想去打探宫神医的去向,毕竟那时小姐已身受重伤,程章兄已无瑕他顾,倘若寻到神医当是大善。
可惜寻了好几天都未有结果,等我无功而返时得知小姐已苏醒,正想着约程章兄商议一下解毒之法,不想闻得小姐毒发不治的消息,那时候,在下当真是为小姐痛心不已,虽在下只与小姐在花圃中一面之缘,但那日与小姐确然相谈甚欢。程章兄亦尝多次与我在信中谈及小姐乃难得的绝世璞玉,天性无邪,纯良质朴,而我当日与小姐圃中一叙,深以为然。
初时听闻小姐遭遇不测,在下也是完全不信的,幸而苍天有眼,终于在大家都绝望时宫神医出现了,还带来了墨色雪莲,这才又书写了奇迹,也因此,我相信小姐就是身负神奇力量之人,我坚信在你的援手下,我母亲一定会得以好转的!”
听他讲完,我只想说,这人不去说书真是太可惜了!我都被他说的以为自己无所不能了?!
“承公子谬赞,实在惭愧不已,稍后待宫神医前来,我自会向他替你美言几句的,你勿要担心。”
我实在受不了他给我扣的这顶大帽,无非是因为知道宫神医现下十分紧张我,自是不愿意我放血,而他要我应承赠血与他,不过是仗着我与神医的关系请他出诊罢了!
真是不想再与他谈话了。
我有些不开心,手下便失了轻重,以为拽着的是自己的头发,不想抓到的是小蝶的,这一拉扯下,小蝶想装睡都睡不成了,她“啊”的一声叫起来,无辜又可怜地看着我,我便只能松了手,满是歉意地看回她。
小蝶便从榻上坐起,因脸上的於痕虽经我给她图了些药,但仍未完全消散,一时便捂着半边脸,向赵崀匆匆一礼后,低头说句:“请公子见谅,奴婢先行告退”就走了,留着我单独面对赵崀,一时心中气闷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