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天色越来越晚,赵崀也不言告退之事,好似打定主意就要当即得到结果一般,我无奈下,只得唤侍从进来,吩咐她去替我请神医过来,说有要事相商,又着人重新给赵崀换上茶点,又客气地请他稍事等待。
大概是该他时运不济,侍从不久就回来禀告,说神医仍然与师尊在闭关疗伤,言道明日才得空,并嘱我照昨日药方按时喝药即可,有甚事明日再说。
我听后心中喜悦,面上却表现得歉意十足地对赵崀说:“最近发生的事多,家师的确受伤颇为严重,还请公子宽心等多一日,明日再议可好?”
“既如此,那便明日罢!叨扰小姐半天,多谢招待,告辞!”
谢天谢地终于走了。
我全身一瘫倒在床上,心道:想要做个有心人真是累呀!
不久后小蝶换了衣裳,重新梳过妆又回来,我与她相视一笑,又回复了从前光景模样的感觉真好。
她便坐过榻上来,细细整理了一番榻上一堆被我丢得乱七八糟的物品,复又把我按下去躺着,爬过我的头顶给我按摩起来,我舒服得直哼哼。
“方才小姐为何应了那赵崀?他此次出现正逢着江南国与南楚交兵的时候,实在是太不正常了,我是不信他说的那什么在边境时遇到谍兵,只怕是有心为之。”
“我亦怀疑他其实也参与了此次矿山熔炉爆炸与太子毒发之事,只不知他到底扮演什么角色,但诚如他所言,他在矿山爆炸之日当天确然救了我,这是不争的事实。”
“嗯,你就是这样是非分明的性格,好、也不好呢。”小蝶低头笑道。
“哎,没办法,自是不能与你这样聪慧贤淑又长袖善舞的美女比呀!你快教教我,要如何清持地与他说话,不失礼又不能全叫他占了便宜去。”
“你今日这样应对我看就很好,移身而处,我自度也不及你做的好。”
“真的?你莫不是又哄着我的罢?诚然,从前我是只想着自己开心就好,鲜少顾忌你们的感受,但我貌似虽自私自利了些,至少没有在大是大非面前碍着了大家是罢?”
我似个稚子一般期待得到尊长地认可,殷切望着小蝶。
“如此看我做甚?我说你好自然是真好,在我眼里,你怎样都是好的。勿说什么自己自私的话,我可不爱听!从前你也只是淘气了些,不过全然可爱都紧呢,呵呵,特别是为着吃这一项,哎,真是再没有见过比你更上心的了!”
小蝶笑嘻嘻地说道,一面又点了一下我的鼻子。
我越发受用起来,闭上眼睛抓过她一只手凑到唇边亲了一下,引得她哇哇大叫,嚷嚷什么:“这成何体统,过不久马上要及笄的姑娘了,怎能如此胡闹!”
“怕什么,又无别人知道,说明我有多心悦你呀!一刻也离不了你呢!”
我又信口胡诌起来,嘴角含笑,脑袋放空,恢复往常信马由缰的状态。
“哎,可是越说越离谱了,甚心悦、离不开的?你出去万不可对人随意说这些话,不然,当真是要被骂无教养,有辱……”
“有辱师尊,有辱家风~~”
我替她念出来。
真是一恢复正常,她又要对着我念念不忘时时教诲啊!
我一只手包住脑袋做痛苦模样,被她拍开手去,笑骂一句:“怎的,你还有理啦?你这些话我们闺阁里玩笑一下便罢,切不可再对他人提起!晓不晓得?”
哎,真是的,自从乳母走后,小蝶完全代领了她的引教之职了。我为了让她不再唠叨,很配合地应道:“敬诺!”
“勿要只是应对我才做出这副乖巧模样,是要真的记在心里的!你不知道往日时候,因着你的一些出格言行,我在叔父面前讨了多少责罚!你往后若真想我好,便要注意言行,可知晓?”
“嗯嗯,晓得晓得!”
“哎……为甚小时候叔父是把我送到与你一起,而不是跟云雀或者别的谁一起!”
小蝶状似遗憾地道。
“咦,说的甚话!我便这么让你伤脑筋么?不是方才还说我好?”
我不满道。
“嗯,还是小时候的你比较单纯可爱,这几年不……”
“嗯?你接着说~我貌似记起来了,我在公署后山一个土洞里埋了一个老虎的头骨,甚是华美,待我过几日好了,我去带回来罢,我看看,到时候摆在哪里好,啊,我看就摆在这榻边的几案上甚好!你务必要记得每天擦拭一番………”
“啊!你~这~可~恶~的~孩子!”
小蝶松了双手,过来挠我痒痒,我顺势一手按着她腰上,她便僵住不动了,嘿,要是比死穴,她也是有的,腰眼处!
我笑眯眯看着她,扬了扬下巴。
把她按住之后,我用灵活的那只手去捉住她的两只手并在一处,用受伤的那只手去压着,反正知她心忧我的伤处,必不会反击,我理所当然地侧身用右手去榻上暗格里掏出药油,在她脸上涂抹一番,她被我按住后也装作很顺从的弱者形象,嘴角亦是高高扬起,一副好看的娇俏模样,倘若忽视右脸的瑕疵,当真一副完美的雕版仕女下凡图!
我啧啧称赞道:“哎,小蝶,不知以后谁人能娶到你这么好看的姑娘,那当真是幸福死了!”
“你……你好没羞啊!成日不说好话,以后可怎么办哪?你这个不成体统的样子,怕是要我常常跟在身边搓磨才能顶些用,我哪里能嫁人呢,当然是你去哪里我便跟到哪里罢,哎……”
她状似十分苦恼忧愁的模样。
“停停停,打住,打住~跟我一起这么多年也不随我,一点都不可爱!我的影响力便这么小么?”
我状似不无遗憾地说道。
就见她一脸促狭地看着我笑得左右翻滚。
我也被她感染得笑起来,一时在她旁边也躺下来,揪过她一撮儿头发玩弄于鼓掌间,装作若无其事地问她:“你的脸怎么回事?”
“啊?什么?”
她似还未意会过来。
“就是,你的脸谁打的?”
我心里暗暗下决心,这件事上要替她找回主场。
“哦,这个啊,我自己打的~”
小蝶毫不在意地道。
我不禁对自己才表的决心翻个大白眼,也对小蝶这副完全随我的模样很无语。
“啊?你自己?为甚?”
“哼,某个小没良心的要跟某个神医去西域,某个缺心眼儿的大叔自己都快要死了,还非要把某个丫鬟赶到那个没良心的人身边去,要她去跟着服侍,她不同意,就被揍了呗!”
“哦~那这个丫鬟既然是被揍的,怎的又撒谎骗人说是自己揍的呢?”
我斜眤着她痞痞地问道。
“唉,有甚办法,这丫鬟不喜再去关什么紧闭或又去抄甚孝经,就自己动手了!”
“你~唉,你也真下得了手!?”
我气哼哼地瞪着她道。
“若不然,如何讨得到你这般关心~哎,谁叫我命苦,跟了个没良心的主子,哎……”
“噗……你有完没完?”我被她气笑。
“自是还没完,叔父是真的同意你去西域,他也是真的命我跟你一起去西域。但是,小姐,你不知道,叔父他们这几日便要动身回洪都去了,据说国主自五年前与北周议和归来后即身染沉疴,近来越发不豫,太子殿下已收到传召不日将启程归去,且叔父作为太子太傅是要同往的,可你还记得之前我与你说过叔父中的慢性毒药千秋暮雪么?那毒就是来自洪都宫中,他如今又身体大不如前,我实在是担心他此去凶多吉少,欲跟他一起,他却坚决不同意,我……”
小蝶一下子又陷入痛苦的挣扎当中,我自是知晓症结所在,便略略思索后跟她分析道:“你自是应该跟着师傅去洪都,你如今也学了岐黄之术,在他势弱之时定是能帮到他的,又兼有身份的优势,届时于宫中行走也能得些便利。
我这里么,你大可以放心,我目前只能还是待在此处养伤,至少十天半月的也走不了,宫神医若愿意留下来与我一起的话,师傅应该是放心的,我也需要好全了才能去西域,所以我无论怎样都是安全的,你完全不用担心。
若师傅仍不同意你一道去洪都,你可去求太子,此前你不是随伺过太子殿下一些时日么,经过这次毒发事件后,想必太子身边已被清除掉一些人手,正是用人之际,尤其是回了都城,皇宫里的阴谋争斗更是层出不穷,他必然须要几个信得过的人在身边听用,你的身份正合适,事不宜迟,你这便去找他罢!”
小蝶听着我一番说辞,似不相信又似十分惊喜地看着我,我想到这可能是我的角色转换太快,她还不适应。
“小姐,你,你可不可以不要变得这么块,我有点跟不上你的节奏!”小蝶若有所失地看着我说道。
我笑笑作为回应,心道,今后的日子只怕是要风起云涌了,师傅和小蝶去了那权力争斗的中心,如今她这模样去到那里后只怕是要变得更快。
但不想此时坏了兴致,复又安慰她一番,说不过是如今身无顽疾,头脑亦得了根治,自是比往日清明些,能想的事多一点而已,又嘱她去办正事要紧,不要纠结些许琐碎,她便依言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