育才中学是岷州一所全国重点中学，除了教学大纲的内容，同时注重学生综合素质的培养。因为校长杨学志是全国书法家协会会员，在岷州也算是知名书法家，所以在育才中学有一个书法培训班，杨学志亲自执教，其学生中有不少已经是市书协会员，而他的得意门生中有两位已经是省书协会员。杨学志收学生有一个规矩，就是看出生，用他的话说就是如果是书香门第的弟子，只要略有资质，他可以免费收为记名弟子，如出生市井，则连他的培训班也进不了。这天是育才中学校庆，按杨学志定的程序，校庆活动的高潮是本校学生的艺体表演，而艺体表演的高潮又是书法班的学院现场作书。
十张办公桌铺着雪白的画毡在育才体育馆一字排开。笔墨纸砚已一应俱全。随着教务主任“请育才书法班的选手入场”的话音，十位穿着白色唐装的翩翩少年来到十张书桌后面，教务主任开始一一介绍。其实，不用他介绍大家都知道，这十人就是杨学志门下的十大高足。杨学志曾断言，岷州书画院的十个创作室中至少有一个是给这十位当中的一个留着。
随着教务主任“开始”话音落地，十个少年提肘运腕，或笔走龙蛇，或气定神闲，行则如泉注，顿则如山安，行草隶篆，十人的作品几乎函盖了主要书体。
杨学志挨个看过，很满意，学生们的水平不但没有打折，而且有两三个还超水平发挥。杨学志走到体育馆外，在教职员工吸烟处点上一支烟。这次的省展，杨学志的作品据省书协的朋友说只得了个三等奖，他很有些沮丧，他甚至怀疑评委们在评判的时候有太多的其他因素，为什么每次展览的大奖几乎都是辛月辉和邓长治的门生？难道这当中就没有势利的成分？杨学志让这十人准备作品投今年全国新人新作展，他的目标是在这十人毕业之前，至少培养一位全国书协会员。
杨学志抽完烟回到体育馆的时候，十个学生已经全部完成了创作。几个老师正张罗着将作品挂起来。杨学志的眼光从每件作品扫过，却无意中看到了一张瘦削的脸。杨学志心中一梗，情绪立刻受到影响。
在育才中学有两个学生会让杨学志感到不快。一个是刚才看到的那个男生，他叫许涛，在许涛的入学档案中的父亲一栏里，职业写着农民。如仅仅是农民杨学志不至于拒绝许涛到书法班上课，许涛的班主任在家访时无意中知道了许涛父亲的职业——骟牲口，班主任当做闲话说给了杨学志，杨学志从此看到许涛就仿佛闻到一股腥臭，虽然许涛从来都把自己收拾的清爽利落。偏偏许涛又对杨学志崇拜得五体投地，两次报名要进书法班，杨学志都找借口拒绝了。后来听说许涛进了画家村的一个培训班，杨学志在心里不以为然：骟猪的手拿毛笔，有辱斯文！
不过杨学志的不快很快就被愉悦取代。他被十个学生簇拥着，学生们今天没让老师失望，个个儒雅倜傥挥毫运笔，俨然翩翩佳公子。杨学志在学校教师食堂的包间里摆酒为学生们庆功，同时也要安排他们参加全国新人新作展的作品。
进入包间后，杨学志对一个学生说：“你去寝室叫一下楚江寒，让他也来聚聚。”学生心有不情愿地去了。楚江寒是杨学志的另一个不快。和许涛相反，他很想把这个学生招为门下，可楚江寒却婉拒了。同样是在看学生档案的时候，杨学志首先看父母亲那一栏，父亲——公司职员，母亲——律师。接下来，杨学志发现楚江寒竟有一手漂亮的钢笔字，不，不仅仅是漂亮，应该说点画间透着浓郁的书卷气。杨学志通过班主任让楚江寒来书法班上课，班主任在询问了楚江寒后却回话：他想以功课为重，暂时不考虑第二课堂。杨学志不甘心，亲自找到楚江寒希望他能参加书法学习，并说他很有书法天赋，如果时间安排恰当，不会影响功课。楚江寒竟说出一个让杨学志无话可说的理由：家里不让他学书法。他甚至想和楚江寒的父亲沟通，可楚江寒住校，周末都是自己回家。杨学志终于放不下面子去找楚江寒的父母，可有时学生们聚会的时候他会让人叫上楚江寒，希望能让他爱上书法这门艺术。可学生们却有些不高兴，认为老师这样有点自折身份。学生们哪里知道，好的学生从来都是老师去找！学生回来说楚江寒已经回家了，杨学志也只好作罢。只是本来很高兴的一个聚会，又不得不打个折扣。杨学志在心里说了声“常想一二”，将心里的不快放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