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月辉坐在餐厅的包间里很不自在。多少次,于总希望请他给个面子一起吃餐饭,自己却从来都以各种理由推辞了,现在,反到是尚建军请于总,自己作陪。这微妙的角色变换让辛月辉的自尊有点受伤。他已经不止一次想起那句话:敬酒不吃吃罚酒!他很想拂袖而去,可终究还是保持了风度。
因为于总不单自己来了,还带来了自己十多年前的那位婚外情人。辛月辉内心尴尬,表面上却还保持着大家的矜持。
尚建军却早已经手心、背心、脑门心,心心如焚。细密的汗水在冷气十足的包间里也把衬衣润得黏糊在身上。
他没有想到于总会带上老师十多年前的情人,更后悔当初请老师出席的时候没仔细问问都有哪些人参加。
他能感受到老师在克制着内心的愤懑,因为老师自从于总和那个女人进了包间后就没再拿正眼看过自己一眼。
尚建军打理着老师的生意,圈子里的人都知道,真正的字画市场在海外,风雨渡不过是个口岸而已。如果说尚建军是老师和市场之间的桥梁,那于总就是尚建军通向海外的船。
这些年,从辉坊经于总之手进入海外字画市场的名家作品不少,所以,于总实际上是辉坊最大的买家。
对于楚家的渊源和了解,于总比尚建军更清楚,所以,当辛月辉对楚家的传说还将信将疑的时候,于总已经开始寻找楚家的线索。
当辉坊挂出楚单参加省展的作品的影印件的时候,于总根据自己的经验,断定楚家传人必定通过辉坊来经营。可没想到,风雨渡又冒出了一个“点墨斋”的店面。
就阵容而言,邓长治的渊源、罗兴邦的背景,已足以和辉坊的尚建军抗衡,而由雷响出面经营,这个楚家嫡传弟子曾经的手下,他的背后会不是就是楚单也颇费思量。
如果真是这样,一个楚单就足以和辛月辉分庭抗礼,何况尚健在的楚公。
当然,如果辛月辉接替陈老成为中国书法家协会的主席,又另当别论。
辛月辉并不热衷于字画的经营,他已有足够的钱让自己能在晚年安坐书斋,他是把点墨斋的开张看着是对自己的挑战,尤其是在于总向雷响抛出橄榄枝后,他和邓长治之间原本就有点微妙的关系就更加微妙了。
想到邓长治,辛月辉突然有种点难过。
上世纪七十年代末,辛月辉,邓长治、吴越三人因书画而成为朋友。写字画画之余三人常就着一袋花生喝酒,那时三人都已经成家,住的都是筒子楼。
三人中辛月辉的住房条件稍好,可家里也不具备创作条件,别说书案,筒子楼的两间房子,被床和柜子占去了大半,连一张窄窄的写字台也放不下。
三人中,吴越无业,邓长治在街道办事处下属的一个小厂,辛月辉的工作算比较好的,在一个国营大厂当了近十年钳工。因能写字,被借调到厂工会。
吴越常去岷岭写生,和一些画画的朋友时不时到画家村那个废弃的仓库里过夜,有时一住就是一个星期。后来,三人在一次喝酒的时候,吴越说起了画家村,辛月辉和邓长治都动了心思。于是,也时不时到画家村去住上一夜,
1981年中国书法家协会成立,各地相继成立地方书法家协会,邓长治的老师出任蜀郡第一任书协副主席,当时的书协主席由省委宣传部一位副部长兼任。辛月辉的老师任蜀郡书协秘书长兼岷州市书协主席。
二人于八十年代中期相继调入蜀郡省书协,当时两人虽然在书协工作,却不是专业创作,更多的是书协一些事务性的工作,直到书画院成立,二人又同时被聘为书画院的职业画师。
当时,辛月辉看着聘书对邓长治说怎么成了画师?邓长治也说不出所以然,后来才知道,原来原来画师可以算做一种职称,毕竟“书法师”这个称谓不但从前没有,也让人听着别扭。两人虽然偶尔也画上几笔,但从不拿自己的画示人,毕竟,画画对二人来说不过是写字之余的调剂而已。
前几年,风雨渡曾有一幅辛月辉的画出售,却不是辉坊,不知道是谁收藏了辛月辉的画后卖到了风雨渡,辛月辉当时就让尚建军把那幅画收购了,从此在岷州字画市场再也没出现过辛月辉的画。
“辛老,来我敬你一杯。”于总端着酒杯走到了辛月辉的旁边,辛月辉才从有点纷乱的思绪中回到现实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