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单每到一个地方都会写信把地址告诉净凡,净凡从没回过信,也从没来找过楚单。今天突然找到楚单家里,楚单自然喜出望外。
他到园子里择了几样新鲜蔬菜,在择洗的时候,小陈过来问:“楚叔叔,这个和尚是谁啊?看你高兴的。”
“我师父。别和尚过去和尚过来的,没礼貌。”
“那该叫啥?也跟着叫师父?”
“叫什么师父!叫……还是叫和尚吧。”楚单想,净凡世外高人,叫大师他未必受用,叫爷爷好象也不合适,想了半天最后觉得还是叫和尚好些。
小陈歪着头想了想说:“楚叔叔,我就叫他和尚爷爷!”
楚单被小陈逗得一笑:“那你就叫吧。”
楚单和小陈在厨房里愉快地忙活。
小陈看着楚单楚单切菜,配料,翻炒,小陈打下手。她见楚单动作协调流畅,边做边收拾,每道菜做完,也就把用过的碗盏洗净放好,整个厨房整洁如初,忍不住说:“楚叔叔,你做菜怎么不慌不忙的就把好多东西都收拾干净了?我如果边做边收拾就弄得自己手忙脚乱的。”
“那是你没计划好什么时候做什么。比如油还没烧熟的时候,你就开始收拾配餐台,菜焖在锅里的时候,你就清洗用过的碗盏,我们在做任何一件事的时候都会有时间间隙,你把时间间隙计划好了,做起来自然就快了。”
正说着的时候孟舒的车进了院子。孟舒和楚单的父亲楚若修楚单的母亲周淑娟来到凉亭。
“若修,淑娟,这位是净凡师父。”楚之梧让儿子媳妇过来见过净凡。
楚若修和周淑娟恭敬地叫了声“净凡师父。”
净凡点点头:“想必是单儿的父母了。有子如此,夫复何求!”
“全凭净凡师父教诲。”楚之梧又对孟舒说:“孟舒,你就该跟着单儿叫师父了。”
孟舒上前亲热地叫了声师父。净凡看了看:“单儿的媳妇?不错!”
孟舒说:“师父还会看相?”
“我不会看相,但会看人。”几人就在凉亭坐了说话。
小陈过来替大家沏茶的时候叫了声“和尚爷爷。”逗得大家又是一阵大笑。
虽然楚家的人除了楚之梧外都是第一次见到净凡,可大家都不觉得陌生,如经常走动的朋友一样。说话的时候净凡问起了楚单的儿子,孟舒说还没放学,一会自己回来。
夕阳下山的时候楚江寒一头大汗地骑着自行车进了院子,净凡留意看着楚江寒,眼里有一丝诧异。
当楚若修让楚江寒过来叫师爷的时候,楚江寒一头汗水又变成了一头雾水。小声叫了师爷却好奇地盯着净凡打量。
“小子,没见过和尚啊?”净凡伸手在楚江寒的肩头拍了一下,楚江寒被说得不好意思地低了头。
这时楚单出来问师父在哪吃,净凡说就凉亭好了,于是楚单让孟舒和小陈把菜端到了凉亭里,五只羊脂白瓷盘围成一圈,分别是油酥花仁,酱拌凤尾,清焖苦笋,炒芥兰,白水茄子。
楚单替爷爷和师父面前的杯子里斟上岷山果酒说:“师父,前年去看你的时候,你说要来。可这一等也是一年多快两年了。今天在自己家里给师父做几个小菜,算是略表徒儿的孝心。”
净凡却看着楚单说:“就这些?”
“先敬师父一杯。知道师父想要什么,怎么敢偷懒不做。正焖着,喝了这杯酒就差不多了。”
于是大家端起杯子喝了。楚单放下杯子进了厨房,不一会儿用木盘托着一个青花薄胎汤盏来到凉亭,还没揭开盖子,一股清香味已经在凉亭里弥漫开来。
净凡抽了抽鼻子:“不错。手艺还没荒疏。”
楚单将盖子揭开,一只熊掌浸在清亮的汤汁里,楚江寒使劲抽了下鼻子,又看着净凡问:“师爷,您是出家人也能吃肉?”
净凡哈哈大笑:“看来你爸还没把这门学问教给你。这可是你们楚家的不传绝学。用多味中药和雕成熊掌的豆干用微火焖出来。而豆干必须是你们楚家自制的才行。因为你们楚家在做豆干的时候就已经有很多秘密了。改天让你爸教你,可别失传了。”
说完净凡先用汤勺舀了一块放在楚江寒的碗里:“真是,这么大了居然还不知道你们楚家的美味。先尝尝。”
楚江寒小心的舀了一点放嘴里,果然清香滑腻,回味悠长。
“爸,你可真不厚道。”楚江寒看着楚单说。
“别不平衡,我也只吃过一次。”孟舒看着儿子说。大家边吃边聊,楚之梧和净凡更是难得的高兴。
晚饭吃过已经月上东山。
楚江寒明天还有课,饭后就先骑车回校。楚若修夫妇也在十点过向净凡告辞,孟舒开车送他们回了城里。
楚家院子的凉亭里只剩下净凡楚之梧楚单的时候,净凡说:“单儿,你没教寒儿功夫?”
楚单摇摇头:“我怕他少年气盛,学得太早未必是好事。”
楚单在厨房的时候见净凡把手拍向儿子的肩头,知道师父是在试楚江寒的功夫,楚江寒毫无反应净凡已经知道楚江寒没有练过。
“别说功夫,连我们家那点技艺单儿也还没传下去。”楚之梧接着楚单的话说。
净凡想了想说:“再不学可就耽误了。我看寒儿的资质不错,单儿,该是教他的时候了。”
净凡停了一会又说:“我这次来,是把这一生的一些心得整理成的一本册子带来,你把他抄写出来,用线装订了。就放在你这里,一来算是我给你留的一点念想。二来找合适的人就传下去,别失传了。我看寒儿不错。”
净凡说完从包袱里拿出厚厚一扎手稿递给楚单。
楚单双手接了:“师父,单儿一定不负所托。”
“单儿,这恐怕是我们最后一面了。我这次回去后就开始闭关,不打算再出来了,”
楚单心里一阵难受,却没有挽留。他知道,师父早已经看破尘世,三人在凉亭里坐到深夜,楚单让两位老人去休息,楚之梧却拉了净凡到他的书房,并让楚单回自己的房间去。
楚单替两位老人重新沏了茶,回到自己的房间。
孟舒回来的时候,见爷爷的书房亮着灯,门却关着。便直接上了楼,见楚单在书房静静地坐着,“怎么了?”见丈夫闷坐着,孟舒有点不解。
“我有一种预感,不好说。”楚单也说不清楚自己是什么样一种预感,但这感觉让他有一种生离死别的忧伤。
第二天早上起来,楚单没有像往常一样骑车去自己在岷州城里的办公室,而是进了厨房,张罗早饭。
早饭做好后,楚单来到爷爷的书房前。平时这个时候爷爷已经起床了,可现在书房的门还关着,楚单轻轻推了一下门,门应手开了,房间里却没人。
楚单心一沉快步来到院子里,侧门虚掩着,再回到书房,爷爷的书桌上用镇尺压着一张八行笺。楚单闭上眼,两滴泪水落了下来。
祖师度我出红尘,
铁树开花始见春。
化化轮回重化化,
生生转变再生生。
这是楚之梧留给楚单最后的墨迹。从那以后,楚单再也没见到过爷爷和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