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单到了河鲜馆,见雷响和另外两人已经到了。一位是以前认识的区公安分局的副局长杨国栋,还有一位年轻的却不认识。
见楚单一进来,雷响过来一面替楚单拉开椅子,一面说:“老大,你的水太深了。来先介绍一下:杨局不说了,都认识,这位是张处长。政法委罗兴邦书记的秘书。这就是我老大,楚总。”
杨国栋和张一帆都站了起来,杨国栋说:“楚总功成身退,我们可是后来才知道原来楚总竟是神秘的楚家传人。”
张一帆则亲热地叫了声“楚哥!”楚单和杨国栋和张一帆握手,说:“过奖了。肘腕末技,自娱而已。杨局是邓老高足,改天还要讨教。”
杨国栋谦虚道:“我杂事太多,哪能专心书法。不入流不入流!”大家坐了,雷响让服务员开始上菜。
几杯酒后,雷响说:“老大,今天请你来是想请你把脉。我和杨局,张处长在风雨渡开了一个店面,经营书画。邓老也很支持。老大,你看这事该怎么做。再说,雷子是个粗人,这文化的经营可是个外行。”
雷响这么一说,楚单已经听出了弦外之音。他放下酒杯对雷响说:“雷总,前年公司解散的时候我就对你说过,我不会再考虑任何与生意有关的事。不管你今后做的是文化生意还是军火生意,我都不会再有任何主意给你。大家交往是这二十多年的交情,你不要为难我,别弄得连朋都做得不自在。”
雷响被楚单一句话抵回来却也不生气,他替楚单把酒倒上:“老大,你别急嘛。雷子跟了你二十多年,你还不知道我?我这不是请你站在朋友的立场上帮我参谋参谋嘛。”
楚单拿雷响也没办法,就说:“说到书画经营,我才真正一窍不通。连风雨渡都很少去。不过我倒可以给你指个人,你去请教他,包准没错。”
“谁?”“尚先生。”雷响一听是尚建军,搞不清楚楚单是真不知道还是故意这么说。
尚建军经营着辛月辉的生意,在风雨渡是绝对的领军人物。字画经营有个特点,出得起价的绝对不会退而求起次。在岷州甚至蜀郡,辛月辉的字四千一平尺,而邓长治的字两千一平尺,辛月辉的字要托关系才能买到,而邓长治的字则买的人不多。毕竟收藏的人是少数,更多的是买来装门面,而买得起邓长治的字的人也绝对买得起辛月辉的字,所以,一个地区的字画市场,实际上是一个人的字画市场,其他的不过是陪衬。而岷州,也只有做辛月辉的字才有利可赚。
楚单自然知道自己的出现也许会打破这个格局,但他并没有想过要把自己的字挂在店面里卖。上次去风雨渡就是想去看看到底是谁在炒作自己的字,却没想到后来在画家村遇到了尚建军。
当楚单问起那张影印件是怎么回事时,尚建军说还不是为了让楚先生现身,所以才不得已在未征求楚先生意见的情况下出了影印件,而楚先生一出现,就立即把影印件撤了。尚建军还表示那卖影印件的全部收入交给楚单,楚单拒绝了,把这事一笑带过。
当时尚建军就含蓄地暗示可以替楚单打理他的作品的经营,楚单装着不明白没有接茬。现在雷响和杨国栋张一帆居然也在风雨渡立了旗号,明显是邓长治在支撑,看来在风雨渡一场辛邓之争已在所难免。楚单在想,在不考虑自己介入的情况下,雷响用什么和尚建军一争高下?
因楚单打住了话头,众人不再把这个话题深入。张一帆在不知不觉中成了聚会的主角。
“楚哥,我请教一个问题。为什么一些大师的字,我们看着并不好看,而行家们却评价很高?”张一帆提出一个楚单无法不回答的问题。
“在这个问题上我们先要分清楚书写和书法这两个概念。书写,是一种实用技法,用来传达和记录,要求清楚,工整。而书法是一种创作,要求表达创作者的审美主张,创作时的情绪,让读者在欣赏的时候找到共鸣。书法是一种黑白分割的视觉艺术,它是用不同的墨色对白色的纸张进行分割,这当中就有了线条,墨色,和韵律等创作元素。不同的创作者有不同的艺术主张,当一个书法家以文字为载体,笔墨为工具进行创作的时候,它不但在表达对文字的理解,同时也在表达对平面空间审美的解读。一幅好的书法作品不仅仅是一幅平面构图,还是一曲美妙的旋律。”楚单言简意赅地把书写与书法的区别做了个概括。
张一帆频频点头:“经楚哥这么一说,似乎有点明白了。”
杨国栋接口道:“老师以前常给我们说,由平正而险绝,再由险绝而平正。刚开始的时候要求我们工整,后来又要我们破掉工整。只是我没有用心去领会,今天听楚总一说,才知道原来竟有这样的深意。”
“我反正搞不懂。我就觉得现在电脑里打出的一些字就很好。”雷响有个优点,就是不会不懂装懂。
“电脑里的字打出来好看,可以让你感到不费劲,但肯定不会让你看得激动起来。而书法作品可以,这就是书法和书写的根本区别。”既然不再提到经营的事,楚单也随和地和大家谈起了这些话题。
吃过饭后,张一帆邀请楚单再去喝茶,楚单指了指自行车:“我可还要骑二十多公里路。再喝茶可就太晚了。”张一帆吃惊地说:“楚哥还骑自行车?雷总这兄弟可没当好。”边说还边指了指雷响那辆奥迪。
“这可怪不了我。老大他自己要骑车有什么办法,他那辆牧马人现在也就每个星期出来遛遛。”张一帆又一阵感慨。
等楚单骑上车走了,张一帆问雷响:“雷总,你真不知道楚哥的家庭情况?”
雷响说:“怎么不知道。两位老爷子我都熟悉,只是当时大家忙着做生意,没在意文化渊源什么的。再说,我也从没见他写过字,最多见过他用钢笔在纸上写写画画。”
张一帆还是有些想不明白。通过和楚单的接触,他认为楚单并不是想象的那样难以接近,他甚至觉得自己应该能和楚单成为朋友。大部分做秘书的人会去思考领导需要什么,此刻,张一帆就在思考楚单需要什么,楚单不是他的领导,但张一帆此刻却把他看得比领导还重。